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青年看着她,眼光温和,忽然微微笑了笑,从她衣襟上取下一茎叶子,微笑道:“知道这叫什么吗?”云罗眼神微凝,但没答言,他也不要她答复,再从地上拾起水晶钗子,交到她手里,“那是虎掌的叶。小心,行暗事最忌带出痕迹。”
云罗默默地接过钗子。
“我不是光有师兄这个代号。”向来沉得住气的年青人忽然有了些冲动,微笑着说,“我的名字,叫楚岫。”
云罗无动于衷,一言不发地目送他身形消失,闭上眼睛,猛然觉得背后冷汗一激,抓住钗子的手不停发抖,方才觉得恐惧如潮涌起,宛如激战过后的脱力。
――秋林是柳欢宴埋在宫里的钉子,她蒙的。但是如果不是这么孤注一掷,那人是否仍然会放她一马?那人是柳欢宴的师兄,多年宛如隐形人,行事只听柳欢宴吩咐,为甚么对她却似存有那么一点善意?
那一番情形在她脑海里轰轰烈烈地行进,外表却只是缓缓伸臂,回抱住皇帝,紧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有热泪沿着冰冷的脸颊滚落下来,重重地咬住嘴唇,尽量使自己只发出哭泣的余音而不再说出任何话来,她是多么害怕,在今夜这样的心潮激荡之下,一不小心,便吐出了真实的感情。
谢盈尘撑到此时,眼见一场大祸消弥无形,她再也撑不住了,扶着侍女暖碧的肩头,似乎眼见得随时就要倒了下去。皇帝一心一意都在云罗身上,压根儿不曾注意到,临止却发现了,含笑道:“可幸娘娘找到了,虚惊一场,皇上龙体既不甚安,都过了二更了,要不,皇上起驾回宫罢?”
皇帝笑骂道:“这奴才,估摸着自己贪着热炕头了,三两句话紧赶着催。”口中如此,却把云罗打横里抱了起来,云罗并不觉得意外,伸出手臂环吊住他脖子,慢慢地将头靠在他肩上,他向她低头微笑,眼神温柔,而她脸上逐渐现出宁静的表情。这是一幕似乎不宜为外人所观的画面,谢盈尘慌乱地闪开眼来,心头怦怦直跳,身体里早已麻木冰冷的血液,一时间奇异地燃烧起来。
直到第二天清晨,她怏怏地起来,百般无聊在花园里走,那一幕景象犹自鲜明深刻地铭写在记忆之中,有难以描述的柔情蜜意在心间缓缓流动,却又止不住异常烦燥。
作者有话要说:怯怯地入V公告:明天入V……
被怨念滴某人爬下……
040 行相思,坐相思
谢盈尘不知不觉地,一步步又走到前厅里来,除了昨日迎驾,她向来极少主动到前边来的,可是这里就好象生出了一种奇异的吸引力,从昨天晚上开始,便自在她的心头某个角落里熠熠生辉,是这样的有爱。
她目光迷离地游移在空空荡荡的厅堂之上的每一个方寸之间,那里,那里,那里,仿佛随时飘浮着缱绻甜美的气息,她嘴角不自禁地扬起笑意。
浅浅温暖的阳光照射入厅,使得里面的光线氤氲变幻,在厅堂中央无数光彩夺目的光芒汇拢起来,凝聚成一个人的模样,晶莹冰雪不足以咏其质,花魂鸟魄不足以喻其神,明珠美玉不足以喻其形,他的形容是这样完美,他是如何能生得这样好?自己头一次看见他,马上的少年宽袍广袖,冠巾微侧,宝镫金勒,艳色耀日,到了第二天,整个城中往来的少年,俱都是扬鞭马上,巾冠斜侧。――而这样的少年,她做梦也想不到,最终属于她,只属于她。时往境迁,初闻喜讯的狂喜激动早已刻意地冷落淡忘,然而经过昨夜,那种种情绪竟然又滋生出来,如狂海,如怒潮,将她湮没。
她象是做梦一样,染上寒症后雪白无血色的脸颊晕起潮红,目含痴迷,缓缓抚向那个光线凝结而成的人儿,抚摸着他的脸,手指勾向他的双眉,他的鼻梁,{炫=书=网他的唇,那个人忽然动了,他向她低下了头,微笑着,并且低低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清,可是他的笑容是这样好看,那温柔如酒的眼神告诉她,他在说着绵绵的情话,她心驰神醉。
光线陡然黯淡下去,而光芒万丈的人形便也同时消失了,谢盈尘一惊,生生地打了个寒噤,回转头来,看见那个堵在门口、似乎已惊到手足无措的年轻男子。
程颖田自冀州归来重伤不能自理,他在京城孤单一人,柳欢宴便让他暂留相府,单独辟了所院子给他住着,就近照料起来也方便,程颖田将养了这几个月,这才恢复得差不多了。
今天一早起来听说皇上昨夜驾临相府,真如晴天霹雳一般,程郎中自打于御书房近距离接触过皇帝之后,如果说丞相大人是他的恩师、再造恩人的话,那么皇帝在他心目中便是站在高高的神位,是需要顶礼膜拜的圣人偶像。都怪昨天睡得太早错失良机,程颖田便抱着一亲龙泽余味的侥幸心理,激动地一路跑至前厅。
倘若丞相大人在府,他或者不敢如此造次,然而是明知道丞相年前就出京静养去了,柳夫人自来也不出中门,跑过来瞻仰一番,也不碍什么。
无论如何,做梦也没想到,他会在那极宽畅、极深远、却又极其明亮的厅堂中央,看到华服的少年女子,在那里喃喃自语、满脸痴笑、神情如醉、对着一个空空如也的物体……似乎是在上下其手。
她的动作生生透着暧昧,分明抱着的是她的情人,那满脸迷醉,正是在物我两忘之中。
程颖田想退,来不及了,他风风火火地一蹿蹿至大厅入口的正当中,而太阳在他身后,顿时将他身体的阴影拉扯得如此巨大,一直笼罩到那位华服女子身上。那女子顿然醒悟,回过脸来。
谁也来不及躲,谁也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两个人同时红了脸,并且同时惊慌不已。
谢盈尘呆立了一小会儿,脸上的红陡然一直延续到眼圈下面去,一低头便向厅外冲去。
程颖田吓得心头狂跳,忙也低了头,不知所措地躲闪,东里一让,和谢盈尘撞到一起,西里一让,又和谢盈尘撞到了一起。谢盈尘脸红如血,急得便要哭出来,抖着嗓子嗔道:“你这人、你这人……你倒底是想做什么?”
虽说有淡淡一层阳光,这天气犹是干而且冷,程颖中额上的汗珠却大颗大颗地滴落,同样颤抖着回答:“我……我……我没有……”
说了话,开了头,那种被人撞破的心惊胆跳似乎稍微减退了一些,谢盈尘咬着嘴唇,低声问道:“你是谁?何以私入相府?”
程颖田微惊,忙分辨道:“在下程颖田,前番受伤,蒙恩师收留我在别院中养伤,只因今日天气晴和,胡乱行走,来到前厅,不意冲撞了、冲撞了……”看她是已婚妆束,心下猜到几分,“冲撞了夫人。”
他终究还算聪明,没有说是跑来瞻仰龙体圣迹,好歹避免了几分尴尬,谢盈尘听说过柳相收留伤员这件事,狂跳的心略略缓和数分,低声道:“既如此,没事了,你快快退下吧。”
程颖田偏偏戇头戇头地问道:“敢问夫人,您是、您是――”
谢盈尘低若蚊鸣的声音答道:“妾身柳门谢氏。”
虽然已经猜到,程颖田还是吓了一跳,立刻跪地嗑头行大礼:“门生程颖田,叩见师母。门生不知师母在此,冒犯玉驾,十二万分该死!”
谢盈尘的语声还是小得只有一点点:“不知者不罪,你起来吧。”
程颖田低首垂手站起,往后直退几步,眼角余光看到她略有怔忡不安之态,也知她刚才的模样分明是不喜为人所见,他欲待不提,怕她存个心病,往后多有不便,欲待提那么一两句,又怕是欲盖弥障,半晌犹豫,终是轻轻地说:“师母大人,门生伤病许久,今日方始出门,见着很好的阳光这才多走了几步路,呃,门生在阳光底下,走了不少时候,难免视线模糊,所以适才躲之不及,冲撞了师父,门生乃是一介武夫,只恐力大,但不知可曾撞痛了师母?”
这番话里曲曲折折别有一番用意,那不是在问是否撞痛了她,重点在于他表明因为阳光射得视线模糊,连老大个人在眼前都躲避不及了,换句话说,谢盈尘倒底在厅里干什么,他是更加瞧不清楚了,谢盈尘终于缓缓抬头望了眼这个陌生人,低声回答:“没什么。”一顿又道,“谢谢。”
程颖田略微放下心来,还给她一个舒然的笑容:“是是,门生告退。”笑容还在脸上,变成大惊,只见年轻的师母胀红的脸变得如雪之白,摇摇欲坠地倒了下去!他没有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她拦腰托着,连声道:“师母,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