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利转过头,随即视野里所有的事物都在那一瞬间被闪热的火光给吞没殆尽。在热光中消失的巨龙轮廓、那片森林、以及夜空所拥抱的世界……
又是一次爆炸,而且还是空前的大规模爆炸。
水这种东西一旦和超高温的火焰接触,就会产生『水蒸气爆炸』的现象。有一座喷水池,就座落在方才龙炎放射的路径上。埋在地下的水路受热沸腾,水蒸气爆炸瞬间将整个地面掀翻。
引用占星术的迷信,当夜的星空正排列着不吉利的图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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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利的坐骑原先载着米莉亚逃离危险的战场,但是随着距离越跑越远,那匹马又变得浮躁起来,在森林内肆意狂奔,反而让米莉亚陷入另一个危机。
「拜托!安静下来!」
米莉亚紧抓着缰绳避免摔下,又拍着马的脖子要马镇静下来。方法其实不对,不过很不可思议的是马又安静下来了。
在没有照明的森林里策马狂奔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因此米莉亚放弃以马作为移动手段,改用步行。不过,她一边挂念亚利的安危,却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家。自己的亲生父亲打算对亚利不利,这件事成了绑在她脚上的重石。
这时候,某个方向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远方的落雷不是发出声响就停歇,而是伴随着大地的激烈摇晃,以及焦热的暴风。米莉亚抱着头躲在树後面,数着恐惧的心跳声等待这场现实的恶梦结束。
等到恶梦结束,才发现马也不见了。被『普罗斯的龙人』引发的大型灾难吓到快肝胆俱裂的马抛下主人,迳自往森林深处逃掉了。
「不要跑!不要丢下我!」
米莉亚要去追马,可是那匹马早已经跑得不知踪影。森林很黑,绵密的枝叶遮蔽了大半的夜空。视线模糊又加上心神慌张,结果米莉亚不小心被树根绊倒。
眼眶又湿了。并非疼痛的关系,自责与自我嫌弃才是主因。没有那匹马,米莉亚连回家的路都不知道。厌恶父亲,却没有直言劝诫的行动勇气。枝叶阴影勾勒出灰暗的图像,彷佛有好几张的嘴在嘲笑她的无力。无声的羞辱有时更甚有声的羞辱。
「为了我,让亚利克斯大人一个人置身险境……一个人的我什麽也办不到……我好差劲……」
因眼泪而模糊视线的视野里,渐渐浮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像。那是一本掉在附近的书。
那是米莉亚总是随身带着,死去的母亲所遗留下来的日记。
日记空白的那一页,就是米莉亚的妈妈过世的那一天。
那一年米莉亚才八岁。
八年过去了,当年悲伤的心情仍然深深地记得。
「妈妈……」
米莉亚只能抱着日记,像孩子似的哭泣。
八年的时间没有改变米莉亚,十六岁的身体装的仍是八岁的自我,
貌美的皮肉下是童稚的灵魂。母亲死了,米莉亚仍然是个悲伤的孩子,甚至拒绝了另一个也同样等待救赎的人。
──是什麽时候开始的?
──是什麽时候开始,一切都失控了?
八年前,甚至溯及更早以前,当时的马克威尔家还只是一个小型农庄的地主,住家是一栋旧洋馆,管家是上一代就为这个家族服务,现任马克威尔家执事长的赛宾斯特。
米莉亚的母亲法莉耶夫人是出身贵族的千金小姐。为了照料她的生活,迪罗.马克威尔还另外雇用数名仆人。对当时不算特别富裕的马克威尔家而言,这已经算是不小的负担。
米莉亚出生後,未曾接触过炊事的法莉耶也开始学起料理。小时候的米莉亚很喜欢母亲亲手做的料理,她至今仍然记得母亲专程为她制作,那个有点失败的蛋糕的味道。
身为商人的父亲为了生意,难免有必须要出远门的时候,不过每当他回家时,必定会带回许多稀奇古怪的礼物。小女儿过生日时,就算会因此失去重要的订单,作父亲的他也必定会留在家里陪小女儿过生日。过去的迪罗.马克威尔,曾经是这样一位父亲。
──是什麽时候开始,一切都失控了?
「老爷!夫人她──」
焦急的声音来自赛宾斯特。当时的米莉亚只是不安地躲在门後面偷看,尽管周围大人都要她去玩,不要担心任何事,不过当时开始懂一些事的她已经知道母亲出事了。
赛宾斯特在焦急踱步,迪罗.马克威尔一直在和不认识的医生正神情凝重地交谈事情。米莉亚想要去找母亲,可是却不被允许。向来和蔼温柔的父亲甚至头一次对小女儿发脾气。当时她的感觉就像是听完鬼故事而不敢睡觉的情况一样,非常害怕。在这种时候,母亲总是会讲床头童话陪她,用甜美的摇篮曲哄她入睡。然而这一次,床边再也没有母亲的摇篮曲伴随了。
米莉亚透过门缝看着房内,包括躺在床上的妈妈在内,每个人都是一张苍白的脸。
法莉耶突然病倒,而且是一种很罕见的病,而且治疗费用非常庞大,对当时的马克威尔家来说是难以负担的费用。从那天之後,米莉亚的妈妈就很少下过床了。
根据法莉耶留下的日记,当年为了筹措庞大的医疗费用,迪罗.马克威尔开始接触高风险的生意,以谋取庞大的不法利益。
法莉耶即使躺在病床上,也依然以笑颜迎向女儿。随着年纪增长,虽然当时米莉亚年纪还小,她也略微察觉到,母亲的笑容总是隐藏着一丝阴霾。
八岁的那一年,一如往常,迪罗.马克威尔又来看顾病弱的妻子。
那一阵子他非常焦虑,据说已经有人在调查马克威尔家以非法手段牟利的事实。当时的迪罗.马克威尔心疲力竭,只有在最爱的妻子身旁才得以拥有喘息的空间。
「该吃药了,法莉耶」
迪罗.马克威尔从柜子里拿出昂贵的药。那一天,法莉耶难得露出笑容,而且看起来好像没有任何病痛似的很有精神。自从接触非法生意的事曝光後,法莉耶就不再笑了。现在她终於肯对自己笑了,这是代表原谅的意思吗?迪罗.马克威尔对自己的猜想感到雀跃不已。
「亲爱的,为了我,这段时间让你受苦了……」
一个笑容就是最大的宽恕,更何况是这句话。还有什麽能够比这句话更值得高兴的呢?迪罗.马克威尔高兴地亲手喂药给妻子喝,但是没多久之後,妻子却突然断气了。
法莉耶的日记有写到,当天她已经事先服下了『毒药』,也就是迪罗.马克威尔用来牟取暴利的『鸦片』。服下过量鸦片会让人痛苦而死,但是法莉耶的遗容却非常安详,彷佛只是睡着了似的。
这都是日後才知道的事了。
当时的米莉亚并不知道母亲自杀的事实,当天她曾经偷偷透过门缝偷看房内的情形,却见到自己的父亲露出很恐怖的扭曲表情,在母亲安详的遗容前嘶吼着:
「为什麽要背叛我?」
八年後的现在,米莉亚只能抱着日记哭,像孩子一样地哭啼。
23 孤独战争.後篇
激战後的大地已经回归平静。
战斗的胜负尚未被火焰烧烬,焦土上并没有出现败者的焦屍。
亚利还没输。他逃过喷火攻击後,随即藏匿踪影。
龙人没有跟狗一样灵敏的鼻子,是唯一值得庆幸之事。在覆盖着余烬的焦土上,魔兽那双燃烧般的火红眼睛在夜空盘旋。眼神射出的光彷佛渴望鲜血的利剑,不断刺向黑暗的角落。
(看样子,那只蜥蜴头目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我身上了)
值得高兴的事还有这件吧。只要顽强抵抗下去,龙人就不会去攻击别人,当然也包含已经逃走的米莉亚。
有好几次,沈重的脚步声在身边响起又逐渐离去。这份恐怖足以让正常人当场发狂。亚利按着起伏不停的胸口,初次感觉到藏於体内那具勇气盔甲底下的懦弱。
(如果换成是爸爸,铁定一剑就能让蜥蜴头目从地表上消失!只要能够让克拉姆发挥真正的力量,圣光龙剑奥义──)
亚利认为自己永远也不可能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