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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2 / 2)

这世间的问题,很多都是没有答案的。

有的只是答案以外的风景。

睁开眼的齐帧一下子就看到了不该看的风景——他看到了齐云细白的脖子。

齐云俊俏的小脸藏在阴影中,细白的脖子却暴露在月光下。

齐帧以为这世上,没有谁比他更能懂得脖子的美。附庸下风雅,那就不叫脖子,那叫玉颈。

唯有一根洁白细腻、袅袅婷婷的玉颈,才能托起一张出水芙蓉般的脸。

齐帧着迷地看着齐云的脖子。

着迷而饥渴。

窗外挂着一轮弯月。弯月寂寞地栖息在树梢上,半遮半掩看向人间。

人间最值得一看的,莫过于热闹。

弯月便看热闹。

齐帧心里的热闹。

一个人心里的热闹,通常是不会轻易给你瞧见的。

但齐帧心里的热闹,几乎一丝不落,都展现在了脸上。

心里犹豫,脸上便犹豫。

心里挣扎,脸上便挣扎。

心里忿忿,脸上便忿忿。

心里饥渴,脸上便饥渴——嘴唇都被他舔干了……

其实这是齐帧每晚必重复一遍的心路历程。而这世间有些事情重复的越多越平淡,也有些事情,重复的越多越痛苦。

齐帧便有些痛苦。

齐帧百思不得其解:齐云的血怎么闻起来那么香、喝起来那样美?

比这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一晚复一晚的痛苦,他竟默不作声地抗下来了,甚至颇有些乐在其中。

温水煮青蛙,他竟适应了。

竟没想过跳出这口铁锅。

听着齐云在他身边平稳呼吸,他竟感觉挺庆幸……

然而就在这时,齐云的呼吸不那么平稳了。

他微张开嘴,胸膛一上一下起伏,搂住齐帧胳膊的手越攥越紧。他这副样子就像尾鱼。离了水喘不上气的鱼。

齐帧紧张起来,探手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并不烫。

恰在这时,齐云睁开了眼。

黑夜给了齐云黑色的眼睛,齐云却没用它来寻找光明。

齐云用它怔怔望着虚空,真正像一尾脱水的、空洞的鱼。

齐帧被他吓了一跳。不是被他突然睁开的双眼,而是被他失了魂儿一样的空洞。

“云儿?”齐帧下意识叫出声。

齐云缓缓扭过头来,齐帧在他视线中渐渐由朦胧到清晰,他双眼也渐渐恢复了点点神采。

伴着神采来的,是眼泪。

齐云望着齐帧无声泪下。那委屈模样,就仿佛齐帧将他怎么着了。

齐帧心中也憋屈地挂起涕泪两行,面色却极尽温柔,生怕再惊吓着他:“云儿,做噩梦了?”

齐云点点头。把脸往齐帧肩窝藏了藏,仿佛有几分难为情。

与其难为情,不如干脆不要哭么——齐帧腹诽。

他十分不乐意齐云哭。

事实上,齐云这样一哭,他心里就像几天没喝血一样。

几天没喝血的心情是什么样?

扑腾扑腾不踏实。有点慌,有点乱,仿佛有什么不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一言以蔽之——躁动,不安。

不安的齐帧抹了把齐云脸上湿湿的泪,语气有些烦躁:“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这句话说完,齐帧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口气像极了老爷子。

这样一句典型的齐老爷子“……像什么样子”式教训让齐帧骇然了:他最讨厌的人,不知不觉竟影响他这样深。

齐云破涕为笑——被齐帧一脸吃到苍蝇的表情逗笑。

笑完他擦干了眼泪。

眼角仍有点红,瞳孔却清澈得没一丝杂质:“哥哥,我错了。”

你不喜,我从今便不哭。

太受不了了!

齐帧实在受不了齐云这么乖巧看着他。

齐帧以为,乖巧就是齐云的武器,兵不血刃伤人于无形的那种:

他一乖巧起来,你就觉得自己太坏了。怎么能教训他呢?怎么能指责他呢?怎么能不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呢?

你怎么能呢?你不能啊!

齐帧悲愤地闭了闭眼,一把将齐云搂过来,手心一下下轻拍在他背上,哄他入睡。

齐云很快便睡着了。

他鼻翼微微翕动,肌肤细腻光洁,嘴角弯弯,睫毛长长……样子不知怎么就让齐帧想到月光下的大蝴蝶。

这想象来得毫无由头,却深深扎根齐帧脑海。

他搂着他,就像搂住一个天上掉下的大蝴蝶。

美丽,脆弱。

你一只手就可以撕碎他,可即便你长了一百、一千只手,你也不想撕碎他。你只想爱护他。

此时睡梦中的齐云勾了勾嘴角,仿佛做着什么美梦。

齐帧不知他做了什么美梦,就像不知先前他做了什么噩梦——一个人本事再大,也窥视不了别人的梦。

反之,一个人再懦弱无能,至少还有做梦的自由。

你一定觉得,能做梦似乎不算什么本领——那是因为你不是齐帧。齐帧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做过梦了。

虽不做梦,每一日每一晚,却犹如茫茫梦中。茫茫前行。不见来时路,无有知心人。

齐帧一念至此,心境那叫一个颓唐。

他紧了紧胳膊,感受着怀里的齐云,心中这才重新燃起一点儿火光:民以食为天,不管其他,老子总算还怀抱美食……

美食这样东西,智者见智,仁者见仁。

你眼里是美食的,在他眼里可能寡淡无味,他眼里是美食的,你又哂然一笑,看不上。

不光美食,还有太多东西也是如此。所谓子之蜜糖,彼之砒霜——这华丽丽的八个字中蕴含着一个朴素的道理:你不能强求!

强求什么?

强求一致。强求一只僵尸的口味和你一致。

可惜,这道理齐云不懂。

齐云捧着手上的点心和蜜饯,眼巴巴等着齐帧将它们吃下。

齐帧愁眉苦脸。

一切都是宿命。一切都是报应。

他当初,千真万确不该喝齐云的血。这一喝,喝出了忧伤不说,还喝成了厌食症。

他越来越挑食。

挑食是个坏毛病,不管你是人还是不是人。

因为挑食,齐帧显得越来越衰败。

脸色越来越白、头发越来越枯,甚至身上一些小关节,都开始不灵动。

他深居简出,这些变化外人注意不到,齐云却注意的到。

注意到,着了急。

齐帧从不和家里人一起吃饭。因他与继母惠蓉关系素来不和,老爷子和老太太也就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使唤厨子另做。

他们不知道的是,齐帧从没劳烦过厨子。而齐家厨子日理万机,又没有管事的大少奶奶交代,索性就从没注意这回事。

齐云也是近两天见齐帧神色萎靡,上了心查看,这才发现接连两天,都没见齐帧吃过什么。

这哪儿能成呢?齐云慌了。

他开始不择手段往回顺吃的。从点心小吃、到鸡鸭鱼肉。

饭桌下,堂兄齐容总一边递给他几块偷藏的糕点,一边拿怪怪的眼神看着他:“云儿,你少吃点,小心肠胃……”

一个有智慧有经验的人或非人,理应对自己的肠胃负责。

所以点心小吃、鸡鸭鱼肉,齐帧统统看不上。

看不上,也还是吃了。

在齐云满怀期待的眼神下,他罔顾了自己肠胃在暴风雨中的呼喊,任由它们水深火热。

便水深火热了。

便扶墙呕吐,吐得两眼昏花,四肢发软。

当然,还得背着齐云。

所以此刻、齐云手捧点心蜜饯站在他面前时,作为一个男人,齐帧可耻的萎了。

齐云犹自不觉:“哥哥,这次不一样哦!”

齐帧沮丧地往他手心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不一样。

“这是从南京带过来的!娘亲平时都省着不给我吃,我今天好不容易才要来的。”

话说到这份上,齐帧只有认命。

他随手一抓,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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