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闻音所认识的谢晤都是个脾气十分温和的人,纵然也与陆华拌嘴,但却都从来没有露出过如今天这样的神情,闻音知晓若非心中怒急,谢晤也不会露出这般神态,她观察着谢容宣的神情,紧握住对方的手,这才回头对谢晤道:“谢老爷子这次刚回来,不如先好好休息一番,其他事情等过会儿再说不迟。”
谢晤接连几日的确未曾休息过,一直在山林间躲避着那群山匪,此时虽强自支撑着没有倒下,却的确已经精疲力尽,他本还有事想开口,但倏然瞥见谢容宣与闻音二人交握着的手,顿时也是明白了什么,最后仍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欲言又止的摇了摇头,长叹道:“好在宣儿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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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晤说完这话,很快被陆华带着到了客房中休息,谢容宣一路沉默照顾着谢晤直至他睡下,这才终于走出房门,悄然将大门带上。
合上房门转身之后,谢容宣才见到正站在不远处小院树上一直等待着的闻音。
闻音抱着双臂坐在枝头,朝着紧闭门窗的屋子看去一眼,怕惊扰到已经睡去的谢家老爷,于是压低了声音笑到:“回屋休息?”
“嗯。”谢容宣轻轻应了一声,他身体本就未曾大好,后来一路担忧着谢晤,随着众人用最快的速度赶来陈州,又匆忙去往城外救人,到这时候自然也已经疲累不已,他站在门前,仰头看着树上的闻音,看枝叶拂过闻音肩头,摇曳着阳光洒落的痕迹,明眸中不禁染上了一缕笑意,他缓步上前,浅声道:“你们师门的人好像都喜欢坐在树上。”
“还有谁?”闻音见谢容宣走来,当即将身子坐得端正了些,随口问出一句。
谢容宣含笑道:“季盟主。”
上次季子京去往闻音住处,便是这么在闻音院中的树上坐了一宿。
闻音回想起了那时的事情,于是笑到:“都是跟着我师父学的,我也是,三师伯也是。”
谢容宣知道闻音从前一直住在某处山上,也知道她的师父就是武林盟主季子京的师弟,更猜测过闻音师门中都有些如何厉害的人物,但这些却始终都只是猜测。除去武林盟主季子京,闻音很少主动说起自己的师门和师父,所以这时候听到闻音说起,谢容宣不禁一怔道:“这么说来,真想见见那位师父。”
“也许很快就能见到了,你也不用怕他,那家伙就是个无聊透顶的糟老头而已。”闻音这般说了一句,却是没有再跟着谢容宣的话说下去,只翻身自树上下来,熟练的捉住谢容宣的手道:“我送你回去。”
谢容宣没有拒绝,轻轻应下一声与闻音一同往回走去。
两年的时间有如幻梦,无数经历似在转瞬之间,却又似早已沧海桑田。看着庭院中挺拔的树木,四周亭亭的花草,两人一时沉默,感受着这份难得的静谧。
事实上自重逢以来,他们就有太多的话要说却没有说,因为那时候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解决,而如今这一切终于都尘埃落定。
那些经历仿若与他们这些年来的人生格格不入,却又随着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刻入骨血,想起这两年来发生的事情,闻音忍不住又扭头去看身旁的人,眸光柔和而专注。
谢容宣感受着闻音的注视,回头略有不解的看去,“怎么了?”
闻音摇头,低声道:“我想知道一些事情,你会告诉我吗?”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到了谢容宣房门之前,谢容宣上前推开房门,与闻音一道进入其中,一面替闻音斟茶,一面轻问道:“你想问什么?”
闻音先前目中还有笑意,这时候却渐渐敛了下来,他看着谢容宣的动作,直至对方斟好了茶,将茶杯送至面前,这才捧着杯子看着杯中倒影声音略有沉闷地道:“我想知道,先前你在堂中隐瞒谢老爷子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杯中茶水尚缭绕着热气,随着窗外透进的轻风而动,屋中两人对话的声音却是倏地在这时止住,变作了长久的沉默。
沉默过后,闻音喃喃又道:“你分明担心着谢老爷子,也知道谢老爷子这两年一定也挂心着你,但你既活着,为什么却没有送信通知谢家,让谢老爷子知晓你平安无事?”
谢容宣依旧默然,却是微微退了半步。
闻音知道谢容宣不会平白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会这样做,必然是有自己的理由。
闻音心有猜测,但这样的猜测却让她难以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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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四章
“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闻音最为在意的,依旧是两年前谢容宣被劫持后所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谢容宣说到那时候的事总有隐瞒?每次闻音提及, 他总是会将话题转移?
闻音越是去想, 心中便越是担忧, 她忽而上前,不待谢容宣避开,便一把扣住了对方的手腕。
闻音这两年来四处征战,早已经习惯了杀伐日子,如今也习惯的用上了力道, 这番力道虽算不得什么, 但对不会武功的谢容宣来说却不是普通力道,待听得谢容宣闷哼出声, 闻音这才反应过来, 连忙减轻了力道,却依然没有松开手来。
谢容宣不及再说,闻音已经再度出手,这一次竟直直抵着谢容宣一道撞到了墙上。
墙面上的温度有些低,谢容宣也记不清自己这是不是头一回与闻音靠得这般相近,他后背紧紧抵着墙面, 感觉到微微的凉意透过薄薄衣料自后心传来, 谢容宣虚扶住闻音腰身, 只觉得后背传来的凉意与闻音身体的暖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他一时竟惘然失措。
便在此时,闻音已经一手落在了谢容宣领口。
没等谢容宣阻止,闻音手上用力, 已经毫不讲理的扯开了他的衣衫。
领口被闻音撕扯开来,谢容宣皮肤雪白,锁骨形状漂亮而优雅,就这般呈在闻音的眼前。
闻音与谢容宣靠得极为相近,能够看清谢容宣苍白面容上浮起的每一点神情变化,也能够看清他耳根处升起一抹颜色让人心动的绯色,若在平日,面对这般情景,闻音自有千重念想在心,万种话语要说,然而这个时候,她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都说不出口。
因为她看见了谢容宣胸口上的伤口。
就在谢容宣的胸口处,有一道伤痕。那伤处早已经愈合,但伤疤却依然明显,不过一眼就能够看出,那处伤口当初必然极深。
那是一道致命的伤。
而就在那伤口四周,还有其他细碎的伤口,那些伤口犹如藤蔓大大小小布满了整片原本光洁的皮肤,当初被谢家老爷捧在手心里养在谢家宅院内,从来未曾经历过风雨的人,如今却被伤成这番模样,闻音早知谢容宣在两年前曾经受过重伤,却不知他究竟伤势如何,伤在何处,又是如何受伤。每次想要相问的时候,谢容宣也总会想办法将话题转移,闻音总也无法问出详情。
直到今日,她终于明白谢容宣这两年来都经历了什么。
听人说起,与亲眼所见,又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闻音一手还紧紧拽着谢容宣的衣衫,将他的衣衫拽得发皱,却依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闻音整个人像是自冰天雪地中走过一遭,浑身都泛着森森寒意,谢容宣自知无法遮掩,终于松开手来,轻轻捉住了闻音落在自己衣衫上的手,声音轻软无奈道:“闻音姑娘,别看了……”
闻音抿唇看他一眼,却是看得谢容宣禁不住止了话头,谢容宣无法开口,只得悄然将衣衫重又穿好,闻音却将手虚虚落在谢容宣胸前伤口处,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喑哑着声音问道:“这就是……他们伤的?”
谢容宣不及回应,闻音喃喃又道:“还疼吗?”
谢容宣垂眸摇头。
闻音倏然不语,视线依然落在谢容宣身上,谢容宣已将衣衫穿好,她却依然瞪着那伤处,似乎还能够透过衣料看清那道伤口。她头一次生出一种感觉,仿佛那道伤口不在谢容宣的身上,而在她的心底,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