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依旧一天天的过,不过相比以前,徐青又多了一个差事,那就是每隔几日去一趟阴河古道,去记录这片不毛之地的变化。
居安思危,鬼王陵是阴河位于津门的一处入口,徐青关注阳间变化的同时,也一直关注着阴河各方势力的动态。
徐青此前并无冒险精神,文昌帝君死透透的例子犹在昨日,所以他并不愿意深入阴河探查。
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别的办法获取阴河消息。
荒凉的阴河古道,风沙依旧蚀骨。
徐青站在一处坟冢前,遥遥望向远处的浓雾风沙。
这些雾不是水露变化的凡雾,而是阴昧邪煞之气生成的鬼雾,凡人若误走进去,被雾迷困,便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即便有些巧合,冲撞出去,受了这雾气在肚里,就算不死也要得场大病。
正当徐青举目眺望时,浓雾中陡然响起马蹄踏碎枯骨的脆响。一队身披残破甲胄的骷髅骑兵破雾而出,为首者鞍鞯缀满狰狞兽纹,空洞的眼窝燃着幽绿磷火,正是大雍开国时期,执掌天下兵马的八旗元帅。
徐青交际广泛,这两年在阴河没少和这位元帅往来。
他有大雍功名在身,又知道阳世王朝的兴衰变化,凡是他口中所述之事,对八旗元帅都有着十足的诱惑力。
身为开国元老,八旗元帅对大雍国情十分关注,徐青投其所好,一僵一鬼达成默契,徐青给元帅带来大雍的消息,作为交换,对方则告知他关于阴河古道更深处的见闻。
徐青会来事,每当八旗元帅的骑兵出现时,他就备上灵香供果,还包各种酒水。
几次三番下来,这些鬼卒鬼将也习惯了徐青这个‘人类’的存在。
一群鬼卒三三俩俩围坐在一起喝酒抽灵香,军容军纪已然有散漫的迹象。
徐青感觉用不了多少年,这支幽灵大军的执念就会被他腐蚀干净,最后成为这阴河古道的一粒历史尘埃。
幽灵军队因执念而存在,一旦执念消失,再强大的钢铁洪流,也会土崩瓦解。
“传闻北疆藩镇势力被一人统合,这人就是长亭王的独子。长亭王忠于大雍,自戕于白水河口,明证本心。后隆平帝驾崩,景兴皇即位,下令追杀长亭王世子,意为斩尽杀绝。
长亭王世子痛恨隆平帝逼人太甚,一路北去,自此鱼入大海,再无音讯,却不曾想今日乘势而起,策反了镇北军,剑指大雍社稷”
徐青把镇北军的事据实讲述,八旗元帅还未听完,手上的瓷质酒盏就被捏的粉碎。
大雍的江山,难道便要就此葬送不成?
八旗元帅胸腔好似抽风箱似的鼓动,短短刹那,它身上的煞气就又提升了一截。
徐青有些愕然,他不过是根据事实讲述几句话,却没想到间接的让这鬼帅突破了关隘。
不过他想想也就释然了,鬼的强弱多数被怨气执念影响,生气能让鬼变强,似乎合情合理。
估摸着用不了多久,这位八旗元帅的实力就会再次飞跃。
还真是现实越残酷,大雍后辈越无能,先辈的怨气就越大!
徐青目光从鬼帅身上收回,落到手中的酒盏上。
一旦大雍真的覆灭,八旗元帅必然会有所感知,届时哪怕这支幽灵军队再强大,鬼帅实力再高,也会化作枯骨风沙,彻底消失在这处寸草不生的地方。
草有根,水有源。八旗元帅之所以存在,依靠的还是大雍的国运,以及对大雍的执念,大雍若是亡了,它们便真的如无根浮萍,心中再也没了它们的‘道’。
说白了,大雍朝的寿命就是这支幽灵军队的寿命,大雍不亡,它们就不亡,妥妥的不死军团。
回光返照,徐青完全能够预料到,大雍即将亡国时,一定会是这支幽灵鬼军最强大的时候。
它们影响不了阳间王朝气运,但是却可以在阴河古道燃尽最后一缕气焰。
徐青很庆幸没和这支与大雍高度绑定的军团结下仇怨,在这个节骨眼上,谁要是吸引到八旗元帅的仇恨,结局怕是不会太美好。
果然,下一刻徐青就听到八旗元帅说:“大雍铁蹄所至,皆为王土,我虽为臣子,却不能征战阳世,那便该舍此身躯,为君王清除阴河余孽!”
“阴蚀法王与我在阳世时乃是宿敌,便是大雍真到了生死存亡之时,我也要将其斩杀在阴河古道,如此才不负先帝厚望!”
徐青默默为阴蚀法王道了句保重,这位法王虽然与他素未谋面,但凭借对方和八旗元帅的数百年较量而不落下风,就可见一般!
要知道鬼帅背后可是有着大雍的一国气运作为依托,阴蚀法王能一直流窜在阴河古道,不被八旗元帅所擒,单是这本事就不是一般鬼王能够做到。
“在下数次听闻元帅提起阴蚀法王之名,不知此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鬼帅身后靛蓝色披风猎猎作响,它侧目望向南方,沙哑的声音里饱含恨意:“阴山山麓,南厝之地,那些蛮夷巫兵的王和巫,大巫阴蚀婆难,还有旁赞法王。”
“旁赞法王是南厝拥立的国王,此人极为卑鄙无耻,我生前南征之时,南厝岂是我八旗兵丁敌手?旁赞法王自知不敌,弃都南逃,我率军追击千里,却不慎中了法王部下婆难巫觋的同生蛊咒。”
“凡中蛊之人,和施咒者同生同死,一蛊枯则另一蛊亡,中咒者如若受到刀剜之痛,对方必感同身受。我发现中蛊时,蛊毒已深入心脉。”
八旗元帅双目鬼火腾腾,哪怕事情已经过去数百年,他依然难以释怀。
“我见此咒无法破除,便央请国师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那时我手中恰好有南厝国王旁赞的祭祀碑文,那血字碑文是旁赞称王时,以血祭天所书。
我令神行官取旁赞血文,与我精血一口,速回帝京让国师作法施咒。”
徐青好奇道:“国师下的是什么咒?”
“我不知,神行官回京后不久,我便死在了南厝。不过这事我部下将士或许知晓。”八旗元帅回头问向正兀自灌酒洗骨头的先锋官,问道:“阿十!国师当初下的是什么咒?”
“回禀元帅,是阴阳共生契,元帅当年死后,南厝旁赞法王和阴蚀婆难便也来到了阴河。”
这操作.徐青叹为观止!
他一直以为阴蚀法王是一个人,却没想到是两个人,而且是和八旗元帅同生同死的两个死人。
这可真是冤家宿敌,也难怪八旗元帅执念如此深重。
“元帅,你如今和阴蚀法王是否还依旧同生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