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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松了一口气,他这一生文治武功足以夸耀古今,如今唯一未了的心愿就是平定吐蕃,解除这个心腹大患。哥舒翰和李昂都是他看好的人才,他把平定吐蕃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二人身上,如果二人真有一个出了问题,变生肘腋,那平定吐蕃的宏愿恐怕也就无从谈起了。
高力士见他有所意动,便接着说道:“大家,李昂和哥舒翰都是难得的虎将,这样的人难免有些傲气,互不心服乃是寻常之事。而且老奴听到一些传言,当初李忠嗣为节度时,李昂对王忠嗣提拔重哥舒翰等人曾口出怨言,为此哥舒翰还曾找李昂比试过,二人早就有嫌隙,如今同在陇右,相互弹劾对方也就不足为奇了。”
“胡闹!”听了高力士的话,李隆基气不打一处来,敢不得立即把李昂和哥舒翰叫到跟前来,指着鼻子狠狠训上一顿,“真是胡闹!朕对他们寄予了如此厚望,他们不想着如何对付吐蕃,却忙于内斗,真是岂有此理!”
“大家,二人同时上表弹劾对方,而且罪名重大,这些罪名虽不见得一定是真的,但也不能不彻查清楚,再者,不管二人的名罪真假如何,但老奴猜测二人想必已经发生了激烈冲突,否则也不至于双双上表弹劾对方这样的大罪。”
高力士不愿再多说,更没有给出处理意见,这话的深浅刚好。李隆基眉头又蹙了起来,当初他询问李昂和哥舒翰时,发现两人平定吐蕃的策略比较接近,以为他们需要面和心不和,在这条事上还能达成一致,默契配合。
同时也正因为二人不和,所以他没有派宦官去监军。现在看来,二人真是不让人省心,这监军也不能不派了,否则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也不知道该信谁了。
鉴于事关重大,李隆基很快召集了三省六部高官议事。
李林甫、****烈、裴宽、公孙谨、裴敦复、杨慎矜、王鉷等人来到紫宸殿,参拜过后,李隆基让太监当场宣读了李昂与哥舒翰弹劾对方的奏疏,然后问道:“诸位大臣,这事该如何处理啊?”
李林甫胸有成竹地说道:“陛下,李昂到陇右未满一年,屡立战功,深得陛下宠爱,可谓是前途无量,臣细细想来,实在找不到李昂谋反的动机何在。再者说了,李昂刚到陇右未满一年,虽有战功,但根基尚浅,其若谋逆,定无几人从之,李昂岂会不知这个道理?由此可见,哥舒翰说李昂谋反,未必可信。”
李昂是李林甫力推出来,准备用于取代太子李亨的人选,他岂能让李昂背上一个谋逆的罪名?
公孙谨可就更不能看着别人给李昂扣上这样的罪名了,公孙家和李昂的关系,几乎已是人尽知,如果李昂谋反罪名真的成立,公孙家肯定会受到牵连。
出于这种利害关系,公孙谨自然是责无旁贷地为李昂出头,只听他说道:“陛下,臣主理刑部,只认一个理,那就是所有罪名必须有相应的人证物证为凭,方能定罪。如今哥舒翰弹劾李昂谋逆,并无其他人证物证来证明此事属实,光凭他一人所言实不足为信。当然,李昂弹劾哥舒翰私通吐蕃,亦无旁证,同样不可轻信。二人孰是孰非,臣以为还虽派人前往陇右说加查证,方能下定论。”
公孙谨这番话听起来非常公允,谁也挑不出毛病来。不过他心里另有盘算,朝廷要派人去陇右详回查证,这是必然的,那么派谁去,这才是关键。
李林甫已经表态力挺李昂了,以李林甫现在的权势,派谁去陇右还不是他说了算。
李隆基颔首道:“诸位大臣以为,派谁去陇右查核合适?”
一直没说话的裴宽这时开口道:“陛下,李昂与哥舒翰掌控陇右七万余精兵,事关重大,臣以为派御史中丞杨慎矜前往陇右为宜。”
杨慎矜是御史台主官,本身就是管纠察百官的,而且杨慎矜为人一向比较正直,李隆基对他很信任,裴宽提议让杨慎矜去陇右,正合李隆基的心意。
李林甫不甘让裴宽抢了风头,而且现在杨慎矜越来越不听话,派杨慎矜去陇右,李林甫实在不放心。李隆基刚要点头,李林甫就说道:“陛下,臣以为派杨慎矜去不适合。”
李隆基转头望着李林甫问道:“那右相以为派谁去适合?”
“陛下,眼下李昂与哥舒翰互相弹劾对方,所弹劾的罪名都是死罪,不管孰是孰非,二人起了冲突这是必然的,臣以为不如按例派个中官去陇右为监军,一来,查核二人弹劾对方的罪名是否属实,二来,可留在陇右监军,调和李昂与哥舒翰之间的矛盾。”
李隆基听了点头道:“右相所言有理,右相以为派谁去合适?”
“臣以为,派谁去陛下可自行定夺,关键是要忠于陛下,且能办事即可。”
这就是李林甫做事让李隆基舒服的地方,他不直接说人选,如果李隆基派的人是对他有利的,他自然会顺水推舟。如果李隆基派去的人对他不利,他再让手下的御史言官提出疑议不迟。
有些事,别以为皇帝问你的意见,就真的想听你的意见,这方面的分寸李林甫把握得炉火纯青,这也是他出相这么多年,深得李隆基信任的原因。
李隆基果然不再询问他人的意思,他想了想,便想到了一个人。(未完待续。)
第0429章圣意
有关李昂与哥舒翰相互弹劾对方的事,大臣们都支持先派人去陇右查核,再作定夺,这场相互弹劾的风波暂时也就先搁着了。
不过紧随二人的奏疏之后,有越来越多的消息从陇右传回,比如李昂大败吐蕃,荡平大非川的英雄事迹;再比如李昂将吐蕃内相兀论样郭装猪笼、浸粪坑的闹剧;还包括哥舒翰与李昂动手时,一起被逼进粪坑等等……。
当高力士把这些传言转告李隆基时,大唐皇帝一脸怪异,本是一副慵懒之态的贵妃娘娘更是一下子坐了起来,瞪大了那双柔媚的眼睛问道:“高将军,你从哪里听到这些事情的?不会是真的吧?”
将一国使者装猪笼、浸粪坑,这已经够离奇的了,随后还把节度大使也踢到粪坑里去,这事情着实让人难以置信。
高力士躬着身答道:“回娘子,这都是坊间的传言,不知真假。不过老奴想来,此事关系重大,特别是银青光禄大夫李昂屡败吐蕃,誉满天下,同时涉及一方节度荣辱,这些事若不是有些依据,等闲人等未必敢捏造这样的谣言。”
李隆基觉得高力士说的有几分道理,便说道:“高将军,你让人去查查,看看这些传言从何而起,可真属实。”
“回大家,老奴派人查过了,这些事大致是从陇右传过来的,具体由谁先传出,却是无从查起,请大家恕罪。”
“哼!这李昂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李隆基有些恼火,吐蕃虽然可恨,但把吐蕃使者浸猪笼这样的事,有损大唐形象,教天下各国如今看待大唐?李隆基极好面子,因而对此很是不满。
杨贵妃今天穿着白色的貂裘,里面是绣着牡丹的宫装,把她整个人衬得白里透红,妩媚无比。见李隆基恼火,她不假思索地说道:“三郎,这些天你可没少夸李昂,这是怎么了?一会儿又生起气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君威难测?”
这个世上,大概也就只有杨贵妃敢这么说李隆基了,偏偏李隆基还就吃她这一套,见她脸上露不高兴的神色,李隆基连忙换上笑脸说道:“玉娘,李昂将吐蕃使者浸猪笼,这也太放肆了,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天下各国如何看待我大唐,李昂如此胆大妄为,朕有些恼火也属平常吗?玉娘,朕这火不是冲你发的,你别往心里去。”
杨贵妃接着说道:“李昂确实是胆大妄为,三郎现在才知道吗?他若不胆大妄为,敢带五十人就深入敌后,大破伏俟城?他若不胆大妄为,敢带五百人就去夜袭别人动用十万大军也打不下来的石堡?正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如果李昂是个唯唯诺诺的臣子,哪来的一份份捷报让三郎龙颜大悦?”
李隆基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在他印象中,自己的玉娘一向是个略带娇憨的女人,真没想到她突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李贵妃仗得万千宠爱集于一身,也不管皇帝的反应,接着说道:“照我说,就算真把吐蕃使者浸了猪笼也没什么,这事听着就有趣,妾身倒恨不得能一睹为快呢!至于天下各国说些什么,大唐有三郎这样的圣贤天子在位,量他们也不敢胡说八道,哼!”
“哈哈哈………。”李隆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被杨玉环这么一夸,他骨头都轻了四两,心里那叫一个畅快,什么浸猪笼的事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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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派往陇右任监军的太监叫鱼朝恩,对于这个人选,李林甫没有反对,鱼朝恩动身前往陇右的前一天晚上,李林甫把他请到了自己的府上,鱼朝恩受宠若惊,一入厅堂便趋前施礼。
李林甫随口说道:“鱼公公不必多礼,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