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呢?」杜兰转头看向自己左右两边的男人们。
「啊?」愣了一下,齐齐说出了相差不大的答案:「陪著你就好/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啦!」
杜兰蹙了蹙眉,似乎听见了空气中传来咯咯的窃笑声。便用严厉的目光看了过去,发现并没有人发笑,至少面上还没有表现出来。他收回视线,觉得自己大抵是多疑了。
「那麽,好吧,」最终杜兰说,「我们要离开这里,对,就是搬家。」他环视周围一群,发现众人神色没有异常,又说道,「明天就动身去南方的凡纳西亚城,谁有异议的吗?没有的话,就快点收拾东西吧。」
「……」
「那就这麽办了。」
※
杜兰发觉自己好像落下了什麽东西,迫使他不得不到处寻找,否则那股火烧火燎的焦急感便无法消退。他推开地下室的门,那里已经没了浓重的魔法药剂混合的味道,被帕迪打扫得很干净,恢复了宁静平和的氛围。不过柜子上还是有各种各样的药瓶和柜子,桌上摊著几副手抄本,虽然在这里过了几十年,但他对这里的感觉十分陌生。
杜兰记得刚醒来的那会儿,手心里握著什麽,冰冰凉凉的,後来掉到了地上,却一时间没精力去管了。如今回想起来,深恐那个东西被摔坏了,不由得四处寻找起来。
点亮了油灯,黄融融的光照耀著室内,顺著地上的痕迹摸索。他的手碰到了一个坚硬的棱角,飞快地抓了起来,放到眼前仔细打量。那是一块鸦羽般漆黑色的晶体,看上去不像是水晶那麽简单,因为丝毫看不见里面清澈的成分。
当他触碰到晶体的那一刻,感觉有种熟悉的力量传了过来。杜兰身上携带的另一块白水晶开始生出反应,刹那震颤起来。这是伊文留下的东西,他紧握住,心里的情绪复杂至极。
杜兰本以为这玩意被摔碎了,实际上,却比自己想象得要坚强不少。
原地站了半晌,不知怎的,心中升起莫名的怅然若失,然後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离开了这个勾起伤感回忆的地方。
是时候,该接受这个事实了。
杜兰黯然退了出去。
动身去凡纳西亚城之前,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准备,其中有些都被杜兰惦记得牢牢的放在头脑里。他宁愿承受反噬的代价,也要撤回当年一时冲动所下的诅咒。黑暗系魔法本来就是禁忌,况且是只为坏,不为好的,一旦对别人造成伤害,就不会轻易收回去。因此,这件工程的的确确消耗了他很大的精力。
他还提前收回了和帕迪、卢克的主仆契约,放他们俩归属于自由之身。他说,从今往後,各自走各自的路。帕迪很吃惊地问道,难道不是一起去凡纳西亚城的吗?
你真的要一起去?杜兰问。我只是说说而已,可不至于认为你们都会当真。
没人觉得你只是说说。
是吗?
杜兰一愣,不自觉看向其他人。最近不怎麽讲话的卢克跟著颔首。随即他的目光转往别处,大家的视线有的盯住了他,有的则征求著别人的意见。
「帕迪和卢克叔叔对我们来说,也算是半个亲人了。」少年开口,声线清朗,「我不觉得回到龙族是个好方法,我知道,那里的生活并不是完全自由的,至少在成年之前不是,而我只想逍遥自在地生活。」
米雪儿狠狠点头,拉著少年的手不愿松开。杜兰知道他们的感情连最亲近的兄妹都无法媲美,浙下差不多明白所有人的意思了。至于他家的那两个孩子,从一开始就表达出了明确的立场,已经不需要再次进行询问了。
待明日来临,晨晓刚破的一刹那,约翰走到外面透透气,呼吸著新鲜的味道,仿若伴有略显咸涩的海风,令那些从没有来到海边住过的人觉得新奇万分。
脚步声传来的时候不曾回头,约翰就明白是谁在背後了。
因为兄弟二人的心灵多少可以互通,在试炼空间中的那些年也不是白过的,默契早都被培养出来了。约翰有个问题迟迟不能理解,便趁著清晨来到外面思索,但洛伦晓得他想问的是自己,所以就跟了上来,意为,愿意替他解惑。
「真的要去凡纳西亚城?妈咪不是那种会大大咧咧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他去了,只会在山郊附近找地方隐居起来。」
「怎麽,你不愿陪他?」
约翰抬眼望向洛伦,永远不知道后者在想些什麽:「不,我的意思是,刚刚那些话是不是你正想说的。你还有些心事,但我不晓得,倘若你不便告诉杜兰的话,就跟我说说吧。」
当然咯,仅仅是这样,并不能简单地撬开洛伦的嘴巴。约翰半晌都等不到洛伦的回答,只见他面沉如水,银眸跟夜空中寒星似的,仔细一看,会发现他的眼睛有点吓人。因为是通体银色的关系,连瞳孔都很浅淡,无论是怒还是喜,眼中几乎都看不出丝毫情绪变化。
约翰决定首先打破这个无声的障碍:「你不打算管维里斯的事了?」
「不。」
「你想杀他?」
「对。」
「为什麽?」约翰总觉得愈发不懂自己的亲大哥了,「在荷梵的时候,你还没对他有过这麽大的敌意,我们三个在一起相处得也很好。你到底在计较什麽?还说,他会想知道杜兰的下落……这怎麽可能呢?我敢担保,他连那个人的名字都没听过才对。」
「你这……猪脑子。」洛伦顿了顿,暗恨地拖长了声线,在约翰吃惊又疑惑的目光下说道,「他怎会如此简单?你还以为世界上的事情都是黑白分明的麽?」
大哥居然说他是猪脑子?
再怎样都该是龙脑子才对嘛!
约翰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再抬起来的时候颇为愤愤不平地说:「那你倒是告诉我,究竟是哪点不对劲了啊?老是让我猜,可有意思吗?」
「你有没有发觉维里斯跟一个人长得像极了?」
「……没有。」约翰想了想,砸吧著嘴说,「绝对没有。维里斯的五官长得很柔和,有点儿像是小女孩子,我敢打包票,肯定不会再有第二个人长这个样子了。」很快他突然又说,「其实……妈咪也是有点点这种倾向,但是总体来说,还是男性美比较多。」
「谁让你评价他们的外表了。」洛伦气道,「诸神曾言,万物转生之时,都与上辈子的结果分化不开。假如维里斯被某些居心叵测的人转生,不就是很糟糕了吗?」
「你是说……」约翰终於明白过来,「但是哪个人能有这麽大能耐,可以在转生後还保留记忆呢?」
「所以,这种情况严格来讲,应该是神体附身。」
洛伦娓娓道:「就像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同样不会有人无故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暗精灵一族之所以会从光明堕落,部分原因是跟内部的斗争,更多是为了追求灵魂不死不灭,那些有欲望的精灵就分裂出来,独自到外面占领了无人看守的绝望沼泽那一带,紧接著开始扩张势力。」
「暗精灵们当然没有过得很舒服,因为除了天敌的追杀,其它种族的排挤和嘲笑,它们还有个致命的弱点,便是无法生育。它们为了灵魂的贪欲,受到了最严重的惩罚。」
「啊,你的意思是暗精灵干的吗?龙族有招惹过它们吗?」
「是的。」
约翰眨了眨眼。
「那……」
「维里斯就是暗精灵的转生。」洛伦接道,「那个家伙,恐怕你我都认识。」有种罕见的戾气回到了洛伦的身上,使他一字一顿地说道:「那家伙,就是伊文。」
烈风吹过,太阳不知不觉间升到了日头,白茫茫的清晨刷成了碧蓝的晴空。嫩黄的雀,短而翘的斑羽,清绿的枝桠,相映成趣。
约翰看到人们忙忙碌碌地起来,为了新的一天而奋斗,不禁觉得生活始终是有动力的,非常美好的。突然间听见洛伦这麽说,他半天没反应过来,仍旧直勾勾地侧头望著外面的街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的魂儿都被勾走了。
半晌,约翰慢吞吞地回过头:「啊啊?什麽?你敢肯定是这样吗?」
要不是洛伦头上一丁点汗都没有,简直要以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