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下，有些无奈，就像我平时任性到无理取闹的时候一样包容的笑，他说，“我……”只一个字，他便卡了壳，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抽了下鼻子，低着头也不看他，“你骗人！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你骗人，你骗人……你答应过我的……”他答应过我要跟我一起生活到八十岁的，他答应过我的……
他这才反应过来，我指的究竟是什么事，然后他叹了口气，然后他笑，他说，“小凌，我是答应过你，可是我只能尽力而为，毕竟从医学的角度……”
“你闭嘴！”我看着他，冲他大喊了一声，我有些歇斯底里，我对他说，“顾梓墨，别跟我讲什么医学，什么科学，我不懂，我也不信，我统统不信，我不管，你骗人，我不信……”
我擦了下眼泪，伸出手拉开了车门，下车后我啪的一声关上了车门，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的心麻木的感觉不到痛了，如果失去了顾梓墨，我会疯，我一定会发疯的！
江边的冷风瑟瑟，行人稀少，我昏昏沉沉的迈着步子，身后是顾梓墨的声音，他叫我，“小凌……”
我停了下，没有回头，他又叫我，“小凌……”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的心抽了下，可是我依然没有转身，继续迈着步子，他又叫我，“小凌！”好像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也不过是一句沙哑的低沉地叫喊，我再也忍不住，顾梓墨正靠在车上，他看到我回头，冲我笑了笑，就沿着车门滑落到地上……
我跑回去，揽住他，他的呼吸急促，脸色惨白惨白的，他的头靠在我的肩上，我有些无措，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他趴在我耳边，他说，“回家……不去医院……家里有药……”
我扶着他重新回到车上，他就闭上了眼睛靠着，一直都没再说话，可是他的眉头一直皱着，抚着胃的一刻也没有离开……
回到家后，他拿出药和碘酒，药棉，我看着他熟练的把针头扎进了左手背，迅速的固定好了位置，显然不是第一次做，我知道他是医生，这种事情肯定熟练非常，可是他自己给自己静脉注射竟然会这样熟练？
他斜斜的靠在了床头，看了一眼呆立着的我，他笑了下，他说，“小凌，帮我调一下点滴速度。”我点点头，走过去慢慢滑动那个小小的蓝色齿轮，他可以自己做的，他只是不想让我无所适从。我低头，眼泪滴在了他裸露着的手背上，他的手颤了下，他拉着我坐下，他说，“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是在气我自己……”
顾梓墨，只有顾梓墨可以一下子看出我的心里究竟在别扭什么，究竟在害怕什么，究竟在介意什么，我什么都没说，他却猜出我想说的是什么，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我还是对他说了句，“对不起……”
他笑了下，他问我，“冷吗？”
屋子里开了暖气，我甚至还有点热，可是他拍了拍身边床上的空位，我抽了下鼻子，爬到床上，偎在了他的身边，他没有打点滴的手搂着我，他问我，“撞到哪里了？还疼吗？”
我愣了下，然后又摇摇头，他看到了？
我的头趴在他的锁骨处，不断涌出的泪湿了他的睡衣，他笑，对我说，“小凌，我的衣服都湿了，别哭了……
我抽了鼻子，小声说了句，“我管不住自己，我不想说那些话的……”
他叹了口气，他说，是我错了……我的小凌从来都是活的任性潇洒的女子，现在却因为我连吵架都吵不尽兴了！
说完，他自顾自的乐了会儿，我却哭得更凶了，他说，等会把丰收吵醒，你去哄他睡吗？
我立刻停住了抽噎，打了个嗝，他又笑，我的小凌从来都是敢爱敢恨，恩怨分明的女子，不会跟我计较的，对不对？
我的手在被子下轻抚上他的上腹，我其实找不准胃的准确位置，我问他，好点了吗？
他笑了下，“嗯”了一声，他说，已经没事了。
我往下缩了下，鼻端萦绕着顾梓墨身上淡淡的药香，我开口，梓墨，我小时候是跟着妈妈长大的，胡同里的人都嘲笑我妈妈，他们说我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妈妈跟我说，只要对别人有礼貌，别人就会喜欢我的，可是……他们在背后还是议论我妈妈，他们说妈妈来历不明，他们说我没教养，说我就会耍心眼讨好他们……我好生气，我就想，我以后再也不叫他们叔叔阿姨，姐姐哥哥了，我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再不要对别人低头，我不要有礼貌，我不要做好孩子……
顾梓墨的头低下，吻了我的发，我在被子上蹭了蹭脸上的眼泪，我对他说，梓墨，我没有教养，我没有礼貌，我管不住自己，我不想说那些话的，不想的……
他笑了下，他也开口，胡说什么呢，谁说你没有教养的？人都是虚伪的，对待任何人都有很多副面具，我也不例外，只有我的小凌活出了真性情，这正是我最珍惜的地方。
我抱着他，他沉默了会，接着问我，“小凌，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愣了下，然后松了口气，对他说，等你真正想告诉我了再对我说，你需要时间好好想清楚，对不对？
他也笑了笑，然后我感到他也松了口气，他说，是啊，我需要时间……
我抱着他沉沉的睡去，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起来拔的针，收拾的针管药具。我醒来的时候，天还有些阴沉，顾梓墨还睡着，枕边的手背上扎眼的两团青色中疏落的几个针孔让我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我起身，拉开了深蓝色的垂地窗帘一角，果然不出我所料，外面已经是银装素裹的白色世界，只是薄薄的一层，却让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纯白色的洁净，世界变成了裹着琉璃的浮华童话。
我静静的站在窗前，我想，虽然冬天很美丽，有雪，可是我还是很喜欢春天，明年春天，梓墨的身体是不是就好了？那个时候，我们可以去郊游，去采风，让顾梓墨给我画画，我看着窗外依旧舞动着翅膀的白色小精灵，忽然就很想出去大闹一场，团雪球，堆雪人，打雪仗……可是，顾梓墨他……外面的雪太小了，玩也玩得不开心！
我正试图说服自己，就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我转身，顾梓墨正揉着惺忪的睡眼，他的声音还有些刚睡醒时的喑哑，他看了我一眼，说了句，“早上好，小凌……”
我莫名的有些感动，要是没有他的病横亘在我们之间，让他顾虑重重，我们是不是就能像今天早上一样幸福？我跳上床，他斜斜靠在了床头，我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他立刻撤开了身子，他说，“没洗漱，脏的……”
我有些邪恶的看着他，对他说，我也没洗漱，也是脏的！
他无奈的笑了笑，他说，“你不一样，病人的口腔里会滋生很多病菌，我……”
我又封住了他的唇，堵住了他的话，我的舌头撬开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