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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2 / 2)

他心烦意乱地站起来,绕亭而行,正面对数重院落之后花树掩映的小楼,夜色把那座小楼裹在其间,窗户里透出扣人心弦的薄薄烛光,一想到明烛之下那双含情含羞的美目,止不住心猿意马,想道:“柳相待我再好,此举等于是逐我出府,从今而后,我便失了与盈尘共处的机会。荣华富贵虽然好,怎比得上盈尘一句话,一个笑容?”

因又想道:“柳相若是对皇上忠心耿耿,他们君臣原也不至暗中生隙,这自然是柳相有所不对,皇上和丞相之间两者必择其一的话,我为皇上办事,忠于皇上、忠于朝廷又有何错处?”

他眼望小楼,心头热血微涌,“盈尘、盈尘……你且等我!”

柳欢宴放开扶着浣纱的手,一双清水眼了无醉意,轻轻叹了口气。浣纱道:“大人,我看那个人的眼睛,贼溜溜的不是好人,大人从不心软,何故对他客气?”

柳欢宴微喟道:“我要盈尘欢喜,也没有太多方法,却不想令她过于悲伤。”

“可是我看那人未必领情。”

“哼,机会我已给他,如自择死路也只好由他。”

浣纱笑道:“这才对了,这原象大人一贯的风格。”

树梢风起,和着风语,仿佛有人在说话,柳欢宴忽地停步,道:“浣纱把灯给我。”

浣纱一怔,悄声问道:“见他?”

柳欢宴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浮了上来,道:“嗯,我刚接到消息……他在这里,住不得了。”

浣纱不放心道:“还是我跟着你吧?这黑咕隆咚的,你照得见甚么?”

柳欢宴抢过羊角灯,顺手在她额上敲了一记,“没规矩,真当我是瞎子了。”浣纱嘻嘻而笑地去了。

轻云蔽月,星光如水,提灯在手,其实是对柳欢宴用处不大,可是他向来记性奇佳,这府中住了一年多,每一个角落何时生出一丛荒草也记得清清楚楚,这条小径的终点,那石亭下的地道,虽然这三个多月来他没再下去过,可是这条小径他却走了不知多少遍,原是不用照亮,他摸黑也能顺利走到。

他用旧法打开亭上石阶,慢慢走入地道。

柔色衣衫在黑暗里如云浮动,轻履无尘,手中羊角灯的光芒,色如琥珀,纯净而安谧。

他脚步略为停了下,不知在倾听什么,忽然说起话来,“颖田,深更半夜你何故夜游至此?”

程颖田大惊,他一路都算小心,远远似乎见到有密探向柳欢宴禀告了什么,柳相便向西而来。他素知柳相消息灵通,下午见面皇帝虽有满满的把握可以瞒住任何人,不要也还是被他听说一二。由此看来错过今晚事当有变,他明知柳欢宴想进地牢,抢先一步更早进来躲着,却不知哪里露出的破绽,让柳欢宴立即便察觉出来。

柳欢宴看着他慢慢地走到角灯的光明里,再次轻轻叹口气道:“颖田,原来你一心想害我。”

程颖田一只手扣住袖中箭,心里怦怦而跳,“他这时当是无人跟随,这地道是一条直路,如果有人跟着,肯定无法匿形。他既无人跟随,那么我一箭射出……”胸中转过杀人之念,眼神也随之凶恶起来,却忘记答话。

柳欢宴看着他,眼神不知是怜悯,抑或是失望,声音清凉如雪水,“颖田一定是从未见过我杀人,所以也错觉我不会杀人吧。”

话犹未完,程颖田全身猛地剧颤,绝望似地大吼,手指狠狠连摁数下,三枝黑色利箭呈品字挟风射出!

。。。

作者有话要说:呃,事实证明。。冬天熬夜深是8行滴。。。俺昨天整整躺了一天。。。

079 不念携手好,弃我如遗迹

利矢如风,柳欢宴没有躲,他也躲不开,那三枝小箭准确无误地刺中心脏部位,射中的力量甚大,他站不住,趔趄倒退两步,羊角灯倏地脱手,瞧着箭矢相继落于地下,衣服上破了三个尖洞,隐透黑色,但他连脸色亦未改变,只轻描淡写望着地下,淡然笑道:“毒箭。颖田,你好狠。”

程颖田一射不中,心思大乱,慌得向后退了一步,却没有来得及去想是怎么回事,柳欢宴负手在后,缓缓踏上了一步,道:“欢宴即便对不起天下人,但是记不起哪里辜负程君。你家贫早孤,投军后受长官嫉妒处处打压,若非是我,早就坐了大牢,三年,短短三年,我让你从一个没品没阶的小兵,转武为文,一直做到兵部郎中,冀州军中建功回来,我把你五品提到三品。你在我家中养伤,我待你如兄弟视你为同袍,你干下那样荒唐的事,我也视如不见。”

程颖田满脸通红,答不出来,只得再向后面退去,柳欢宴笑道:“你且站住。”程颖田拚命给自己鼓劲:“他只是个文弱书生,我怕他何来?”偏生就是站不住,还在往后退,背心一凉,原来这地道宽度有限,他这几步一退,已然碰到了石壁,他右手举起来,对准柳欢宴,柳欢宴轻声笑:“来吧,再来,你已经出过手了,还怕甚么?只管射。”程颖田盯住他胸前三个醒目的箭洞,微微发抖,方才暗箭明明射中了他的要害,怎么会沾衣即跌?他的手颤抖着,试图重新定位射向他的目标,柳欢宴笑容不变,依然在一步一步地逼近,羊角灯落在后面,微弱的灯火在他身周照出一圈光影,他身姿轻盈而飘忽,行来绝无半点声息,程颖田想道:“不,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柳欢宴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笑容愈盛,程颖田大叫:“别过来、别!”柳欢宴从容拍掉他一直举着的右手,抬手瞬间,袖子里似乎有股隐约香气,程颖田循而探之,却又什么都没有了,脑海中似乎飘过漫天雪花的景象,全身倏然一冷,陡然间仿佛被冰冻结。

柳欢宴水光柔波一般的眼眸变得深不可测,听得他清清淡淡的笑声响起在他耳边:“蠢才,为什么不敢尝试第二次?再试一次,你或者就打倒我了。”

程颖田冷得格格打战,作不了声,只惊恐而迷惑地看着他。柳欢宴再也忍不住,捂住胸口中箭的地方,向地下吐了一口紫血,嘴角边却还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些许伤算是什么?我受过更重的伤,哪怕死在眼前,我若不想让人看出来就没人能看得出来。可是我多半受不住第二次射击,你却没有勇气第二次尝试,所以,颖田,你死了,只能怪自己。”

程颖田瞪大眼睛,浑身使力令脸部扭曲,可是徒然从嘴里发出啊啊之声,却听不清在说些什么。柳欢宴摇了摇头,道:“颖田,你很贪心,荣华,权力,爱情,你一样都不想少,可以随便拿出来牺牲的只是你的恩人及朋友,我不是看不出你的用心,也给过你好几次机会,一次让你从善而择,一次让你抉择生死,可是你都放弃了,不可能指望我再给你更多机会。”

说时低头取出一个寸许来长的小瓶子,倒出一颗药丸,镇定、毫不犹豫地喂入程颖田口中,轻轻一捏他下颔,迫使他咽了下去。

程颖田脸色如土,终于说出话来:“见利忘义,忘恩负义……你……第二,没……第一。”柳欢宴神情微微一变,程颖田明知不活,用尽浑身力气,额上汗珠不断地沁出,可是不及滚落就被冻成了一粒粒冰珠子,贴面悬挂,他格格发抖,断续说道:“害定王,……保定王……都是你……随心所欲!你、你……小恩惠,我忠君报国,……没错!”

柳欢宴嘴角最后一丝笑意消失殆尽,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懒得和这个将死之人再行争论,走过去把坠落在地的灯拾了起来,打开底座把歪斜的灯芯扶正,琥珀色灯光中他的手印在灯壁上,手指纤长而手形完美,却不知是出于愤怒抑或出于其他心理,微微在发抖。

程颖田但觉身体里的活力如潮水似退去,对外界的感知一分分迟钝起来,甚至那刻骨的寒冷也微不足道了,他打起最后一点精神,嘶声叫道:“请……善待盈尘,她爱……”

一个“你”字未出口,脑海中电光火石一闪,想到柳欢宴素日寒症,谢盈尘被传染上的寒症,以及他自己这时被冰冻的情形,他募然间又想哭又觉愤怒,“你、你……原来你,根本不是……”

他的眼珠瞪得大大的,眼中惊骇欲绝,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柳欢宴再也不看他一眼,提灯缓缓没入黑暗,胸口很痛,血气翻涌,心中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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