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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她前面的那个濒死的男人:他一头黑色的头发向上卷曲,两鬓的头发略带灰色,鼻子很大很厚实,张开的双唇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两肩宽阔,双手强劲有力,双腿奇怪地盘着。她打了一个寒噤,心想,这个男人长得应该还不错,不过他可真够倒霉的,这么一不小心就掉下来。然后,生命就这么烟消云散了。人们不是经常说,谁也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想想这样的人生,其实真的没什么想不开的。用涵冰的话说,该吃吃、该喝喝、该找男人找男人吧。
她正七想八想的,那人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他的眼睛很漂亮,清澈的眼神,不带一点杂质,和孩子的眼睛一模一样。难以想像,像他这么大岁数的男人,依然拥有这么一副清澈无邪的眼神。
这双眼睛直视着妘鹤,没有闪烁不定或朦胧含糊,看起来神智完全清醒。眼神带着警觉,同时又很有疑问。
妘鹤迅速站起身来,走近那个人。在她靠近之前,那个人开口说话了,声音并不微弱——清楚又洪亮。
“他们为什么不找小洁?”那个人说。
接着,那个人全身奇怪地抖了一下,眼睑下垂,下颚松弛~~~
他死了。
妘鹤跪在他身旁,但毫无疑问,这个人已经死了。他在最后一刻苏醒,突然发问,接着,见上帝去了。
虽然妘鹤认为人早晚也有一死,但还是有些不忍心。她把手伸进死者的口袋,抽出一张纸巾,盖住死者的脸。现在,恐怕她能做的只有这点。
随后,妘鹤发现,在她抽出那张纸巾的时候,也拉出了死者口袋里来的另一样东西。那是一张照片。她看了一眼照片:这是张女人的脸,气质非凡,使人难以忘怀。她面容标致,看起来和少女差不多,她一定不到三十岁。但引起妘鹤注意的不是长相,而是女人散发出来的迷人气质。
这个女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或者是他老婆,或者情人什么的,无论如何,他死了,留下一个伤心或者高兴的女人。
妘鹤把照片又放回死者的口袋,然后坐下来等涵冰回来。
涵冰这丫头,跑哪儿去了,这半天也不回来?她看了看表,时针指向晚上六点。她突然想起来,今晚八点她还有一个约会。实际上是她和初恋情人的约会!那时,她还小,这个叫付涛的男生是很多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时隔十五年,想到再次和初恋情人相见,妘鹤多少还是有些心动。
她坐着那儿想着他,同时又感慨自己不该在死人面前想这些。就这么纠结着,她有些坐卧不安。
涵冰去的时间太久了,她怎么还不回来?
这时,她听见上面有动静。她欣喜地抬头看去。这丫头,终于来了。可是来的人不是涵冰,而是个穿高尔夫运动裤的陌生男人。
“那人出什么事了?发生意外了吗?我能帮什么忙吗?”
这个人身材高大,声音高亢悦耳。妘鹤看不清他的模样,因为当时天越来越黑,并且头上有雾。
妘鹤在下面把刚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这位陌生人不时表示震惊。
“真是的,我能帮什么忙吗?求救什么的?”
妘鹤说他不用担心,已经有人去求救了。不过,现在她确实需要帮一下忙。她和别人约好八点见面,她这人一向不会爽约,可是现在~~~
“哦,你需要我帮什么?”男人回答说。
“我八点钟有个约会,必须到的约会,现在快六点半了。我不能一直待在这儿。”妘鹤苦恼地说。
对方似乎很理解她的要求,爽快地说:“好吧,我下来替你,我会待在这里等救护人员来。”
那人从旁边的小路下来,直到站在妘鹤面前。他大约三十五岁,面部长相很难用文字说清楚。
“我在这儿是个陌生人。我刚从惠州过来,对了,我叫王诚,来这儿看房子。”他瞥了一眼死者说:“天哪,他死了吗?”
妘鹤点点头,迫不及待地顺着原路往上爬。虽然,妘鹤轻易不会对男人动心,但今天的约会她还是有些期待。倒不是为了男女之情什么的,就是见一面也是好的。
可是,初恋情人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第四十三案第二章 他们为什么不去找小洁
妘鹤失望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十五年的时间,付涛由一个印象中帅气的男生变成这么一副样子?他穿着油污的牛仔裤,头发像一坨牛粪吧唧在头上,更悲摧的是他说话还结巴。
他真的是妘鹤心中的男神吗?妘鹤目瞪口呆地盯着在眼前坐下的男人,好半天没说话。
对方也在仔细地打量妘鹤,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妘~~~鹤,你~~~是~~~妘~~~鹤?
在这种氛围中,妘鹤竟然也开始结巴了:“你~~~不会是~~~涛子吧?”
付涛热情地抓住妘鹤的手,激动地连连说:“太~~~好~~~了,真~~~没~~~想到~~~~”
虽然妘鹤一向脾气好,但还是有些小不耐烦:“抱歉,我还有事,我们赶紧点餐吧。”
她的意思很明显,赶紧吃完赶紧走。
第二天一早,妘鹤在早报上看到了那条新闻。报上这么写:位于深圳果岭的高尔夫球场,昨晚坠落一中年男人。根据他随身携带的照片看,死者的身份已经被证实。照片上的女人叫高媛。高媛接到通知后立即赶到果岭分局,在该地指证死者是其弟高翔。高翔是个地质勘探者,最近他刚从开罗回来。
涵冰翻个身,睁开眼睛。她一点也不喜欢深圳的气候,太潮湿了,整天都感觉身上黏糊糊的。她伸了一下懒腰,问妘鹤说:“你又在想什么呢?那个男人吗?唉,想他干嘛?人已经死了,还能咋地?对了,你昨天的约会咋样?不是见初恋情人嘛。”
妘鹤放下报纸,漫不经心地说道:“别提了。他老发出一种傻乎乎的笑声,说话还结结巴巴。我想在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他的脑袋一定被门板夹了。更悲摧的是,他干什么什么赔。一开始自己经营了一家养鸡场,结果鸡全瘟疫了;没办法。托人进了一家证劵交易所,一个月后就被解雇了,现在,他还想找我参股搞什么旧车行。我真服了,看在好歹也算是我初恋情人的份上,我随便给他投资了几千元。他拿到钱,屁颠屁颠地离开了。饭钱都是我掏的。看来,我命中无桃花啊”
涵冰听完,笑得差点没滚到床底下,没想到。妘鹤也有这么一天。
吃完早餐后。当地警方联系到她们。希望她们最好在上午来警局录个口供。
好吧,作证就作证吧。反正到目前为止,她们身边不出现死人那才奇怪呢。
先从妘鹤开始。妘鹤简单地介绍了当天的情况。当时,死者还没有死。他还在呼吸,但没有生还的迹象。按照妘鹤的推断,他当时应该是摔断脊椎了。
一旁听审的法医点点头。妘鹤说得很好。
对于死难的原因,妘鹤没有做更多说明。事实上,那是警方要做的事情。
至于暴力袭击什么的,妘鹤说没有看到。同时,她说明当时天已经黑了,还起了雾,所以视线不好。
涵冰的解释和妘鹤的证词没什么区别。她猜测那个可怜的男人不小心越过悬崖掉下去了。当时有雾。不熟悉路径的人很容易掉下去。
记录口供的人公事公办地记下来,通知她们可以离开。在警局接待室,她们竟然见到了照片上的女人。
涵冰很诧异,那个女人真的是照片上的人吗?死者口袋里那张照片上面孔在哪里呢?当时,妘鹤心想。现在的技术真是坑死人的节奏。照片上是个大眼的美人儿,看到的这个女人呢,眉毛稀疏、脸上皱巴巴,看起来咋地也得四十岁的女人是她?她身边还有一个貌不惊人的男人,应该是她老公。
她们听到,这对叫高雷和高媛的夫妇住在惠州广厦街17号。死者高翔是高媛唯一的弟弟,她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惨案发生的前一天,那时他声称要去深圳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