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着闪光灯微笑,希望在报纸的头条上至少能留一张好看的相片。
有情无情总是情。
我记得你,于临安,永远记得。
第二十七章 生命中那一刻平静
第一次探监,我见到的是周世程。
我没想到过是他。
我想过很多人来看我,甚至于临安,唯独没有想过他,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隔着那层玻璃,我们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拿起手边的对讲电话,直到探监时间即将结束,我拿起电话,“我希望公司不会因为我受到影响。”
他虽面无表情,声音却痛心:“我等着你出来收拾烂摊子。”
我笑:“那可是好几十年的烂摊子。”
这世界终不至于残忍到将我全全抛弃,还是有人肯关心我。
因为周世程的关系,我住的是四人间,狱友虽非善辈,却也算的上斯文可靠,至少我不会面对被当成女人使用的命运。周世程尽自己能力让我在里面过的舒适,他让我放宽心:“我会想办法把你弄出来的。”
我听了这句话,抬起头来对他微笑:“你倒愿意在我身上费工夫,为什么对于临安不肯宽容些?”
周世程竭力维持自己的从容,嘴角却还是泄露了他的不屑:“我若是想到你要为于临安替罪,绝对不会费心为你找那些资料。”
我笑。
他便放软了语气,“我终归爱过你,可否对我笑的不这么凄厉?”
我笑,却不知自己的笑在他眼中是这等含义。
其实我对生活环境并没有要求。
进来的这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平静的时刻。
我不大关心肚子的温饱,更不在乎白天黑夜,狱友们有些解闷的小乐子,在每日劳动改造之后,我向来是坐在架子床上,看着他们在那块狭小的地方上将自己一个月挣得的公分输的一干二净。
我在里面过的很不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规律,不会面临亚健康的威胁,还有强身健体之功效。
只是我精神不大好,需要安眠药帮助睡眠。
这种情况也并没持续多久,关系好的狱友托家人带来小偏方几副,吃了半个月不到,已完全无需安眠药辅助了。有人笑话我在这里不是坐牢,而是修身养性来了。
我笑。
我人生中的前三十五年都在寻找真情温暖,终于在这里时时刻刻都能体会到。
半年以后,于临安出现在我面前。
同半年前相比,他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表情悲伤。
我与他面对面,隔着一块玻璃,一块印满了手掌印的玻璃——那是其他犯人与自己的探监者在玻璃上相互交叠手心留下的痕迹。
我看着他,离他这么近,又那么远,这是我生命中最平静的一刻。
我对他笑笑,便转身离开。
狱警好心提醒我:“你的时间没到。”
我笑:“谢谢。”便走进那扇隔绝现实的门。
尽管于临安伪装的如此悲悯,我依然全部明白。
我知道,他就是这样,虚伪的悲痛的眼睁睁看着我为他顶替一切,他一直等着。
我若不进去,他就要进去,我舍不得,他却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我心甘情愿被他利用,不过是因为那点小爱情,这理由很蠢,然而爱情总能蒙蔽人的一切,包括生命。
他不会因此改变对我的看法,我对他也不再抱任何期待。
对谁都好。
再过了半年,蒲南来探监。
他的样子很不好,琐事缠身的样子。
他说:“我离婚了。”
我笑,“恭喜你恢复自由身。”想必媒体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任何新闻。
他还说:“你不要着急,我一定想法把你弄出来。”
他说了同周世程一样的台词。
我一点也不着急,这里没什么坏的,我过的也很顺心。
“然后要我对你以身相许么?”我微笑,将眼睛挽起来:“我可不是倾城佳人,不值得。”
他鼓着腮帮子,仍然如此轻易的就被激怒了,“我从来不说谎。”
“但你总是言而无信。”我笑:“我在这里过的很好,比任何时候都好,不用费心了。”
原来在我一无所有之后,许多我所想要的东西开始主动靠近我。
但我不稀罕了。
一点也不。
于隙荆出现在我面前时,又是半年后了。
他神采飞扬风华正茂,笑容灿烂同我的记忆中一样可爱,“听说你过的不错。”
“这里挺好的,比外面好。”
他曼斯条理,显然是来这里闲聊的。
“我哥如今过的也不错,他洗脱罪名后一身轻松,与储冰卿卿我我很是甜蜜,如今公司股份他拿得最多,只等我老爸登天,他就能称王称霸了。”
我点点头,“这挺好的,你呢?”
“我过的也不错,尽管我哥有点难搞定,但他也占不了太多便宜。”他笑着说。
“看来大家都过的不错。”
“当然。”
他看不出我有任何痛苦,忽然觉得有点扫兴,末了,说:“周世程从来不关心别人院里的事,我倒想不到他竟会这么帮你,否则……”他咧开嘴笑了,“你这么喜欢男人,我就让你在这里被男人干到死。”
我笑:“这死法太难看,不如选个优雅些的。”
他拂袖而去。
我许久没有这么多话,觉得嗓子有些干哑。
一个狱友是为了救治患尿毒症的母亲而挪用公款。本性却十分浪漫,每每家中写信来,必然要一句一句念给我们听。
“我将每日撕掉的日历收起来,放在纸盒子里,盒子越沉离你回来的日子就越近……”他读着,眼眶湿润,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这话于我来说毫无感觉,其它三人却早已泪流满面。我将卷纸递给他们,笑:“多美的句子。”
该见的人我都已经见过,于是再有来访我便懒懒拒绝了。那些都是现实中的来客,我与他们已经开始没有共同语言,说上几句话就已经觉得累了。
我入狱两年半后,一日去澡堂晚了,正冲着头发上的泡沫,眼前一片漆黑,几双手上来扭住我,几拳就将我放倒,然后用脚来踹我肚子,我挨了两下,挣扎着站起来,也看不清眼前的都是谁,只跑过去,一阵狠抡,打着谁是谁。我不是文弱书生,年轻时候同蒲南打架是打惯了的,即便有人想我死,我也要拉个垫背的。
我被关了禁闭,那些揍我的人统一口径说我先动的手,向来照顾我的狱警也轻易认同了他们的说法。
我被调了房间,在这之前,要关两天禁闭。
当天晚上,禁闭室的门打开,狱警叫我名字:“朱泊,出来。”
打架的事情还没结束么?我奇怪,我没有辩解,已算态度良好,还需要我如何?
我下了床,正准备抬脚,有人进来,将我推了一下,一个踉跄,我出了禁闭室。
狱警对我说:“闭嘴,安静。”
我跟在预警身后走。
等到出了监狱,看见那人穿着风衣,叼着烟在他那辆宾利车前站着,我终于意识到,时间竟过了这么久。
他手里拿了件外套,递给我,说:“对不起。”
我穿上外套,拉开车门,扭头看他:“怎么?”
“让你在里面呆了这么久。”
我笑:“我在里面过得很好,真的。”
他发动了车子,对我说:“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