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段青丝像疯了,越打越没章法,最后一口咬到历孤风手腕上,历孤风像苯了,一巴掌将段青丝抽了,段青丝一把扯了历孤风的簪子乱刺,历孤风举起灯台便砸。两人使出全身蛮力在打,直到筋疲力尽各守一边怒目而视,片刻,两人大笑起来,宫主醒了啊,可算放心了。
前来相劝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况羽倾目瞪口呆,季烯心收回了手,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轻轻一掌将他推开,眼前的季烯心尖削的下巴,双眼却透着冷漠和厌恶,额上那条噬亲蛇艳丽无比,衬着那张脸风华无两。
她站起身,抬手,血鸟飞到她手臂上站定,赶来的长老们都口呼着:“宫主赐福!”跪了一路。
由邢克从她那眼风中分明看到了季烯剡的冷峻,他不由得一哆嗦,季烯心走到祭殿长廊上手一挥,血鸟直冲上天,嘴角边泛起一点残酷的笑意,转身后她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才赶来的人问了一声:“你们——是谁?”
重云寺的九媚花
历孤风与段青丝她都不认得了,季烯心沉睡了五年后却永远失去了从前的记忆。她不认识他们,却知道是自己的子民,她不记得任何一个名字,却知道血鸟是她养的,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只记得季烯洁是她母亲,但季烯洁是谁却又忘得一干二净。
那场惨事她给忘了。
伊齐她忘了,高云意忘了,邬永邬畅也忘了,连况羽倾也忘了,甚至忘得不再厌恶而是彻底地漠视他。
明乐上前哭泣求饶,季烯心却冷冷一句:“你夫婿该死。”一句话惊呆满座,明乐哭得肝肠寸断,几乎要在地上哭闹打滚。
还是历孤风一句:“尽学了凡彤的无赖,回禀宫主,凡彤照宫规处罚十日便可,不必处死。”明乐才抽抽噎噎地退下。
十几日内,季烯心面无表情地听着长老们、由邢克、殷秀等人给她讲述宫中的一切,她的身世和从前际遇,最后她点点头表示明了时,犹豫不绝的段青丝才给她讲了五年前她领人护卫山庄的一战,本以为她会怒不可遏继而伤心,谁知道季烯心一点反应也没有,倒是问了句况羽倾该怎么办?
“怎么办?他不是洁宫主许给宫主你的么?”
“哼,此人好胆识,他以血路引我归来未必没有所图。罢了,安排下去,我将往重云寺一行。”
…………………
沉睡的时候,母亲的记忆突然如潮水涌现,头脑迷糊中纷杂难懂,但那个画面却被她牢牢地记在心中,满山遍野的殷红如鬼魅的花朵,时而红艳时而深沉,大朵大朵如红云看不到一丝的绿,在那花海中间是寺庙,大殿的牌匾上写着重云寺。
季烯心置身于花海中时,仿佛进入了迷雾仙境,又仿佛时空转移进入了季烯祈曾经描述过的世界,亦真亦幻中仿佛看见季烯祈漫步在花海中伸手一指,遗天山庄拔地而起,而她倒在花海中,巫祈的命运无论怎样轮回也躲不开悲惨的结局,连同她的母亲。
季烯心感觉到头疼,什么东西在她头脑中翻腾却还迷雾一片。
但她知道:这里住着的那人,一定会告诉她,那些困惑是什么?可当她看见暮鼓晨钟檀香袅袅中站起身的那人时,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那是一个有着深切仇恨的人才有的双眼,他那嘴角边淡淡的嘲笑和讽刺是多么刺眼。
“你终于来了。”他淡淡地问:“本来我等的是她。”
季烯心道:“但她死了。”
“我知道,一直知道,若她活着一定会来找我。”男子陷入了回忆中。
“从前,我与林家公子林鹤一同被你祖父选中做你母亲的备位夫婿进入内宫中。你母亲当年秀丽娇美,我只一眼便沉沦到底。林鹤身形虽弱但却强韧如风,每每你母亲出现后必会寻机相遇,我生性木讷只知修习上进以图配得上你母亲,然而她厌恶林鹤纠缠,连带着也懒得多看我一眼。彼时,你母亲只是个任性的少宫主,一心向往宫外的自由,只爱那无边无际浓艳妖美的九媚花,我送她深山绝顶采来的白兰她只扔在地上。”
季烯心沉默,明乐对她说从前的她也是一心想要飞出高墙遨游江湖去。
“那时我与她皆幼小。你祖母过世后,洁受父亲严厉教养渐渐不耐,有天她竟言称若你祖父将她嫁我与林鹤中的一个,她便永不回宫接位。那日夜间,林鹤竟——”他对上季烯心的双眼,满是愤怒,“他竟向你母亲献上果酒,里面是那不入流的药,但你母亲不知怎的竟没识出来。只是当姬以神随你祖父前来时看见林鹤正解你母亲衣衫。你祖父只你母亲一女,爱逾珍宝,你祖母逝去后更百般看护,见那时情形简直怒不可遏,但林鹤家族人丁甚多出众者,你祖父最终只将他废除心智送还林家,两边心照不宣。”
“醒来后你母亲竟发誓再不嫁给龌龊男子,你祖父一心期盼我将她哄好安抚,不叫她出宫一步,严命我好生照料。那些日子她爱琴我习琴,她爱九媚,我种九媚,她不喜,我毫无办法。你祖父每每因她气恼便将怒气发泄在我身上,你不知道那时她有多骄傲,多倔强,甚至敢与你祖父一较高下。”男子的眼中泛着光亮,脸上满是困惑和伤感:“我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决心要自己闯荡江湖,但那一刻我从她神采飞扬的脸上看到了离别,她第一次心平气和地与我闲话,她对我讲起你祖母的家乡里清清的河水,你祖母的小船,你祖父遗留在那小城的笑话,她问我外边的世界是怎样的,我都告诉她,但我骗了她,告诉她外边一切美好宁静繁花似锦,因为不愿叫她失望地停止与我对话。”
“你知道那夜我有多幸福吗?她就那样坐在山崖上,风吹着她的头发,游龙绞盘在她的腰间,像要飞去一般。十二岁便养出自己的异兽,你母亲是当之无愧的少宫主。她看着我和颜悦色,没有往日的无视和烦躁。”
“然后呢?我母亲离开了吗?”
男子沉重地点头:“是,她走得义无反顾,她求我帮她逃离你祖父的疯狂。你不明白她对你祖父意味着什么,当他发觉时我被他狠狠废去一切术数勒令出家。”
季烯心点点头:“听闻祖父连我都想杀,可想你也受苦深重。”
“受苦?”他突然仰天大笑:“怎会苦,我真的一点都不苦。因为,我知道你母亲骄傲敏感却本性极善,若我为她受苦,她必不会忘记我,忘记还有一个人在孤零零地等待着她。”
“我不苦,不苦!”他笑得浑身乱颤,满面泪流。季烯心眼中也带了怜悯,那男子的手上脖子上全是鞭伤旧痕,祖父在寻不到母亲时定然是疯的。
想到那血淋淋的场面,她强忍着问:“那么,母亲可曾回来?”
“是的,是的。”男子拼命地点头,仿佛想叫季烯心也分享他的狂喜:“她偷偷地来看我,送给我九媚的种子,她说对不起,但总有一天会放我出去。你可知她连你祖父都没见,却独自爬上这山来见我,送我她最爱的花种。”
“我看着她走下山,那背影是如此愉快,比她在宫中任何时候都愉快。只是很久以后我发觉她再一次回来了,她脸上充满了淡淡的忧愁,静谧的脸庞上少了年少的张扬多了一股沉静幽美。她落泪握着我的手,告诉我她错了,可却回不了头,她已经有了身孕。我明白的,一直都明白,当日她离去时脸上的笑容是为了什么,但那个人怎可以让她伤心?我对她发誓,如果她回来,我依旧等她到天荒地老。她离去时对我说,一定一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