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哼,别人的床,求我都不叠哩。而且师姐你有伤在身,帮你叠个床也算是做师妹我的本份。”
莫飞云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好回忆的端倪,反而口中念念有词,想来又是些放不下心的叮咛。
“师姐,不是我说你……”
她就手捡起床边几件脏衣服扬了扬,而一支制作精巧的芦笛便这么掉下来,孤伶伶的躺在地板上。
“咦,这芦笛手工真好,不像是外边儿买的。”莫飞云好奇地捡起芦笛仔细研究,眼尖的她立即便瞧出些蛛丝马迹。
莫晓湘张口欲言,本想说是从摊子买来的,但到最后还是轻叹道:“是一个朋友送的。”
“朋友?”她慧黠的转转眼。“我就说嘛,做来卖钱的哪有这么好心思。”
没待莫晓湘同意,莫飞云将芦笛在衣服上擦了擦,假装没看见师姐的脸色,就这么抵在唇边吹将起来。
清越声出,原应嘹亮的音符在莫飞云的刻意压抑下,成了婉转迂回的低吟,在如此深夜听来,份外有种思乡凄切之感,和龙似涛的飞扬跳脱大异其趣,却也各擅胜场,端看听者心思。
“飞云……”
莫晓湘出言轻斥,但莫飞云恍若未闻,带着捉弄的眼神故意瞧向别处,唇下乐音层层叠叠,一连串神似雀啼的鸣声模仿得维妙维肖,让听者真伪莫辨,气氛也随之开朗起来。
“怎么,师姐,你师妹我吹的比起那位朋友如何?”笛声嘎然而止,莫飞云顽皮地将芦笛收到身后,领赏般的问着师姐。
敲门声忽起,让正要回话的莫晓湘正色敛容,而莫飞云也想当然尔收起笑闹的神情,恭敬地站在师姐后面,不过左手还是偷偷的在桌下比了个四,然后就活像个婢女般垂首不发一言。
莫晓湘点点头表示明白,淡淡道:“请进。”
来者推门而入,湖绿色的衣衫恰如其份的勾勒出其铱纤合度的身形,两道新月弯眉看似温婉可亲,但其下的凤眸内蕴精光,让人丝毫不敢忽略她的修为与深细心思,而她就是适才莫飞云提起的宋思湘。
只见宋思湘娉娉婷婷踱步进房,素雅的鹅蛋脸上勾起一个淡笑,然后才回身掩门走向两人。
“三师姐。”宋思湘轻轻唤了声,眼角若有似无的扫了莫飞云一眼,显然是没想到她也会在这儿。
“宋师姐。”莫飞云平板的声调响起,眼光也很配合的随之抬起,然后又沉沉的低下头去。
莫晓湘捏起微温的茶杯啜了口茶,神情回复一贯冰冷,刚才笑闹的神色不复。“师妹。”
宋思湘不置可否的朝莫飞云点点头,续道:“怎么莫师妹也采了?”
“她来帮我疗伤换药。”不待莫飞云回应,莫晓湘便已径自代答,而莫飞云从头到尾只是低着头,也没要回答的意思。
“嗯,原来如此。据闻三师姐有伤在身,小妹也十分担心,特地带了些伤药前采探望师姐。”宋思湘娓娓道来,从怀里掏出个雕饰精美的木盒放在桌上,似乎对莫晓湘的冷淡不放在心上。
“多谢关心,我的伤已无大碍。”莫晓湘着莫飞云收下东西,然后也不哕嗦,开门见山问道:“不知师妹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宋思湘没回话,眼角轻轻扫了莫飞云一眼,莫晓湘领略其意,便轻声道:“飞云,夜深了,先下去歇息吧。”
百无聊赖的莫飞云,等的就是这句话,虽是称心如意,也只能尽量保持不喜形于色的道:“那我先回房了。”
莫晓湘闻言颔首,而莫飞云也状似恭敬的移步出房,直到关上门那一刹那,才回复本性,促狭的挥挥手里从师姐那儿拿来的芦笛,扬长而去。
莫晓湘不着痕迹的睨了鬼灵精的莫飞云一眼,然后才公事公办的对宋思湘道:“有什么话,现在可以放心说了。”
宋思湘先不急不徐的替自己倒杯茶,听闻脚步声逐渐远寓,方沉声答道:“师姐,有些话,不说,我心不安;说了,我两面不是人。”
莫晓湘先是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才若无其事的回道:“喔?是什么事让你这吞吞吐吐的?”
“两天前二师姐回来,和师父大吵一架,其中似乎有提到三师姐你。”宋思湘的言词在暖昧间游移,一双风眼小心地计量着莫晓湘的反应。
“是吗?我倒是不知道这事。”她垂下双眼,口中虽如此回答,但心中早有所打算。况且,崔念湘看她不顺眼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却不知道是什么事值得她跟师父扯破脸?
“师姐,你也清楚二师姐的为人,她不会这么善罢干休的。”宋思湘言语显得份外拘谨小心,不过的确句句实言。
莫晓湘又怎会不知宋思湘说这些是非的意图,不过仍是不置可否道:“她要如何与我无关。”
兵来将挡,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崔念湘的小动作,只是一直不愿张扬罢了。
“小妹所说别无他意,纯粹是想提醒三师姐而已。”宋思湘似有感慨,半真半假的叹道。
“我明白。”莫晓湘略显不耐,明显是不想继续这话题,不过宋思湘仍是一派自得,专心的品茶润嗓o
“还有,师父要见你。”茶尽,宋思湘樱唇轻吐,识相的转了个话题,但眼里透露些许算计。“龙家的端亲王要成亲了。”
见师姐仍是凝着脸不说话,宋思湘又状似漫不经意的续道:
“师父这次,是非置他们于死地不可。”
莫晓湘终于色变。
时至傍晚,日月当空,日渐没,月渐浓。
“店家,请问尚有空房吗?”
焦急的男子话音,打断了掌柜算珠的碰撞声。年迈的掌柜缓缓抬起头来,打量着这两名行色特异的男女。
龙似涛身上仅剩中衣,青色的外衣裹着怀里开来纤弱的女子,而那女子眉间沁着细汗,看来意识不清。
“是这样的,拙荆因舟车劳顿惹上风寒,一时又请不到大夫,只得先行投宿客店,再另想办法。”龙似涛着急但还是不失温文的说道,言毕,不忘从怀里掏出银两放在桌上。
视茫茫的掌柜虽老眼昏花,却也看得出龙似涛关心之情不似作伪,况且两人郎才女貌十分登对,心中早信了十足十,加上银两在前,连忙道:“客倌,咱店只剩下一间单人客房,您要是不介意……”
“当然不介意,还麻烦您吩咐小二打些热水上来梳洗。”
龙似涛虽是抢白,但斯文有礼的态度让掌柜不忍责怪,反而暗许他爱妻心切。
“没问题,客倌您的房间在上楼第一间。”掌柜赶紧吩咐下去,不忘关心道:“需要从邻镇请大夫过来吗?”
“多谢掌柜美意,在下略通药理,还能应付得来。”龙似涛婉言拒绝,其实是不想太过张扬,以掩入耳自。
“客倌,这儿晚上风大,记得窗门关好,免得小娘子又受寒了。”古道热肠的掌柜不忘对上楼的龙似涛说道。
“多谢提点,我理会得。”龙似涛颔首致意,单手搂着莫晓湘推门进房,不久热水也跟着送进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绞了毛巾替她擦去脸上冷汗,接着对床上昏迷不醒的她道:
“两次冒犯,均是非不得已,还望事不过三,得罪,得罪。”
明知自己是自言自语,龙似涛还是轻叹了声,轻手轻脚解开自己包在人家身上的外衣,细察她的伤势。
解开莫晓湘的外衣,胸前大片血迹让人怵目惊心,而除了胸前两道深浅不一的剑伤外,还有他大哥龙如曦的一掌,难怪他上次救她时觉得这掌伤十分眼熟,原来根本就是自己大哥的杰作。
暗叹自己糊涂之际,龙似涛一面拿出随身携带的外伤药膏,一面目不斜视的松开她襟前的衣裳,开始清理伤口。
灼辣的刺痛感让莫晓湘秀眉蹙拢,龙似涛见状,赶紧再点上她周身大穴,免得她醒来又像当初般和自己大打出手,惊动到楼下店家就不妙了。
“你……”莫晓湘果然如他所料幽幽转醒,秀眸不可置信地盯着龙似涛,有气无力地道:“你在做什么?放开我!”
龙似涛不禁有些庆幸她体虚气弱,就算是怒喝也不虞人听见,否则被人当成是淫贼色魔报官处置可就不是好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