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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2 / 2)

终于,张老五用茶水濑了口,照地上一吐,将桌子往墙角一摊,拎起凳子回家了。

张老五刚走不久,半岭上的苹果园里又传来了铜号声,一阵接一阵,还是那么地凄婉悲犷,在料峭的秋风中逆行。西天边,低垂的孤月如钓,撑不起无边的黑夜。而且就这一丝亮光,也将要被漆黑的大山吞沉。没有星星,也不见了流萤,只有西风交错着号声,一波一波,穿透残墙,投进古井,荡涤着大地,嗡鸣不已。

吃饭的时候,杨灵涵问母亲,王大爷女儿怎么死的。张氏白了他一眼,说,吃饭时,哪这么多话!杨灵涵也不再多问。次日上午,问了一个熟人,熟人说,在酒店里打工,让人害了。听说尸体大御八块,塞进了酒店的冰箱里,公安把酒店封了一阵子,也没查出凶手来,后来酒店给赔了些钱,就再没什么结果。说这话时,那人眼里神秘地流露出了疑惑和猜测。

破晓时分,鸡鸣不已。听到这古老的生物钟,大地丝毫不敢怠慢,它很快脱掉了晚装,换上清明的衣裳。天边的围巾被风吹散,剩下零稀的几缕挂在山腰。稼草们醒了,眼睫毛上还挂着泪水,大概做了一夜的凄凉梦。拖拉机老早就干起了活,嘴大口大口喘着气,心布噔布噔地跳着。这惊动了正在练嗓的长尾巴郎,它弹枝而去,影子顿时从河面的树枝上消逝。下面的鱼儿,半藏半露,轻轻呼吸,很谨慎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空气湿湿的,有大地分泌的香气。杨灵涵一打开窗子,它们就一涌而进,将他团团围住,让他陶醉。他深深吸了一下,缓缓松放,那种滋味无法形容,心跟着感觉朝原野弥漫去。

赶紧洗刷,也来不及细嚼慢咽,吃完早饭,杨灵涵就向岭野地走去。穿过老宅后面的林子,有青砖潮乎乎的气息。风,从田野吹来的风,吸引着他的脚步。一走出村子,融入大地,他的步子就放慢了。他披着深秋的风,沿着岭中小溪,溯步寻幽。脚下黄草如毯,软绵绵的。失恋的苹果树,默默站在坡腰,在最高的枝头上,还挂着两颗干巴巴的乳房。

不一会,晴光就照到了水上,涟漪闪烁着金丝。小溪曾载着数不清的乐趣,摸鱼、捞虾、逮螃蟹。走着走着,一条断桥就在眼前了。这座桥本是越野水桥,上面修着渠道,可惜现在废了,右边被水冲垮了,只有左边还探出一大半,依旧有三个拱门洞嵌在桥身上。杨灵涵爬上了桥洞,洞中石板上用彩石划了棋盘,木棒和石子还摆在上面,看来是没下完的残局。

一到夏天,这几个拱门洞可就热闹了,有拉呱聊天的,有下棋打牌的,有歇息午休的。最有趣的,还是那些半大孩子们,他们放牛时都带着饭,中午的时候就从四野里来这里聚餐。桥洞里挂了壶,他们用壶装满泉水,在河边用石头支起炉子来烧水。水烧开了就提到桥洞里去,大伙儿吆喝着,开饭了,开饭了,就各自掏出煎饼来吃午饭。煎饼里往往卷好了煎鸡蛋、五花肉丝、煮咸菜之类的,吃起来哪个香啊!要是庄稼都长起来了,有人就去地里扒几棵红薯和花生来,用泥块垒一个炉桶,把红薯或花生放到炉底的坑里,然后在上面烧火。等把泥块烤得热了,大伙就一拥而上将土炉子弄塌、培实,不一会,红薯或花生就在里面闷熟了,然后就扒开来吃,甭提多有滋味!

站在岭顶上,仰望四野,苍天厚土,高远茫然。

周大新从博山回来了。周大新比杨灵涵小些,他姐和杨灵涵是小学同学。杨灵涵在小学是班长,放了学,总有些小孩跟在他尼股后玩,周大新就是其中之一,每年逢春节他都要和杨灵涵聚几天。周大新一回到家,先问村里哪个青年在家,一听说杨灵涵回来了,把包一扔就去找他了。两个人见了面自然很亲热,杨灵涵赶紧倒了茶,周大新端起来一饮而尽,说,我还真没喝口水!接着又喝了三杯。说,咱到外面走走去。杨灵涵说,走,正想给你说呢。两个人就边说边走,出了村口,沿着山岗下的小路,向着茫茫原野走去。

杨灵涵问,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周大新说,别提了,我正想跟你说呢,我是和别人打了架跑回来的!

杨灵涵问,打架了,怎么回事?

周大新说,我们那个厂子老压工资,都三个月没发了,我倒也不是因为这,反正到年底了嘛,也拖不了多长了。我和厂长的侄子一个车间,他长得那贼样,根本没人搭理,平时里车间的女孩老是爱和我聊话、逛街,他看见了就妒忌,找了人揍我。咱也不是好欺负的,那天我一拳头就把他鼻子打歪了,其中一个看着没折就立马到厂长那告状了。厂长纠集了十几号人,来“拿我”,把我围了一圈,我一看急了,摸起一把铁锹,大声吆喝着,谁敢上来,谁上来我就掊死谁!然后我就喊杀着,挥舞着,朝门口冲了过去。那些人见我拼了命,不管厂长怎么命令拦住我,没一个敢上身。冲出大门后,我一口气跑到了马路上,打了个车就跑回来了。狗日的,可惜了我三个月的工资!

听周大新惊心动魄地讲完,杨灵涵庆幸地说,好歹跑回来了!

周大新说,那可不是,我要让他们拿下了这辈子就完了。这样的事情以前有过,被逮住的,腿都被他们打折了,厂里不缺那俩赔偿金,可人一辈子的腿就完蛋了。我是真跟他们拼命了,当时谁要拦我,我非掊死他不可!坐牢也比断腿强,再说凭什么受他们的气?!

显然,周大新比杨灵涵更熟悉村里发生的一些事,他指着前面山后的王家寨说,现在最无能的部门,就是农村的派出所。村霸欺压良民,他们连管都不管,山后那个王家寨,外号叫“小台北”,咱这一带就那村里黑人多,一到晚上就骑着摩托车集合,也不知到哪做案去了。

接着周大新又讲了一些村中逸闻,说,李小山撇下自己老婆和孩子,拐着孟涛的姐姐跑了,听说俩人都在外头生了儿子。又说,找了婆家的青子,自己又看上了邻村的小伙,她父母嫌那家穷,没愿意,她就在家喝药死了。只要杨灵涵不插话,周大新嘴中的事就滔滔不绝,说完了一些出奇的成人,又开始说起小孩来。周大新看了眼脚下的路,抬头说,亮亮和晓明你知道吧?

杨灵涵说,上初一了吧?

周大新嘿嘿一笑,说,早辍学了,这俩小屁孩今年还犯案了。到临村看电影时,把人家小姑娘“办了”!被告到了派出所,一家罚了二千块。村里小青年,没有不嘲笑他们的,一炮打出二千块,找小姐也花不了这么多!

杨灵涵一听,惊讶地问,就这俩小屁孩,怎么可能!过去,哪敢有这种事!

周大新说,不相信,你问问别人,我可不骗你。现在的小屁孩可不比过去了,过去是严父出孝子,现在是棍棒打老子,谁管得了啊。又说,还有更可笑的呢,村东头的叶子和梦兰也辍学了,整天混在某某青年家里看黄碟,据说A级片都看烦了,嚷着要看“人与兽”。

杨灵涵听了,一时没反应,随后裂了一下嘴,皮笑肉不笑地说,呵,比咱时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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