>“别瞎说,是我买的。”他一脸快活。
“这么说是爱的伟力了。”我说。
“我给你看样东西,你看好不好?”他从裤兜里拿出一只盒子打开,是一条K金项链。
“真舍得下本钱,这条链子不便宜吧?”我问。
“九百多元,真好看。”他很快活。
“你一个月才六百多元,这条链子花了你一个半月的工资,你喝西北风呀,你会不会算账?”我说。
他把链子收好。“要不我找你干什么?喝茶去吧。”他说。
我们要了一壶茶,两盘点心。
“森,给我出出主意,张小媚这人到底怎么样?”
我能说她怎么样,以后人家成了小两口,我能说她的坏话?不过,张小媚人还是长得不错的,也不是什么坏人,入俗一些吧,过日子还能对付,再说,你卢柯家在农村,条件也不怎么好,娶上张小媚,也还过得去。于是我对卢柯说:“张小媚她很漂亮。”
“你说她人品怎么样?”卢柯抓住我不放。
“她人品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说。
“你给评评嘛。”他坚持。
“她人很热情,只是俗气了一点。”我说,“不过也不能怪她,环境造成的,你说呢?”
“也是。”他说,“眼下大多数老师都这么过,她又能怎么样呢?”
卢柯已明显为张小媚说话。
“那你就上呀。”我说。
“我真追?”他说。
“不追你买这项链干什么?”我说。
“也是。”他也笑。
我们喝了一壶茶,叫小姐再添上一壶。
“你呢?”他问。
“我什么?”
“处对象呀”他笑。
“处不上。”我说。
“听说你找个医生?”他问。
“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说。
“抓紧点,都三十好几了。”他感叹。
“随缘吧。”我说,说完付了茶钱。
卢柯摇头微笑。
过了这个星期,就毕业考了。此前,教导处已经给学生作了毕业考总动员,各班也在班上反复强调考试的重要性,各科任老师也忙得不可开交,找资料,出复习题,上辅导课,五花八门,应有尽有。然而最累的还是学生,试卷像落叶,对付了这张,对付不了那一张。
每次统一考试表上要求都很严,单人单坐,统一试卷,流水批改,成绩上报教育局,年级学生分数排队。
这天傍晚,阮彩霞来到我的宿舍。“林老师,毕业考试座位怎么排?”
“老规矩,按座号。”我说。
“可别的班级却按学生成绩好坏排列。”她很是不平地说。
“别的班级怎么排,那是别班的事,我们却不能坏了考风。”
“要是有人不及格,怎么办?”
“补考。”我说,“同学们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可这次是同学们让我跟你说的,大家都说每次统考我们班都按原座号排列,这次就例外吧,让同学们好过关。”阮彩霞说。
“你们就这么不相信自己?”我说,“去告诉同学们,毕业考试题目是比较简单的,让大家不必担心。”
“真的。”
“真的。”我鼓励她。
见她没有走的意思,我又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你现在有空吗?”她神秘地问。
“有空,你还有什么事?”
“我姐叫你去搬煤球。”她说,“今天放学回家,我看见门口有一大堆煤球,可能是送煤的人来早了,我姐还没下班,送煤的人就把煤球放门口了。”
一个人去赴约,我有些胆怯。
看我不说话,彩霞挤眉弄眼的说:“怎么,林老师不愿意?”
“死丫头,我说不愿意了吗?”
“你快去吧,别累着我姐!”彩霞拍拍我的手。笑盈盈地走了。
我赶到阮彩云家,彩云正往屋里搬煤球。我对她说:“你歇着吧,让我来搬。”
“你怎么知道我搬煤球?”彩云奇怪地问。
“彩霞告诉我的,说你买了很多煤球,放在门口,让我来帮搬。”我笑着说。
“这个鬼丫头,什么时候学会骗人了,居然还骗到了老师的头上,看我怎么收拾她。”彩云有些生气地说。
“别怪她,她还小嘛。”我仍然微笑。
第四章
“她还小,都十六了。”彩云望着我,微笑着说,“到底是我把她惯坏的,还是你把她惯坏的?”
“都有责任吧。”我说,“我是很爱她的。”
“难怪她那么喜欢你,整天在我前面林老师长,林老师短的”彩云甜滋滋地说。
“好了,别说了,你去歇吧,让我一个人搬就行了。”
“我又不是娇小姐,我们一同搬吧。”
三百个煤球,说话间就搬完了。我们去洗手,她把一块干手巾递给我。“擦擦手吧。”
我接过手巾,胡乱擦了一下,递给她。
“手还湿呢,”她说。
“没关系的。”我笑笑。
“这不好。”她伸出手来,抓住我的手,帮我轻轻地擦起来。
我突然触了电。这是一双柔软细滑的手,白晰晰的,极富魅力,刹时间,我觉得浑身上下清凉畅快,真想拉起她的手来亲一亲,但我不敢冒昧,只一任她给我擦。
“行了。”她松开了我的手。
我火辣辣地看着她。她脸一热,给我一个媚眼,像一片带雨的梨花。
“吃过饭啦?”她温柔的问。
“吃过了。”我说。
“那么喝茶吧。”她领我回到客厅。
“你呢?”我问。
“早吃过了。”她说,“不然小妹怎么去上晚自修。”
于是我们喝茶、聊天。我们从彩霞的学习聊到了当代的教育,从教育聊到了目前的医疗,又从医疗聊到了当代的文化艺术。
彩云说:“现在的艺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打开电视机,不是戏说帝王将相,就是戏说现代生活。”
“好的艺术还是有的,像《小镇邮递员》、《美丽的大脚》。”我说。
“可是太少啦。”
“文艺复兴也需要时日。”我说。
“你多写一写吧,写写现代的生活。”
“我哪行呢?”我说。
“你很有艺术修养。”彩云说。“你不是发表过小说,出版过散文集吗?”
“那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我惭愧地说。
“你写得很好,很有生活韵味。”彩云夸奖说。
“不好。”我说。“我只能写一写小东西,因为工作太忙了。”
就这样,我们谈了很多,也谈得很投入,谈到十点钟,我起身告辞,她有些不舍,“周末来吧,周末来玩。”她约我。
“好的,周末见。”
接下来的三天是毕业考试。在教学工作中,我最怕的是监考和批改卷子了。单说监考吧,我们监考员是交叉监考的,有时是班级交叉,有时是校与校之间交叉。每次呆坐两个小时,身心都很劳累,尤其是心理那个累呀,简直让人受不了。你不负责任吧,控制不了考场,你要认真负责呢,精力必须高度集中。就算你精力集中了,考生往前座偷看,他不夹带不看书,只是身子坐偏一些,脑袋往侧面歪一些,你抓谁去?难怪阮彩霞要求我也像别的班那样按成绩好坏排考试座位。
累,我感觉很累。毕业考结束后,又接着两天改卷子。学校要求,改卷要认真,要公平,不能相互压分,有争议的答案,按上面的指示,能给分的就给分,可给可不给的也给。
朱庆斌悄悄对我说:“还不是老套套。”
我麻木地说:“习以为常了,就这么改吧。”
邓丽莎也悄悄地问我:“林老师,你认得你们班的卷子吗?”
“不认得。”我说。
“可有的老师鼻子像警犬,他能闻得出哪一张卷子是他班学生的。”
“省点心吧,你管那么宽干什么?”我说。
“那不公平呀!”她说。
朱庆斌冷笑:“不公平?什么叫公平?评先进公平?评文明班公平?还是期末考试成绩奖公平?真是的!”
“说这么多费话干什么?”我说。“你还嫌不累呀?”
于是大家改卷子。对于老师们在改卷子过程中的争论呀,涂改分数呀,悄悄撬开钉卷子的钉子呀什么的,我装作看不见,听不见,那样眼不见,心不烦。
毕业考结果,我班排名第六,属中上,可喜的是,全班没一个学生要补考。
阮彩霞对我说:“虽然没人要补考,可我们仍然排中上。”
“你这个班长没面子啦,是不是?”我笑着说。
“是又怎么样?谁不想争第一。”她好胜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