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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1 / 2)

>杨灵涵把茶盘端了出去,两个人就在葡萄架下聊起来。外公问,在这住得惯吧?

杨灵涵说,打小在这玩,住得惯。

外公说,打你回来,咱爷俩也没得闲聊聊,连上大学算一块,你在外头也七八年了吧?

杨灵涵说,恩,七年多了。

外公喝了口茶说,你小时侯在我那院子里玩,有算相的指着你说,这孩子十七岁就不吃家里饭了,当时你姥姥还说,十七岁能干啥,还不吃家里的饭!后来看还是蛮准的,那年你不正好念大学书去了么!那个看相的我认识,是神家峪的,去年刚死,活了一百零三岁。叹了一口气,又说,忘了让他再给你算算,我们也纳闷,怎么好端端的就非要回乡下来过不可呢!

杨灵涵也不说什么,赶紧给外公斟满了茶水。外公又说,不知你们大学生怎么想的,我是个信命的人,命里没有的,也根本强求不来,可命里要是有的,你怎么也躲不过去。过去,那戏里头不是唱吗,天上的星星多月亮少,有人欢喜有人忧,好活歹活都是命啊!

杨灵涵是极其尊重外公的。外公小时是孤儿,很早就死了父亲,母亲在改嫁前把他买给了人家。父亲没有亲兄弟,后来一个堂伯花钱把他赎了回来,还买了几只羊让他养,他就风里来雨里去的放。几只羊变成了一群羊,没几年就卖了好几茬,十几年后他就成了村里少有的富户。后来又种了很多地,看着大女婿走很远来给干活,心里过意不去就给杨弘勤买了辆自行车。那年头有辆自行车可是很了不起的事,着实让杨弘勤风光了几年。可惜人一老,年轻时落下的病根就发作了,老人近年得了手脚麻木的病,身体明显不如从前了。

想到这,杨灵涵就问,这阵子,您胳膊好多了吧。

外公说,又去医院检查了回,吃了些药,加上你给刨的那些扎山根,比以前是轻多了,就是后半夜睡着了还有时发作,白天倒没事了。谈了一会,外公看了一下天,说,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说着就起身

杨灵涵说,在这住一晚上,明天再走吧!

外公说,明天还有块地要锄草,不能耽搁庄稼长啊。杨灵涵留不住,就送外公。

到了园子门口,外公就让杨灵涵止住了步,说,甭送了,你有时间过去玩,你姥姥也念叨你了。刚转身要走,又回过头来说道,你也甭跟你爸赌气,父子俩,哪有隔夜仇啊。他给你盖那么好的房子,又供你念完了大学,也真不容易啊,经常回家看看他!见杨灵涵答应了,才挥了下手,转身离去。

听着草里唧唧的虫鸣,望着外公离去的背影,杨灵涵眼睛顿时湿润了。

杨弘勤的病不大好治,出院后还得在家输液静养。忙活了大半辈子,乍一歇养竟感到浑身不自在,看着人家扛锄下地,他心里就有些按奈不住。可心有余力不及干着急也没用,只要握着锄一弯腰,肩关节和膝关节就刺骨的疼。他对妻子张氏说,哪辈子造得孽,得了这熊病,这样下去,地里非荒了不可!

张氏揶揄道,你闲心操得可不少。你那话来,指望你地里不荒没门!俺早把草锄了,肥也上了,药也打了,你上东屋看看,化肥还有没有?

杨弘勤说,就你这人能出了什么活!化肥上了我倒知道,可那地里的草,不蒙脚脖子才怪哩!

张氏听了,说,真是个小心。没你俺就不知道锄地了?地是灵涵这几天锄的,干净着哪!你以为你不给人家好脸看,人就不感眼神拉?!

杨弘勤一听,甩了一句说,感眼神就能出息了他?!

张氏也不理会,挎着筐草就去喂牛了。

干完活闲下来,杨灵涵就想进山转转,自打开春以来,他还没进去逛过。这时的徂徕山,松柏浮翠,野花遍地,正是一年好时光。不过很不凑巧,他刚走到半山坡,天空就落下了雨点。抬头仰看,云彩也不多厚,以为下不起来就继续上山。走了一会,雨就下大了,而且越下越带劲,正在兴头上。回去是不划算,非淋成落汤鸡不可,他只好猛跑了几步,躲进一个山洞里避雨。看着外面的雨帘,他想,谚语说天上无云下大雨,一点没错啊。坐了会,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他就站到了山洞口眺望,那些山岭中的村子,都蔚然深沉模糊不清。春雨贵如油,今春是难得的好光景,就看夏天怎么样了。

午后两三点钟,雨终于歇了,但站在洞外仰看天并没有要晴的样子,云彩在空中明暗交掠。偶尔,还有落下一两滴雨,从脖子上溜进后背,凉惊惊的。上山是不行了,路滑,肚子也饿,只好回去。回去的路更不好走,山间的路毕竟沙石居多,虽然湿了但不粘脚,可一到下面就是土路,而且全是黄土,不下雨时又干又硬,雨一下就异常的泥泞。踩在它上面,就如同踩上了发酵的面团,越粘越厚,不一会就陷在路上不能动了。杨灵涵就干脆挽了裤角,用手提着鞋,赤脚回到了苹果园。

次日天就放晴了。吃了午饭,路也晒的半干了,杨灵涵就又进山。出门时,他突然想起了外公,就带上了铁铲顺便再给他刨些扎山根。很快就进山了,山路很陡仄,像缠在半山腰一样,一边是百丈山谷,一边是壁立千仞。望里面望去,雾岚缭绕,群峰竞姿。这徂徕山,堪称泰山的姊妹山,虽然没有泰山名气大,也是峰峦嵯峨,溪谷纵横,古迹遍布。古时候,徂徕山里隐居过不少人,有唐朝的李希夷,宋初三先生中的石介,有辛弃疾的同窗党怀英,还有元代大学者许衡等。其中最有名的当是李白,天宝年间,李白举家迁居山东,边耕种着龟山之阴的庄稼,边和些山东名士隐居徂徕山中,谈古论今,诗酒唱和,人称“竹溪六逸”。现在溪边岩石上的“竹溪”二字,是金代党怀英读书时题刻的,不过距竹溪庵不远,有一处“独秀峰”的刻石,则据说是李白亲笔所题。

对这些山景,杨灵涵早熟悉不过了。溜达了一会,他就到山坡上刨起扎山根来,边找边刨,不觉就转到了后山。这时天渐渐金黄起来,山谷中四禅寺的琉璃瓦,分外照眼。四禅寺它是去过的,不过都不是从目前这边去,后山这一带他不是常来。看着扎山根刨得差不多了,脚下林子里又有路通往寺里,他就想到寺里去转转。穿过林子,路边是陡峭的山崖,抬头一看,上面隐约有些摩崖石刻,莫非是人们说的北齐石刻?心生疑惑,见石崖下有几块累叠的大石头,就爬上去,站着观摩起来。

果然是北齐经刻,只是年代久远,文字多已漫灭,不过剩下的,倒也很容易识别,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里的经句。有几行刻的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杨灵涵念了一边,心境好是一番触动。这山,这林,这字,这虚无飘渺的暮蔼,竟让他刹那间消融了一般。那感觉,如同和裴笑溟置身少海上一样。静默了好久,眼看着倦鸟归林,这才下了大石头,提上篓子,直接回苹果园了。

一大早,张氏扛着铁锹来到了苹果园,对杨灵涵说,有两块地得重修水簸箕,以前修的不牢靠。幸好是下场春雨,要是过两天来大水,准能把地给冲毁了!

杨灵涵说,我去修吧。说着就提了铁锹去修水道。

张氏要一块去帮忙,杨灵涵说,你回去,我能弄好。

张氏说,你干活仔细,我放心。我是怕累着你,你可七年没下力了。

杨灵涵说,修水道嘛,我可是打小就热这个。接着又问,我爸好吧?

张氏说,在家打吊针呢。

杨灵涵一听,说,那你赶紧回家吧,床边不能离人。张氏听了,也就回去了。

不到中午,两个水道就搞定了。知道父亲打吊针,他也就没回苹果园,扛着铁锹径自回家了。张氏坐在堂屋门口,见杨灵涵回来,停了手中的针线活,说,这么块就修好了?!

杨灵涵说,咱天生就是下力的料,这点小事难不住我!边说边把铁锹竖到了墙角。

进了屋一看,床上空空的,赶忙问,我爸呢?

张氏见儿子问得慌,就说,没事,在西屋呢。大夫显堂屋进不来太阳,就挪到西屋去了,西屋多晴快厄。杨灵涵“噢”了一声,就去西屋看杨弘勤。

杨灵涵一进家门,躺在床上的杨弘勤就听到了,自己的儿子嘛,有什么动静还不清楚。刚才听到儿子要来西屋,杨弘勤就歪了下身子,闭上眼睛,假装起睡了觉。

杨灵涵推开门,叫了一声爸。见父亲没吭声,以为他睡着了,也不敢再有动静,默站了一会就带上门出去了。听到门轻轻地被带上,杨弘勤心里莫名一阵酸楚。

回到堂屋感觉口渴,杨灵涵就要倒开水喝。张氏见了,自责般说道,干了半天活回来,我连口水都没给你倒,咱冲壶茶喝!说着就要起身忙活。

杨灵涵赶紧说,你还是忙你的吧,我自个来。有手有脚的,还那我当小孩啊!

张氏笑着说,你再大,在父母眼力都是孩子!

杨灵涵笑着说,那倒也是。张氏把针线往板凳上一搁,到西屋看了一下杨弘勤。

回来说,我去给牛上点草料。说着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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