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伯要找的人已经不在这里,自然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闻音对这位三师伯的脾性十分清楚, 此人面皮极厚, 软硬不吃, 让他缠上实在是难以脱身。
若非看他先前那副神魂离体的模样,闻音本连家门也不愿让他踏进来。
然而这时候再想这些事情已经迟了,季子京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 转而向一旁阿哲道:“阿哲你的房间在哪, 快借一身给我换上, 我穿着这身实在是没法好好说话。”
他指着的自然是自己这一身染血的夜行衣。
阿哲刚才还在想着乔素衣离开的事情, 本不知该如何与这位师伯开口, 谁知道季子京转眼就恢复了昔日模样,他一席劝慰的话就这么憋回了肚子里,只得赶紧道:“我……我这就去拿, 不过不知师伯你穿着会不会合身。”
季子京挑眉示意阿哲赶紧去拿,阿哲连忙回了房间,等出来的时候手里面已经抱了几件衣物。
从阿哲的手中接过衣物,季子京却没有立即穿上,只是打量着它们,半晌才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即往阿哲瞥来。
阿哲顿时有些紧张,不解道:“三师伯,怎么了?”
季子京叹声再起,看着阿哲的模样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头,晃着手里的几件衣服道:“你怎么就穿这个?”
阿哲一脸茫然的望着那几件黑色短襟劲装,应道:“我都是穿的这个啊,这衣服穿起来动作利索,衣袖短干活也不怕弄脏,黑衣服弄脏了也不容易看出来,这还是师姐特地替我挑的衣服呢。”
将这话听下,季子京又扭头往闻音看去,禁不住又连连摇头。
“三师伯这是在叹什么?”闻音问道。
“叹阿音你虽是个姑娘,却丝毫不懂收拾打扮。”季子京这般说着,又朝旁边阿哲笑到,“阿哲啊,这些年跟着你师姐,可算是辛苦你了,改日师伯带你去茗秋阁,替你置办几件新衣裳。”
阿哲两眼一亮,当即高兴了起来。
闻音:“……”她突然觉得自己若是再不说话,阿哲就该摇着尾巴跟着师伯跑了,想到这里,她视线一转,顿时落到了角落里默然不语的谢容宣身上。
谢容宣:“?”
闻音冲他一笑,他顿时便脸红怔住。
没等谢容宣说话,闻音便朝季子京淡淡道:“茗秋阁就不用去了,我们这里可是有一位茗秋阁的大师,师伯你平日所穿的衣服,恐怕还是他所设计的。”
季子京听得这话不禁一怔,旋即问道:“什么?”
闻音笑而不答,只是视线一直定在谢容宣的身上。
季子京顿时明白了过来,当即也跟着看向谢容宣,他上下打量着谢容宣的衣着打扮,怔了片刻后问道:“谢家公子?”
这世上还是极少有人初次见了谢容宣没有唤作“姑娘”而是唤作“公子”,闻音眸光微动,心中很快明白了过来,明白季子京来之前定也查过她身边的事情,所以才能够一口道破谢容宣的身份。
然而他知道谢容宣是男子之身,却不知道谢容宣与茗秋阁之间的那层关系。
季子京仔细看着谢容宣衣着,神情微见惊异,旋即试探着问道:“今年年初茗秋阁新出的那身流云锦绣袍衣带是什么颜色的?”
谢容宣毫不犹豫回应道:“黑色。”
季子京面色变了变,赶紧又问:“那茗秋阁的紫玉烟华衫领口绣的是什么纹?”
“白色鹤纹。”
“那身衣服为什么那么值钱?”
“因为它所用的材质乃是南方一种特别的荧火琉璃丝,那种材料十分珍贵,整个茗秋阁也只有三件以那材料所制的衣服。”
听完了谢容宣的回答,季子京终于停下话头,随即满脸震惊的看向对方:“真的是你?!”
谢容宣微微颔首,此番遇上季子京也是个对衣着极为讲究的人,面上自是也染上了笑意。
于是接下来两个人在屋中好好进行了一番关于江湖中人应当如何穿着才能够显得威仪而不失包容,锐利而不失平和的交流。而穿着类似跑腿小厮的的衣服过了半辈子的阿哲满脸茫然根本听不懂二人的话,只得满脸无助的往闻音望去。
闻音对两人的谈话毫无兴趣,只兀自转身出屋道:“我去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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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闻音再如何不情愿,季子京当天还是在闻音这处待了下来,这一待就直接待到了晚上。闻音对此意见极大:“武林盟主不必去忙天下大业,为何还有空跑来这里逍遥?”
“我现在所做的事情不就是为天下大业?”季子京回应道:“这天下马上就要不太平了,我想请你来帮我一个忙。”
闻音便知道,季子京此次前来或许当真是为了乔素衣,但来了却又不肯走,目的便绝不单纯了。听出了对方果然还有着要让她出力的意思,闻音想也没想便拒绝道:“这些事情我没空管也管不着,师伯,我上次就已经说清了。”
季子京似乎也早料到了闻音会做出这样的回应,但却仍是问道:“你当真能够做到袖手旁观?”
“我每天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自然没有时间去操心别人的事情。”闻音理所当然道。
季子京无奈摊手,没有再开口,闻音道是自己要进屋休息,便也没有再理会此人。
而等到闻音离开之后,季子京才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在院中走了几步,然后几步跃上了院中那棵不知名的大树,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靠坐下来。
这会儿谢家的人已经到来,正在接谢容宣回去,谢容宣收拾好东西自房间中走出来,便见到了季子京晃着腿坐在树上的景象,他安静看了片刻,笑意变得轻柔起来。
季子京拎着自己从角落翻出来的闻音珍藏的好酒,喝了一口才注意到谢容宣的神色,他不得不停下动作,望着谢容宣道:“谢少爷可是有话要说?”
谢容宣没有回应季子京的问题,只向着那株大树轻声道:“昨天夜里,她就坐在你现在这个位置。”
季子京动作一顿,不需去想,便知道了谢容宣所指的“她”究竟是何人。
谢容宣不过是随口一提,说完这话,便告辞要离开此地。
然而就在他带着下人走出几步,便要离开院落之际,树上喝着酒的人突然再度开口道:“她……怎么样了?”
谢容宣停下脚步,再度回头看来。季子京因为受不了阿哲的那些衣服,特地掏钱自己去烟州城里又买了一套飘然白衣套在身上,如今他靠座在树上的动作显得十分随意,宽袍广带随风而动,倒是有几分要把玉箫剑仙的称号抢过来自己用的意思。他此时手上还举着酒坛,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见谢容宣回头,他这才若有所思轻笑一声,摆手又道:“算了,就当作我是在胡言乱语……”
“她不太好。”这是谢容宣认真思索后给出来的答案。
季子京原本在说着的话顿时再说不下去,他闭口半晌,微微闭目,良久后方才重新睁眸,低声问道:“那个孩子呢?”他想了想道,语气中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我还从没见过他,那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男孩。”谢容宣想了想道,“有几分像你。”
“是吗?”季子京喃喃说了一句,兀自想着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若是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