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王之娥(2 / 2)

怪不得老师喜欢她,学生看起来也很喜欢她,而她在日本学生中间也不见有什么不自在的。她虽然是一个中国人,但确实是对日本有很大的好感。

假如她没有好感,她就不可能了解这么多日本的美食。

这是一个可以争取过来的中国学生。哪怕她是中国人,也可以把她变成日本人。

山本打定主意,对走过来的杨玉燕就很客气了,只问了她几个关于日本的问题,然后发现她对日本的了解确实很奇怪。

她知道八幡宫、足立将军邸、浅草寺,可她不知道日本有多少贵族,不知道日本大族的姓氏,她以为日本人人都吃寿司和拉面,寿司和拉面是日本人的主食。她还知道奈良,说奈良有很多鹿,结果在旁边的小林老师笑着说:“奈良哪里有鹿?鹿都在树林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山本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小林老师,肯定的说:“奈良的小鹿很可爱,就像你一样可爱。杨同学,我很高兴在这所学校,有你这样的人帮助日本人,你的友谊无比的珍贵,日本人会记住你的友好,会报答你的。”

连日本人都未必曾经走过日本全国,假如没有去过,他们自己都不知道隔壁县有什么。一个中国人却这么清楚,中国人真是深不可测。

山本说:“杨同学,你有没有考虑过到日本去上学呢?日本有女子大学,连日本的公主都会去那里上学,修习女子的功课。”

苏纯钧从刚才就一直没机会插话,他把礼物递过去,也只是山本身边的一个人来接。听到山本的这句话,他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山本想把杨玉燕送到日本去。

从清朝起,日本一直都很欢迎中国的留学生,他们会给中国留学生补助,会指派民家招待中国留学生住宿,一应吃喝都不必中国学生自己掏钱,全由日本政府买单。

日本知道自己国内的人才不足,一直很羡慕中国的年轻人才,他们渴望中国这么大的土地和这么多的人口都变成他们自己的。

他们希望这些中国留学生最终都留在日本,成为日本人,为日本天皇效力。

有很多中国留学生都上了日本的当,最终抛弃祖国,留在了日本。

苏纯钧从不怀疑日本人的洗脑功力。他不担心杨玉燕会抛弃祖国,但他害怕她受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担心她无法很好的回绝。

苏纯钧试探的向前走了一步,想代替杨玉燕回答。

山本锐利的瞪着他,他身后的日本士兵连-枪-都-掏出来了。

杨玉燕没有发觉背后发生的事,她轻松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其实对学习不感兴趣,也很不喜欢上课。我来上学是因为我订婚了,我必须要来扩展我的社交圈,这样才能在婚后为我的丈夫服务,等我结婚以后,我就不会再上学了。所以,很抱歉,我并不想去留学,去继续学习,学习太累了,我实在无法忍受这份辛苦。”

——不上学不等于不会继续参加慈善基金会的事务呀。

山本听了这个回答并没有起疑心,这很正常,日本与中国的女性大部分都是这样,她们的一切都是为了丈夫而存在的。

山本:“敬爱丈夫是对的,你是一个坚贞的女性,你值得所有的女人去学习。”

他让杨玉燕他们离开了。

在他们离开之后,他对小林老师和酒井女士说:“要想办法让她变成我们的人。让她成为一个日本人,要让她从心底崇敬天皇与日本,让她为我们做事。之前你们做得很好,这是一个并不困难的任务,继续下去,你们一定要完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送走山本,祭典的天仙配唱到了凌晨两点才下戏。

——没办法啊!很多老乡听说学生给唱免费的大戏,都回家吃过晚饭睡过一觉才扶老携幼的赶来听免费大戏。

杨玉燕这边送走日本人也功成身退打算收摊,老乡们都不乐意了,站在戏台子下拦住唱戏的学生不让走,都说是来听天仙配的。

杨玉燕一抹脸,给唱戏的同学们一人加了一个鸡腿当夜宵,让他们唱完天仙配再收摊。

唱戏的同学们吃完鸡腿只好再次粉墨登场,杨奸商回家睡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先去找唐校长,打算继续用今天的广场。

“祭典都要办三天。”杨同学说。

唐校长坐在早餐桌前吃油煎蛋配豆浆油条,听得此言,拂胸回屋躺床。

“杨同学,你昨天辛苦了,今天就休息休息吧,大家也要休息休息的。”

唐校长装病,把勤于赚钱的杨同学请走了。

祭典什么的,办一天就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同学沉迷赚钱,无法自拔,想再次纠集慈善基金会的同学们一起向上陈情。

不料,她找到基金会,空无一人。

找到寝室,所有的同学都赖床不起。

除了赚钱赚到精神百倍的杨同学之外,大多数凡人在经过昨天的辛劳之后,今天都有点疲软。

杨同学鼓舞他们:“我们是为了帮助大家,为了基金会啊!只要再开两天祭典,就能赚更多的钱了!”

可惜,精神上的鼓舞抵不过肉-体上的辛苦,没有一个同学继续响应她的“赚钱就能帮助他人,赚更多钱就能帮助更多的人”。

杨奸商拉不来壮丁,只能无奈回去上课。

下了课再去基金会算账,看看昨天到底赚了多少钱。

所有收来的钱都集中到一张桌上,四个女同学加一个家里是账房的男同学一边拨算盘一边算账。

扣除掉不得不付出的材料费,再省略人工费——都是义工嘛,剩下的就都是收益了。

昨天所有的摊位加起来共盈利收入六百九十二块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把这个数字大写加粗的挂在基金会的黑板上,激动的动员大家“一天是六百九十二,两天就是一千五!三天就是两千!同学们!我们要努力赚钱啊!”

底下同学小声嘀咕。

“家学渊源啊。”

“这就是遗传啊。”

“我听说杨同学想改姓祝。”

“我听说的是杨同学本来就该姓祝,当年她父母结婚时说好的,次子姓祝。”

杨玉燕不明白,怎么过了两天好多人都叫她“祝同学”了,她想改姓的事这么快就被大家都知道了?她也就笑嘻嘻的答应着,作业本上也把“杨玉燕”都写成“祝玉燕”。

虽然大家都改叫她祝同学了,但都不愿意再办一次祭典。以前大家觉得总让苏先生一个人捐钱不太好,现在大家都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基金会需要这样热血的人士才能生存下去!

虽然大家都不乐意继续做生意赚钱,但大家擅长多种技术的事还是被附近的乡亲们看在眼里了,终于!有人来找他们学技术了!

开学习班的同学热泪盈眶。

他们都以为学习班是不可能办起来的,没想到办一次祭典,竟然误打误撞的成了招生广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以前是没有人相信学生们真的会这些东西,都以为他们吹牛皮呢。

学习班终于迎来了第一批学生,虽然只有几个人,但一个好的开头胜过一切。

基金会的同学们又都一窝蜂的跑去搞学习班了,没人跟杨奸商一起赚钱。

杨奸商骗不来人,只好偃旗息鼓,下回再说。

正好,她也有一件大事需要考虑。

上回山本说的话吓了她一跳,她才发现过于闪耀也不是什么好事,这不,大野狼就看中她了。

不过幸好这个世界还是给她留下了一线生机的。

就算是在日本,已婚女性也是默认不必工作的。在日本和中国,夫权有时比父权更伟大,已婚女性是丈夫的所有物,这是一条公认的社会常识。

要想彻底拒绝山本,避免被绑到日本去留学,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结婚。

杨玉燕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这个主意,可是要说出口时,她又犹豫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担心这会伤了苏老师的心。

他们两人应该是因为爱而结合,而不是为了躲避日本人。

所以,她纠结了好几天都没有说出口。

正好,她亲妈也有一件事打算说出来吓孩子一跳。

上回,祝颜舒看到了杨玉燕在招惹是非上的巨大潜力,深刻的认识到自己能力不足。

她并不是一个自大的女人。早在杨玉燕这个年纪,或许她是自大的。但在失去父母的扶助,独自一人带着两个女儿生活了这么久之后,她早就学会对男权社会妥协了。

这个世界并不承认女人有独自行走的权力。

昨天晚上,苏纯钧是未婚夫,所以他可以跟上去,唐校长是师长,他也可以跟上去。她是母亲,却是一个女人,所以她不能跟上去。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无知者无畏的走向前。

她并不想扼杀杨玉燕。假如她是一个简单粗暴的母亲,她可以把她关在家里,一遍遍的打她,直到打断她的腿,打得她再也不敢在外面张牙舞爪,放纵她的聪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时她都觉得她真应该把这孩子关起来。

她犹豫过好多次。

可每一次她都想质问自己:祝颜舒,你只能想出这种办法来吗?你除了把她关起来,就没有别的主意了吗?那这样的你,跟那些没有读过书的女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可她又要怎么去帮助自己的孩子呢?

给她找一个爱她的、能保护她的丈夫够不够?

她找到了苏纯钧,他可以提供给她的女儿富足的生活,最要紧的是他爱着她,一个充满爱的环境是优越的,爱会像润滑油一样汽车润滑油,不要想歪。作者语。包裹住婚姻中充满梭角的地方,让她过得舒适又安泰。

可这还是不够。

一个母亲怎么能觉得给自己女儿的已经够了呢?不管是爱、保护、还是优越的生活,都永远不够。

她还想找到更多、更多能保护她的东西。

被男权限制,还可以反过来利用男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谓男权,就是男人可以行使的权力,在与女性相比,男性具有女性所不具备的优越性和便利。

那女性也可以利用男人,来获得同等的男权。

在这之前,祝颜舒与代教授有过一场不那么浪漫的谈话。

她与他之间,是有那么一点点暧昧在的。

但两人都不是少年了。

他有他的事业与理想,他的学生,他的学校。

而她有她的女儿,新的生活,新的理想和事业。

所以他与她都没有说出口,只让那一点点心有灵犀融化在每一次的眼神交汇间,每一次的交谈中,每一次的笑容里。

她比在家里时更注重妆容。

以前她总是涂着鲜红的口红,打扮精致,头发上的每一个卷子都要一丝不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她总是会在睡前喷上香水,让残存的香气在第二天环绕在她身上,让他与她在一起时,只能闻到似有若无的香味,就像她对他的心意,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而她也自大的觉得,他在对着她的时候笑容更多,声音更有磁性,语调更温柔。

杨玉蝉说:“无为讲代教授现在都爱在客厅里待着了,以前他都是在书房里看书。”

她心中暗喜,嘴上却说:“代教授懂礼貌,我们这些人虽是借住,也跟客人差不多,代教授怕我们尴尬,才会常常在外面陪着我们的。”

于是,她也常常在客厅里留连。

她想对他好,又不知怎么才是好。有心要送他礼物,又担心他会觉得她一身铜臭。只好对张妈说,让张妈多做些代教授爱吃的饭菜。

她道:“客随主便,现在桌上的饭菜都是我们自家人爱吃的,也不知道人家代教授爱吃什么,好歹做两道人家爱吃的。”

张妈道:“现在哪里是我做?全都是无为在做。代教授以前吃无为做的菜就可以,我们来了就不可以了?我倒觉得,现在饭桌上的菜比代教授以前吃的精致多了呢。”

她没好气道:“哎哟,你就多做两道嘛。”

张妈随口应道:“好好好。”过一会儿,张妈又来,端着两杯咖啡递给她:“给你,送去给代教授喝吧。我才煮的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接过来两个杯子,道:“人家哪里喝得了两杯?这都几点了,喝了晚上不用睡了。”

张妈看她,抱着手,指着杯子说:“这杯是给你的,你上去跟他一起喝嘛。”

她脸上微微发烧,站起来说:“还让我送上去哟。”

张妈就站在原地看着她上楼,笑呵呵的说:“你端嘛,我厨房还忙着呢,今晚还要多做两道菜呢。”

她在楼梯上跺跺脚,还是端着咖啡上楼了。

张妈煮咖啡煮得很对味呢。

她端着咖啡进去,他笑着请她进门,两人喝着咖啡,一起读书。

他盛赞祝家的藏书,卧室里到处都堆着书,床上、桌上、椅子上,哪里都有。

她踢了踢墙角的地铺,笑着说:“这是苏先生晚上睡觉的床吧?”

他也笑着说:“纯钧对燕燕真是一片真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心里知道,却愿意听别人再说一遍:“当老师的要替学生拉票吗?他成日在官场中打滚,能有多少真心给人?”

他说:“因为没有见过真心,所以只能把自己的真心掏出来给别人了。”

她心中一动,感慨道:“到底是亲师生,你把他说的这么可怜,是想叫我多怜惜他几分吗?我也知道,他是个可怜的孩子。”

她还记得苏纯钧头一回来租房子时,穿着洗得干干净净的校服,瘦得脸颊都没有肉了,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笑容却甜的很,他极为精明的把楼上楼下的空房间都看一遍,挑中了与她家相隔一层的楼上。

他说:“祝老板,我想租下这一间,一个月十五块钱,一块都不少你的。”

她笑呵呵的说:“十五是多少年前的价格了?看你年轻,一个月算你十八块好了。”

他不还价,轻松的点点头,说:“十八就十八,我今天就搬进来。”

她看出他是个穷鬼——穷得连一件外衣都没有,穷得连饭都要吃不上了,他哪来的钱付房租?

果不其然,他租下房子,搬来家具,然后就对她讲:“房租先欠三个月,我有一桩生意,三个月后就能见到回钱,到时一毛不少给你。”

她笑了,说:“我楼下房间里就有电话机,现在拨个电话到警察局,立刻就能喊来人把你投进监狱吃牢饭。我每个月都要往警察局送钱的,想在我祝家楼当骗子,你是小看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这才说了实话。当时冬天刚过去,他打算把冬衣、冬被和暖水瓶都送到当铺去,这样就有钱了。之所以现在还没有送过去,要等三个月后,是因为他把这些东西都租给同学用了。

而他的冬衣、冬被、暖水瓶,当然也是从当铺买来的便宜货。

天未冷时就用极低的价格从当铺买出来,用过一冬后,再卖回当铺去,这就是苏同学过冬的妙招。

更别提他还会租给同学用,还能再收几份租金。不说花钱,还要再赚一点呢。

祝颜舒叹为观止,二话不说就把房子租给他了。

这是个人才,日后不出人头地都不可能。

真把房子租给他了,却发现他是个极为干净有规矩的男孩子。并不是像他一开始租冬衣时那么的不择手段,从牙缝里扣钱。

租户们都是变着法的占主家的便宜,她见多了租户们想方设法的偷偷扯电线到自己家,偷偷用电风扇,偷偷撬开楼下库房的门偷张妈买的煤。

她都叫张妈不要计较,太过份的时候才请警察们到楼里来走一圈耍一通威风吓吓租户。

可这个穷学生,却从来没有占一点便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光明正大的对她讲,要扯一根电线进屋,晚上点灯照亮,夏天吹电风扇——当然,电风扇肯定是从当铺来的。

她说扯电线可以,但电工要自己请,每个月不管用了多少电,统一多交一块五毛钱。

他欠着三个月的房租未付,爽快的答应下来,好像一个积年老赖,早就习惯了借钱买衣服——一身是债。

他不开火,弄了个炉子只烧水,打听一楼有库房用来给租户存煤,各家的煤各家用,也有人会偷煤,他就不自己买煤,要用煤了,现掏一毛钱找租户买,一毛钱五块煤,合两分钱一块了。租户就都乐意跟这个“有钱阔气”的学生做交易。

祝颜舒冷笑,这有钱阔气的学生还欠着她三个月的房租水电卫生费呢,这一毛钱倒是掏得大方。

不止买煤大方。他每天回来吃饭,都是提着小锅去外面小摊上买面条,清汤寡水,一颗蛋都不加,只加两滴香油,几颗葱花调味。

吃的小脸越发清瘦。

却仍是不肯自己开火做饭。

人看着不笨,做饭也不难,难的是在走廊做饭,或是在卧室做饭,只怕都不符合这位少爷的标准。于是他宁可吃着食摊上的清汤面条,也不肯自己开火烧一锅水煮面条吃。

她有时看他可怜,让张妈把家里吃剩的咸菜拿去给他,他也认认真真的道谢,把碗洗得干干净净的还回来——等日后他与燕燕谈起了恋爱,才坦白当时张妈送过去的咸菜,都叫他在半夜肚子饿时用开水冲咸菜汤喝了,很是解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把燕燕心疼的把自己的饼干都包过去了。

这败家闺女。

三个月过去,他果真把钱拿回来了。

她想他还要再拖几日,不想他立刻就把钱送来了,小脸吃得红扑扑的,少见的这么有精神。

后来几天,张妈说“楼上那个学生,吃面都加两颗蛋”。

可见是真有钱了。

她道:“看他能这么吃几天。”

她没看错,这孩子只怕是个不会省钱过日子的。

两颗蛋的面没吃多久就又变回了不加蛋的面,才吃出人色的小脸再次慢慢饿瘦了。

可他仍然不偷不抢不占人便宜,虽然仍是想着办法挖当铺的墙角,可给租户掏钱买煤时,一毛钱仍是掏的大方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眼里没钱。

穷,但眼里仍然看不到脚边的钱。

这是哪一家养出来的少爷,养得这么心高气傲,目下无尘。

他不屑做违反他原则的事,因为违反原则,是比穷更让他不能忍受的。他可以饿肚子,可以对着人陪笑脸,却不能低下头做错事。

所以,当她想给燕燕再找一个合适的家庭教师时,她试探着问了他,他也答应得很爽快。

于他,可能就是想找一个糊口又体面的活计。

可于她,却是可以放心的把未成年的女儿和他留在家里。

也省得那张细白的小脸总是饿得泛青。

彼时那一点点的善意,换回的是苏纯钧对祝家毫无保留的珍视与爱护。

她还曾经以为他对别人也是这样,可在学校里,除了施无为,苏纯钧竟是没有交下一个好朋友,而他与施无为的关系,也是在祝家姐妹之后才与施无为深交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他入了官场,如鱼得水。她才知道,他给予祝家人的善良与热情,信任与爱护,只怕是他最慷慨的赠予了。

今天听代教授这么形容,她才捕捉到心中对苏纯钧曾有过的明悟与理解。她曾以为苏纯钧也与她一样失去了家人,感同身受的同情让她对当时的穷学生多加照顾。但没想到他的家人仍然活着,却在他的心中死去了,那是比真正的死去更痛苦的经历。

她仍有女儿,仍有家人,所以她固守其身,只是对这个世界关上了门窗。但门窗终有打开的一天。

苏纯钧没有家人,但他又不想变成一个冷漠又吝啬的人,所以他把祝家人当做他的家人,一个可以尽量去爱的地方。

他饥不择食的选择,让祝颜舒庆幸他选的是祝家人,祝家人不会辜负他的爱,会还给他同样的爱。

祝颜舒:“幸好他遇上的是祝家。要是当时他去别人家租房子,我们家就少了一个上门女婿了。”

代教授听懂了她的话,笑着说:“我也替他庆幸,他遇上的是你。换一个人,只怕我就看不到现在的苏纯钧了。”

当时苏纯钧刚刚从家里出来就遇上了祝家人,只是一条弃犬。要是变成了野狗,乃至变成了狼,那就晚了。

他们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这话是燕燕说过的,就是这死孩子说的时候一点都不正经,好像意有所指。

可他们在书房里谈话时,是在正直的交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代玉书他虽然年过而立,却仍有少年意气,谈论起来这世间的种种不平之事时,总是意气风发,让她目眩神迷,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时的祝家楼下,年轻的少年少女们充满斗志与理想,总是迫不及待的宣扬自己的主张,而不会去管它到底会不会实现,明天的事交给明天去决定。

她喜欢这样仍带着少年气质的代玉书,她也喜欢爱护学生比爱护自己更多的代教授,她喜欢这个理想男子。

她多想不顾现实,不顾一切,和他在一起。

可当她对他说出求爱的话的时候,却是那么的冰冷,充满算计,好像她只是在求他帮忙保护女儿,求他成全她的慈母之心,而她对他的感情只是用来引诱他的筹码。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自己表现的这么坏。

以前的她是那么愿意热情的告诉所有人她的爱情在哪里,她以她的爱情自豪,她也想让她的爱人对她的爱情自豪。

杨虚鹤令她对她的爱情不再自信了。

所以这一回,她想得到这个男人,却不知道拿出爱情来能不能打动他的心。她所以她用了另一种办法,利用他的善良与爱心,让他对她点头。

他笑得好开心,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成了弯弯的月牙。

他用力握着她的手,摇了好几下,才终于找到舌头般说:“好,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说:“我是说,我想,我们可以,可以……”

她也开始语无伦次。

他一个劲的点头:“好,好。”

她想说的更有条理一点,像这个要求显得更有计划性,更有操作性,更必要。

“燕燕太小了,假如有一个父亲可以帮助她,在日本人……”

他说:“好,好,我答应,我可以当爸爸,我很有经验,我是说,我可以当爸爸,燕燕的爸爸,还有小蝉,无为和纯钧也……”

她紧张的都不知道自己说清了没,说清了吧?他都明白吧?

“好的,那好,那我……”她说。

“好,好。”他点头,猛得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时隔多年,她已经不记得被男人拥抱是什么感觉了,这个怀抱比以前的更宽广,更高大,也更有力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以前不是做书童的吗?做书童也需要干活吗?可能油坊也是需要干活的吧。

他还在耳边说:“好的,好的。”

好像他只会说这一句话了。

她安心的靠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属于女性的直觉终于发挥了作用,让她无比清楚的感受到这个男人的心意。

他非常在乎她。

他爱她。

这太美好了。

祝颜舒把两个女儿叫到卧室里,问她们:“假如我给你们再找一个爸爸,就像代教授那样,你们喜欢吗?”

杨玉燕被这天外飞来的消息砸晕了头,但再晕头,她也知道此时该说什么。

“我喜欢!”她抓住杨玉蝉的手,姐妹俩心有灵犀一起说,“我们都喜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满意得很,但仍要再三确认,“真喜欢啊?不是在说漂亮话吧。可别日后我把人领到你们跟前了,你们再给人家脸色看。我知道现在年轻人都讲究进步,可在自己家里进步还是比不上在街上喊喊口号容易。”

杨玉燕口甜似蜜,顺着杆爬:“怎么会呢?妈,我可以发誓。真是代教授啊?你们时候好的?”

她怎么没注意到!这个家里天天五六双眼睛呢,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透出来?这两人怎么会进展的这么快速?

这就是成年人的爱情吗?

杨玉燕不由得心生敬佩。

杨玉蝉想得比较多,说:“妈,代教授是真心的吗?”

祝颜舒:“我还没说是不是他呢。”

杨玉燕没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

张妈从刚才一直坐在旁边听,也没忍住,推了祝颜舒一把:“别逗孩子们了,不是他还是谁?这家里还有别的没主的男人?”

可祝颜舒所剩不多的娇羞最近在爱情的滋润下再次萌发,她就是不肯说出那个名字,仿佛情郎的名字是某种秘密,就是不能从她嘴里吐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见两个女儿都是又孝顺又听话,心满意足的起身说:“行了,我知道你们的意见了,现在都出去吧。”

她把女儿们赶出去,才倒在床上捂着脸轻轻笑。

张妈在门外哄两姐妹先回去。

张妈:“行了,今天就别烦你妈了,都回去吧。”

杨玉蝉还想知道是谁,真不是代教授?

张妈说:“还能有谁?”这孩子真是有点傻,脑子一根筋。

杨玉燕也有一件大事要告诉她妈,她想让她妈帮她参详参详,她跟苏老师现在赶紧结婚行不行。

张妈听她说有“大事”,也不问她的大事是什么,拉住她说:“小祖宗,你是几天没挨打就忘记疼了。哪怕是天大的事,也等你妈这大事办完了再说吧。”

杨玉燕想一想,觉得等祝颜舒和代教授结婚以后,她再要挨打,好歹代教授可以帮着拉一拉,怎么想都更安全一点,于是答应等等再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代教授喝醉了。

这不太常见,所以唐校长带着几个同仁一起静静的围观,一位姓张的教授还即兴来了一幅速写,就起名为《醉倒的代教授》。

画中的代教授静静的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上半身倚着窗台,额前的头发被风吹得飘到了鼻子上,他嘴唇微微张开,圆圆的眼镜一边已经塌拉到了下巴处,只有一条腿仍挂在耳朵上。

他在早上五点激动不已的冲来教授休息室,将值夜班仍未睡醒的王教授、刘教授都叫起来,从唐校长的会客室里偷来法国的葡萄酒,就着腌萝卜条喝。

等到食堂早上开饭了,他们又去拿了包子鸡蛋回来继续喝。

教授们昨晚都在祭典上做劳工,早上都起晚了,幸而学生们参加祭典玩乐,也起晚了,上午的课,师生竞相打哈欠,不过下课后学生可以趴在桌子上补觉,老师却只能回到休息室里再睡觉。

一进休息室,就入了狼窝。

唐校长找过来的时候,酒醒的教授都去上课了,酒醉的都躺着睡着了,只有代教授与众不同,他是坐着睡着的。

唐校长看着满桌的酒瓶子,心疼的直嘬牙。

山东来的教授孙先生是个喝酒的行家,从头到尾只有他还清醒着。

孙先生说:“校长别生气,玉书这是欢喜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唐校长:“他欢喜什么?他孤家寡人一个,有什么好欢喜的。”

孙先生:“玉书以前是孤家寡人,以后可不是了。他啊,跟咱们的祝教授马上就要结婚了。”

唐校长啊呀一声,险些扔了手里的酒瓶子——酒瓶子回去灌上点别的酒,也能冒充一下名酒。

唐校长忙问:“他昨天晚上犯错误了?”

孙先生:“哎哟,校长,你也太高看玉书了。”

唐校长仔细想了想,点头:“确实,他是没那份本事。”

孙先生:“昨天晚上不知是不是月色太好,祝教授就对玉书说要是他看她条件合适,两人就做半世夫妻,玉书今天就欢喜的找不着北了。”

唐校长:“还是女方先求的亲?”

孙先生:“可不是。”

唐校长:“这没用的东西。”

没用的代教授在下午五点才醒过来,唐校长听说他醒了,赶紧过来,拉着他去跑回校长办公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给。”唐校长取出一只信封。

代教授接过来一看,里面是一万块钱,大惊:“校长,你还有小金库啊?”

唐校长:“唉,这是我压箱底的钱了,别叫人听见。这个你拿去,给女方做聘金,再办些首饰衣裳,不要失礼了。”

代教授一听,原来是给他的结婚基金,连忙推辞:“不用不用,我跟小舒讲好了,我们简单办一办就行,这些俗礼都不讲究了。”

唐校长:“那是人家看你没钱,特意体贴你的。你父母不在这里,我就像你家长辈一样。这礼数,不能缺,这事听我的。”

代教授犹豫一番,还是不愿意要。实在是因为唐校长为了办学校,已经把家底都掏干净了,别人办学校是赚钱,他办学校是赔钱。

代教授:“我已经想好了,我决定给小舒写一篇散文,把这篇文章当做我们二人的定情信物。”

从昨天晚上起,代教授满腔的情思无处可寄,已经快要暴发出来了。要是现在给他一支笔,他能写三天三夜情书给祝女士。

唐校长见多了学校里的老师写酸文,没想到代教授也有这一天,顿时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再想起他刚有了名分就叫人“小舒”,更是酸倒牙。

唐校长收回钱,道:“你那楼就让你结婚吧,学校里赞助你一套新家具,想办婚礼,学校大礼堂可以借你,食堂也可以借你宴客。就这样吧。”

然后就把人给赶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年近四十,头一次谈恋爱结婚,仿佛老树发新芽,整个人都不太正常了。

祝女士虽是二婚,却仍抱着一股天真之爱。要不是她与代教授彼此之间都有一股不可言之的默契在,她就是再发愁两个女儿的事,也绝想不出结婚这个办法来。

——大不了带着两个女儿走嘛。

现在水到渠成,她自己回忆起来,都不知道当时到底是怎么会想到这个办法来的。

她跟张妈讲,说:“我竟然假公济私到了自己的头上。简直像是昏了头。”

张妈说:“女人不昏头怎么会结婚的?自古以来都是要蒙着新娘的眼睛才能把她嫁出去的,可见男人也知道,女人睁着眼睛是绝不肯嫁过去的。”

不然怎么都说做姑娘的时候好?嫁人以后侍候公婆小姑子,那日子肯定不好过。

“不过你现在既没有公婆也没有小姑子,我看代教授也不是个会折磨人的,这就挺好的。”张妈是这么夸人的。

祝颜舒不乐意了,“张妈,你也夸两句好听的。我觉得代先生身上还是有那么几个优点的。”

张妈:“哦,那我看,他长得挺好,容长脸,鼻子挺高的,眼睛又有神,额头也挺宽的。”

祝颜舒就甜蜜蜜的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说到你心里是不是?你也就是看他脸长得好才乐意的。”

祝颜舒:“他学问也挺好的。”

张妈:“你这看人的眼光都不带改改的,这又是个长得好会说话的,幸亏代教授不是个小人,不然你早晚要再被骗一回。”

祝颜舒:“要不是遇上他,我才不会再嫁呢。我日子过的好好的,干什么要自找罪受?就是因为我知道,我嫁了他就会过得比现在更开心,我才嫁人的。”

明知过得不好还嫁,那是傻子。可要是嫁了这个男人,你会更开心、更快活,那又为什么不嫁呢?

张妈:“那倒是,你嫁这两回,都是顺着你的心意挑的人。”

头一个杨虚鹤再如何,当时也是祝大小姐自己挑的帅气年轻嘴甜乖巧。这一个还是她挑的,年轻是没有了,长得俊嘴巴会讲话却是更上一层楼了。

等到探过杨玉燕与杨玉蝉的口风,祝颜舒就再无顾忌,只等着黄道吉日,再把自己嫁一回。

杨玉燕对换个爹的事不在乎。都说父母不是自己挑的,可祝颜舒和代教授勉强算是她自己挑的父母了,她都挺喜欢的。

她就是担心杨玉蝉心里不自在,晚上特意跟姐姐开个卧谈会,两姐妹谈谈心。

杨玉蝉难得冷酷的说:“我没有意见。杨虚鹤那么坏,他落到现在这个下场是活该。你我都改了姓,他就没有后代继承了,这怪不得任何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还从未想过杨虚鹤还需要后代继承姓氏。但转念一想,这确实是这个时代的特色。在她那个时代里,还有许多人在叫嚣着祖宗之法什么的呢。

杨虚鹤仅有的两个女儿都改了姓,他的那个儿子也被别人家收养了。他的姓氏确实无人继承了,这对一个男人来说,一定是很严重的打击吧。

杨玉燕在心里转了转,兴奋的恨不能登报周知众人,好气得杨虚鹤吐个血什么的。

不过杨先生现在还在大牢里蹲着,未必能看到报纸,还是算了,省钱。

可她想省钱,祝女士不想。

祝女士登报了。

彼时离婚,是杨先生登报,祝女士从报上得知。

如今祝女士再婚,也是登报,势要让杨先生从报上看到这个好消息,普天同庆!

祝女士买了好大一个版面,先是讲她与代玉书先生鸳鸯比目,将要共携白首。跟着夸一夸代玉书先生几几年生人,长得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学识渊博,博古通今。

再述一述她上一段婚姻是如何的有眼无珠,杨虚鹤现在正在大牢里蹲着呢,足以证明这是一个无耻小人。

最后说为了两个女儿的名誉,不叫她们被父亲的失足连累,特此决定给两个女儿都改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长女从杨玉蝉改成代玉蝉,日后代教授会像亲生父亲那样疼爱她保护她送她出嫁给她撑腰;次女在出生时曾与其父有约,要继承祝家姓氏,所以次女改姓祝,自此以后就称祝玉燕。

祝女士还嫌不够刺激,还在下面登了她和代教授的合照。看前面都以为是失婚少妇嫁一个落魄穷书生,没想到是照片中的俊男美女,叫看客们大跌眼镜。

等报纸发行,祝女士自己捧着报纸读个没完,看个没够不提,还买下了二十多份,寄给各处亲友,要他们跟她一起高兴。

祝女士带着两个女儿艰难时没再嫁,现在竟然再嫁了,众亲友都大为惊叹,纷纷打来电话探听虚实。

祝颜舒又霸占了小红楼的电话机,一坐一整天,跟人聊电话。

“我也是没有办法,两个女儿都大了,要谈婚论嫁,一提我是离婚女人,别人都要小看的。”

“他啊,他是个顶好顶好的人,又体贴又温柔,天天给我写情书。”

“工作啊,工作很好的,他是大学教授,领政府特殊津贴的,好多军官都要来上他的课呢。”

“留学啊,他是留学过的,去英国留的学,英文呱呱叫。”

“哎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就是个普通小市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女士捧着电话机聊到电话线都发烫,无意中就忽略了自己才新婚的丈夫。

新婚丈夫代先生毫不在意,捧着施无为刚磨好的绵绵冰过来孝敬太座大人。

太座挂掉电话刚喊一声口渴,他就捧着冰碗过来,亲手喂给太座解渴。

祝女士第二次新婚,时间长了,前事忘了个精光,有些不熟练,还有些羞涩胆怯,客气一句:“我打电话太吵人了吧?”

代先生笑着说:“我听着不吵呢,像在听弹词,悦耳的很。”

祝女士品着这迷汤味道实在是好,饮得高高兴兴,嗔了他一句:“你可真会说话。我不信,真就一点都不生气?”

代先生摇摇头,“只有一点。”他望着祝颜舒,笑着说:“你把我讲的太好了,我有些不好意思。”

过不多时,张妈过来收碗,见桌上一只冰碗已经化了半碗的水,屋里两个大活人不见踪迹。

张妈呵了一声,把碗收走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小红楼里多出一对新婚夫妇,对其他人的生活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首先,代教授要搬到祝女士的卧室里去——虽然那里原本就是他的卧室,现在也算物归原主。

代教授搬屋子就等于空出了一个屋子,这就意味着苏纯钧终于不用再打地铺了,他可以跟施无为一人一个屋子了。

苏先生喜迎新房,杨玉燕便热心的过来帮忙布置新家,她出借了鲜花一盆,香包一个,毯子一条,抱枕两件后,苏先生向她借一张相片。

杨二小姐嗔道:“呸,当我不知道你们男生拿照片去干什么吗!”一边精挑细选了一张冬天的单人照,不肯把夏天穿短袖裙子的照片给他。

苏先生借来相片,睹物思人之余,偶尔也有越轨之举,想起杨二小姐赠照片时的笑语,仿佛她人就在眼前,正怒气冲冲的瞪着他,更叫苏先生不能自己了。

其次,代教授与祝女士才新婚,平时教学生活又很忙碌,两人同出同进,同吃同卧,就没有多余时间分给其他人了。

杨二小姐在一日早餐时惊觉已经三日未见祝女士,突然觉得浑身轻松,对其姐杨玉蝉感叹:“妈现在没空管我们了,真好。”

两人虽然改了姓,同学们看到报纸也都用新名字叫她们,但平时也没什么人连名带姓的叫她们,所以生活并未受到影响。

杨二小姐成了祝二小姐,杨玉蝉成了代玉蝉,两人仍旧如常。

祝二小姐对着报纸感叹:“咱俩的名字看起来真有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不同姓好像就不是一家姐妹,可她却觉得祝玉燕与代玉蝉更像是两姐妹了,比姓杨的时候更显亲近,这种古怪念头不知从何而来。

“那是因为妈和代教授的关系吧。”代玉蝉已经成年,改口喊爹有些别扭,幸好代教授也不在意,而祝二小姐早就爽快的改口叫爹了,一天恨不能叫个百八十回的。

祝二小姐:“没事,我叫了就等于你叫了,我多叫几声,你就不用叫了。”

代玉蝉:“胡扯。”

代玉蝉暗下决心,等今年新年时,她一定要改口了。

最后,结婚看起来很好,没有矛盾,没有争执,没有不和,一切都很美好的样子。祝二小姐的内心蠢蠢欲动,想跟祝女士讲她跟苏先生订婚也有一年了,是不是可以考虑结婚的事了?山本那边上回透出口风想让她去日本留学,这段时间日本老师也开始不停的说日本的好话了,在他们的嘴里,日本简直从头到尾没有一点不好,还对她说“你这么喜欢日本,难道不想亲眼去看一看她吗”

日本现在有秋叶原吗?没有她去个鬼哦。

祝二小姐的心底像有只猫在抓,让她十分想把这个好主意告诉大家。

而祝女士与代教授在度过新婚的磨合期之后,也终于分出几分精神来跟大家谈话。

某日晚餐后,苏先生还未归,四舍五入等于只有自家人开会——施无为在厨房洗锅。

祝家新人代教授坐在那里喝茶,当一朵称职的璧花,只在祝女士需要时发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握着代玉蝉的手,开始打感情牌:“大姐,妈一直感到有些对不起你。我跟你生父的事,给你带来了很大的伤害,我知道,你很崇拜他,这全是我的错,没能给你挑一个更好的男人做父亲。”

在祝女士的想法里,孩子都是自己生的,男人只是提供了一颗精子,她就是换个男人生孩子,玉蝉和玉燕也会是她的孩子。所以不好的只是杨虚鹤为人太坏,这是她自己眼瞎没办法,当时真该挑个更好的,明明那时代教授已经快回国了,她要是能再等两年,等代教授回国后再到大学里转一圈,那不就更好了吗?

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期。

现在等于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正道,就当以前的事都不存在,生活从今日起重新开始了。

祝颜舒眨下两滴清泪——这说哭就哭的本事她从小就有。

代玉蝉也被感动到了,眼泪比祝女士流得多得多,她坚定的说:“妈,你不要再想他了,他就不是个好人。你跟我们都是被他害惨了的人,忘了他吧。”

祝颜舒:“好,我忘了,你也忘了吧。”

母女两人手拉着手,十分的动人。

旁边坐着的祝二小姐很想也挤出两滴泪来,不然母女三人就她不哭显得不够和群,可她就是挤不出来,只好拿书挡住脸。

祝女士继续说:“我突然跟代先生再婚,替你改了名字,我是不愿意再让你们跟杨虚鹤扯上一点关系,但是忘了问你是个什么想法,这是我这个做母亲的疏忽。今天跟你道一声歉,你要是有什么意见,我们现在再改也来得及。”

代玉蝉:“妈妈,没关系,我并不在意自己姓什么,姓氏其实没有那么重要,我姓什么跟我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根本没有关系。不是姓爱新觉罗的就能当皇帝。我姓杨,还是姓代,我都是你的女儿,燕燕的姐姐,我们是一家人,不会因为姓氏有分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身为走在时代最前沿的大学生,代玉蝉的思想是最先进,也是最反-动的。要不然现在的政府怎么天天说大学生反-动呢?因为大学生从来不说他们的好话,而且比起底层的愚民,大学生反对他们向来有理有据。

虽然姓氏代表了很多,但对新时代的大学生代玉蝉来说,姓名就只是一个人的代号,用来给人称呼的,而不管别人怎么称呼她,她自己是不会变的,还是原本的她。从哲学角度去思考理解就更能体会到她对这件事到底有多无所谓。

虽然平时看不出来,但祝二小姐有那么多奇思妙想能获得成功,代玉蝉从来没反对不说,还总是跟着一起干,这就能证明她们姐妹俩的思想其实是高度重合的。

改姓也好,叫代教授父亲也罢,代玉蝉并没有从心底反对这件事,她只是口拙,需要时间去适应而已。

铺垫完,祝女士开始放大招了。

她温柔的问代玉蝉对施无为同学是怎么看的。

——施无为同学还在刷碗,张妈监工,今天张妈负责把他留在厨房。

张妈:“一会儿你刷了碗,再把地拖一遍,看这都是水。”

施无为:“好,等会儿就干。”

代小姐的脑子里,罗曼蒂克的成份大概只有几微克,少到可以忽略不记。

她听到祝女士发问,竟然没有向别处想,真以为祝女士是在问她对施无为其人的评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认真思考片刻,诚恳的说:“我觉得施同学是个正直的好人。”

祝二小姐忍不住放下挡脸的书,插话道:“姐,妈是问你喜不喜欢他!”

祝女士扭头骂她:“你闭嘴,让你姐说。”再转过来对代玉蝉一脸温柔,“那你喜不喜欢他?”

代玉蝉冷静中带着一丝激动,激动中又有一点脸微微发烫,她平静的说:“我对他确实有一点好感。我觉得他是一个特别认真,特别有爱心,有理想的好人。”

祝二小姐心中感叹:很好,她姐的眼光一直没变,有爱心有理想什么的。

祝二小姐回忆自己的择偶条件,那就是:帅气,聪明,有本事,对她好。

还是她自己的好。

祝颜舒笑着说:“我也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虽然没有钱,也不够帅,但还行吧,至少人很聪明,学东西快,以后应该不愁工作,能赚来钱,不会饿肚子。

祝颜舒铺垫半天,终于问她:“那你要不要跟他一起去留学呢?”

代玉蝉愣了,条件反射就要摇头:“不……妈,施无为要去留学了?”

她看一看祝颜舒,再转过去看一看代教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新爸爸代教授此时点点头,温柔的说:“小蝉,我一直想让无为出国学习一下,也一直在找关系想送他出去。最近的情形越来越不好了,刚好我联系到了以前在英国的同学,找到了船队可以把无为送到英国去。但在他走之前,我们想问问你的意见。”

代玉蝉茫然极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好像有许多话,可现在都说不出来,这种心中有话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的毛病一直困扰着她,每到这时,她都格外希望她能像燕燕一样有什么就说什么。

她想说,他们和同学们现在一直在做的事都很重要,大家都很积极,也都很有干劲,施无为是他们中不可缺少的一员,大家都很喜欢他,她相信施无为也喜欢和大家在一起。

可她很清楚代教授有多想把施无为送出去。她知道施无为是一个天才,他在短短几年里就能学会多国语言,假如给他更好的环境,更多的时间,他的成就一定不限于此!

要建设未来他们心目中美好的祖国,他们就会需要千千万万个像施无为一样的天才。

应该让他去留学,去学习外国的先进科学技术。

代玉蝉很快从乱成一团麻的思绪中找到最理性的回答:“应该让他去。”

祝颜舒摸着这个女儿的头发,她从马天保之后就惊觉她忽略大女儿太久了,一个听话的孩子不意味着她什么都能处理好,很可能只是她特别擅长忍耐克制。燕燕聪明灵透,需要的是舵手和缰绳,而小蝉,她需要的是平和安定的环境,因为她太擅长忍耐痛苦,克制自己的需求了,所以假如她的环境中有痛苦,那她就是受尽磨难也不会叫一声苦的。

所以,为了保护这个孩子,她就必须把她放在没有太多磨难的环境中去,这样,就算她在未来无法一直看顾她,她也不会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受苦受难。

祝颜舒笑着说:“我也觉得无为应该去。可是他一个人去,我们也不放心。你了解无为,他有点傻呼呼的,现在外国也不是特别好,他只是头脑聪明,学东西快,其实人情事故都不太通。假如苏先生没有工作,他倒是最好的人选。燕燕年纪太小,我不放心她出国。你平时跟他很要好,你代教授也说你为人认真踏实,那你一起去的话,我跟代教授就都能放心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代玉蝉十分的为难。

“到底去不去留学呢?”她忍不住问妹妹的意见。

“想去就去啊。”祝玉燕说。

代玉蝉打了她一下:“认真问你呢,要是你,去不去?”

祝玉燕只好放下写字的笔,暂停写作业,来解决姐姐的难题。

她很清楚祝女士是希望把代玉蝉送出去的。原因不难理解,是为了避免在以后越来越坏的情况下,家里有人受到伤害。

假如可能,祝女士一定是想把所有人都送到一个安全的、没有战火的地方的。

可惜这样的地方并不存在。

有人已经意识到了,世界已经笼罩在了战火之中,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但如果要选一个最不安全的地方,那就是如今既没有强而有力的政府,也没有强而有力的武力保护的中国了。

中国已经成了混乱的战场,各国都堂而皇之的把军队开进来,在这里肆意炫耀着武力。

于是,相对而言,强国、大国的国内应当是安全的。因为强国、大国就算是要开战,也不会把战场选在自己的国家,这是一个很容易想到的问题。

所以,现在不少百姓向往着和平的土地,都想方设法、携家带口,从这里跋涉千万里,到另一个国家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也不知道另一片土地是不是更好,但至少在那里没有战火。

码头上就一直有外国渔船在招工,他们只要男人,而且只要年轻的男人,头发全白的不要,四脚不健全的不要,而且他们不要女人,也不要小孩子,招工的桌子旁有一根杆子竖着,小孩子也想上船,就必须去量一量身高,够身高的才能上船。

以前上船的人还有安家费,现在连安家费都不给了,也有无数的人想上船。

帮派的人就在那里天天大声宣传,说美国可以淘金,淘到黄金的人,前三年必须将黄金交给招工的工厂,到第四年就可以自由了,他再淘到的金子就是自己的了,他们可以拿着黄金回家乡来,也可以把黄金交给轮船公司,当做船费,这样就可以把家里人接过来了。

他们煞有介事的拿出一张写得清清楚楚的合同,盖着章,也不管那些人识不识字,就指着合同讲“这是美国公司的合同,美国人开着那么多的银行,那么有钱,不会骗你这个穷光蛋的,他们就讲究一个公平公正,你签了字以后,就是他们公司的人了,就可以坐上船去淘金了”。

哄得一船又一船的男人心甘情愿的登上船,去为了全家的梦想熬干最后一滴血。

如祝颜舒等人,自然是不会相信那些美国公司都成了大善人。她不会把祝家人送上这样的船,她也不会让他们去签什么合同。

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外国生活得很好的。比如张妈,她在中国就是一个普通人,只会干干家务,年纪也大了,她这样的到外国,还不如留在国内。

而像施无为、代玉蝉这样的年轻人,他们聪明、好学,到了外国以后,可以凭自己的头脑学习知识,找到工作,生活下去。

或许他们会回来,会回来建设祖国。不过那时这里一定已经不再有战火肆虐,一定已经是一片和平的土地了,那时他们回来也没有关系了。

祝颜舒盼着,她现在送走他们,或许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后,她还可以活着见到他们。

她是抱着这样的想法送走他们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玉燕能理解。

而代玉蝉,显然她想不到那么远。她不知道自己这一走,可能要隔上十年,才会再回到家乡,跟家人重聚。

她以为的上学,就只是上学。就像她上大学,四五年就可以学成毕业回来了,只是四五年,这在她心中已经是很漫长的时间了——不过这点漫长还可以接受。

祝玉燕也能理解代玉蝉的想法。她能理解这对母女两人,只是在犹豫……要不要站在祝颜舒那边一起去“骗”代玉蝉。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她问代玉蝉。

“我是怎么想的?”代玉蝉犹豫了几分,说:“我就是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关于留学,不能说她不向往。

前有苏纯钧,后有代教授。虽然身边只有这两个出去留过学的人,但他们的见识与学识都是令她极为敬佩的。

她也渴望着外国的先进科学知识。

虽然她比不上燕燕聪明,可她也有一颗积极向学的心!

另一方面,她除了向往外国的科学知识,也向往外国的种种先进思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是画报与报纸所刊载中的一斑,可一斑便可窥豹!

那是一个女性已经走出家门,努力为自己发声的世界!那也是一个已经没有了皇帝与君王,却有着民主政府的世界。

她渴望去亲眼看一看这样的世界,好回来把这一切告诉家乡的同学们和朋友们。

她渴望成为传播新思想的一个传播者,一个信使。

她是想去留学的。

牵绊住她的脚步的并非是胆怯,而是家人与亲情。

她有多爱她的家人,她就有多么舍不得离开她们。

而跟施无为一起去留学,也是一个问题,并不是那么难以解决,她只是需要在解决完大事之后,再来思考,进行选择。

她能理解为什么祝颜舒会提起施无为。

两个未婚男女,一起在国外学习四五年的时间,等他们回来,差不多都快要三十岁了。他们在适婚的年龄一同外国,错过了婚龄才回来,等到回来时,同龄的男女早就都成婚了,他们就成了“孤家寡人”。

而更恰好的是她与施无为有感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祝女士在此时提出,就等于是把婚姻大事放到了她自己的手中,让她自己决定。

她假如要决定跟施无为在一起,那就跟他一起去留学。

而她如果不愿意跟他一起去留学,那就等于拒绝了跟施无为结婚。

施无为是一个很好的人,一个优秀的人。她很喜欢他,可这份喜欢能达到结婚的程度吗?

上一回,她信心百倍的选择了爱人,可却被全家反对。

这一回,她不再自信,家人却不愿意再给她指点了。

祝玉燕思考片刻,仍没办法决定要不要拉偏架。

她索性问她姐:“最困难的是什么?对你来说。”

代玉蝉想了想,说:“离开家。”她看着妹妹说,“我不想离开你和妈妈,还有张妈,我不放心你们!”

她的这句话,让祝玉燕决定了站在祝女士一边。

要把代玉蝉送到外国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本来她只是想顺其自然。可现在她突然体会到了祝女士的心情,那就是不愿意家人受到一点点伤害的心情,哪怕是要骗她,也希望她平平安安的。

她也更加体会到为什么祝颜舒会又决定要与代教授结婚了。

“你不用担心我们啊。我有苏老师,妈妈有代教授。而且,我也会照顾妈妈,妈也会照顾我。你担心我们,我才要担心你呢,你跟施无为两个人,哪个都靠不住,才叫人担心呢。”祝玉燕说。

“胡说什么,什么叫靠不住啊,你才叫人担心呢,这么会惹事。”代玉蝉推了妹妹一把,又搂住她说:“我跟施无为都不会惹事,我们只会好好学习,争取早一天学成就可以早一天回来。”

“想去,就去。”祝玉燕看着她姐,心里复杂又担忧,脸上却表现得无比坚定:“学习的时间只有那么多,年轻的时候多学一学是好事,不然老了学不动了,才要后悔,那就来不及了。我不想你等到日后老了,才后悔年轻时没来得及去留学。”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劝她去留学,祝玉燕能说的就更多了。

“你现在去是正好的。既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等你留学回来,也还不到三十岁,那时再结婚要孩子也不算晚。”

“胡说什么啊。你这傻孩子,嘴上就是没个把门的。一个女孩子,把生孩子挂在嘴边,难听不难听?”代玉蝉说着担忧又起,“我是真担心你这张嘴回头又惹祸。”

她伸手去扯妹妹的嘴,又气又爱。

祝玉燕推开她的手,说:“我对着什么人就说什么话,你当我对着别人也像跟你在一起似的?别傻了。”她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我看,我们四个人干脆一起把婚结了吧。办个集体婚礼,你跟施无为,我跟苏老师。你们去外面留学,还是已婚身份更好安排,不然你一个单身女子,我实在是不放心。”

代玉蝉听得心惊肉跳,马上说:“别哄我!你当我那么多外国书都是白看的?我跟施无为订婚就行了,未婚女子上学找工作是正常的,已婚女子就该在家生孩子养孩子了。你为什么想跟苏先生结婚,你先说清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玉燕一时小看她姐,竟被捉到破绽,只好坦白日本人想劝她去日本留学,她打算用已婚身份拒绝。

祝玉燕:“在日本,已婚女子工作还算正常,可已婚的女孩子通常是不会去上学了。工作是为了家庭,上学却是为了自己,大概是这种分别吧。他们默认女人结婚后就是家庭一份子了,就不是独立的人了。”

所以,她跟苏先生结婚以后就可以干脆利落的拒绝日本人的留学邀请,有什么关于日本人的麻烦事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推给苏先生去解决,这一点上,她是很相信苏先生的功力的。

代玉蝉不安的问:“你们没有做坏事吧?”

祝玉燕条理清楚的安慰她:“他每次回来都那么晚,楼里又到处是人,有点声音大家不都听见了?我们根本没有机会独处做坏事的,放心。”

代玉蝉停了一下,不太相信的问:“……做这种事是有声音的?”怎么会有声音呢?生理卫生课上明明是写,就如臼槌相遇,互相动作而成事。臼槌都是器具,相击而有声正常,人体是肉,怎么会有声?就是像打人那样有声,也只是闷响,应该并不吵人才对。

祝玉燕:“……”这要怎么解释呢?

代玉蝉的眉毛立起来:“你怎么会知道有声音的呢?”

祝玉燕急中生智:“公猫母猫还要嗷嗷两声呢,人怎么会不出声呢?再说,里都有写,什么声如裂帛。”声如裂帛怎么叫,这个她是真想像不出来。

代玉蝉听了这形象的形容,脸都红成了柿子,压低声大骂:“你又在哪里看的什么书!给我扔了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跟燕燕聊过以后,代玉蝉就一直在心里想这个事。

人之大欲,饮食男女。

以前学校里常有巡逻的老师和学生发现有情侣在没人处幽会,发现后就成为笑谈。她听说过不少,自己巡逻时也发现过,虽然是别人发现的,她只看到一个女孩子从树蓠后钻出来,捂着脸跑了,那个男孩子跟巡逻的人打架。

因为不知道女孩子是谁,巡逻的学生和老师也没有认真追究,避免认真追究了,反而发生问题。

她仔细回忆过……确实没听到什么声音啊。

可见燕燕说的不对。

老想着这个,让她自惭羞愧。可越是不要去想,反而越要去想。

于是,早上起来,她脸上就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她一夜没睡。

祝二小姐倒是睡得很好,早上起来一边叠被子一边问她:“你昨晚没睡好啊?”

代玉蝉忍不住,小声问她:“你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昨晚一夜没睡,听到一点动静都会警觉的竖起耳朵,她听到木头门关的声音,窗帘呼哒呼哒被风鼓动的声音,还能听到人上楼的脚步声,有张妈的布鞋在地上踢拉着走,也有施无为大步大步很用力的脚步声,还有苏先生穿着小皮鞋,走路慢慢悠悠,轻轻脆脆的脚步,还有祝颜舒。

祝颜舒就算是不穿高跟鞋了,穿的也是新制的小皮鞋,鞋掌是重新钉过的,格外悦耳。

与她一同上楼的就是另一个普普通通,分辨不出的脚步声了。与她的脚步声亦步亦趋。她若停下,他也停下,她若走动,他也跟着走动。

两人在楼梯上说了几句话,一起进了屋,关上门,就听不到声音了。

整整一晚。

直到听到早晨,施无为起床去楼下厨房后面的柴房抱柴劈柴,她才知道,天,已经亮了。

她一夜没睡。

祝二小姐开始不懂,但……聪明不到正地方的她突然就懂了!她转头看着她姐,就看着,就看着。

楼下,众人已经齐聚餐厅准备吃早饭。

张妈正一样样往桌上摆。

苏纯钧在看报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和代教授在隔壁的小厅里讨论上课的事。

施无为在厨房。

突然,楼上传来二小姐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哟!哎哎哎哟哎哟!!”

楼下的人都仰脸往楼上看。

显然,二小姐挨揍了。

祝女士伸了伸头,没管。

代教授看一看祝女士和苏先生都坐得好好的,只好也不管。

苏先生放下报纸,发笑。

张妈没好气的走到楼梯口,也不费力爬上去了,就在楼梯那里往上喊。

“都多大了还打架!叫人看笑话哟!一个一个的,都是要成亲的大姑娘了,还跟小时候似的打架吗?快下来,要吃早饭了。大姐!燕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楼上闺房的门突然打开,里头冲出一个仍在怪笑的二小姐。她风驰电掣般冲下来,到了楼下,越过张妈,又暴发出大笑。

楼上紧跟着追下来一个代玉蝉,这位平素友好又善良,或许对妹妹有些严厉,但从未失态发怒过的女孩子,愤怒而脸红的冲下来,直奔二小姐而去。

二小姐先是躲到苏先生身后。

可平日可靠的未婚夫今日仍旧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没有要站起来帮她的意思。

她又往新出炉的继父那边跑,可祝女士就在旁边,已经放下了手里的钢笔,正不客气的说:“燕燕,你太不懂事了,又做错了什么?不许跑,让你姐姐好好教训你!”

二小姐只好去抓张妈。

张妈也不疼她了,拍开她的手:“我还要去端饭呢,一大早的这么不老实,就该上你姐狠狠的捶你一顿。”

就在代玉蝉大魔王抓住她之前,两只手端着锅盖那么大的草帘,上面全是白生生的包子的施无为走过来了。

二小姐立刻钻到施无为的身后。

施同学生性温柔腼腆,本来就对二小姐多加关照,后来又因为对代玉蝉萌生了爱情,再看二小姐真跟看自己妹妹似的,被她抓住,也不躲不闪,只能哄着她:“燕燕,你别闹,看把包子再摔了。”

然后他就看到代玉蝉呼哧呼哧喘着气,气得一张脸都变了色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代小姐昨晚失眠一整晚都是因为男女大欲这个东西,固然因为家里有祝女士与代教授这对新婚夫妻而失态,但更多的却是因为他。

现在看到他,代小姐哪里能面对?

连抓可恶的妹妹都顾不上,转头就走了。

二小姐松一口气。

施无为转问严肃的问她:“你是不是故意捣乱,惹你姐姐生气了?快去找她道歉。她对你那么好,你不能欺负她。”

二小姐:“……”

二小姐发现自己竟无法辩驳。

全家的人都认为是她欺负了姐姐。

虽然她觉得代玉蝉只是少女的羞涩。

不过她确实不该笑得那么大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嘲笑一个害羞又认真的人是不对的。

二小姐很快就找到定位,老老实实的被押到代玉蝉面前道歉,郑重道歉,低头道歉。

代玉蝉不管她道歉,把她拉到暗处,低声威胁:“你不许把我们说过的事说出去!”

二小姐头顶冒出问号,跟着就明白是指关于有没有声音的这个讨论。

“嗯,我肯定不说。”她马上点头答应。

代玉蝉不相信她:“对谁也不能说!苏先生也不能说!”

二小姐:“嗯嗯,我谁都不说!”

两姐妹回来,大家坐下吃饭。

今天的早饭是豆浆,配咸菜包子。

又咸又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小姐被辣的吐出小舌头扇风,可豆浆也是热的,喝起来就更辣了。

苏先生坐她旁边,用勺子慢慢搅慢慢吹,帮助她快些把豆浆吹凉。

祝颜舒问:“你到底怎么惹着你姐了?让她发那么大的火。”

二小姐又要笑,但又想到不能笑,要忍,就硬忍回去,就呛到了,包子馅里的辣椒块呛到了鼻腔里,一边咳嗽一边去水龙头那里洗鼻子。

苏先生赶紧跟着同去,借手帕给她擦脸,悄悄问她:“到底什么事?”

二小姐用肘子拐了他一下,要他别问。

苏先生哪里是想知道这个?他只是想跟二小姐说话而已,就笑着轻声追问:“你悄悄告诉我呀。”

二小姐用他的手帕抹了脸上的水,呛得红红的眼睛和红红的鼻子头还带着湿润的水气。

“不告诉你。”她说。

苏先生摸摸她有些凉的脸蛋,接过湿的手帕,心满意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回到餐桌上,话题已经换了。

新话题是学校里的菜田,需要男学生去守夜看田,防止附近的村民来偷菜。

小红楼里的众人都没有抱怨过桌上的饭越来越贫瘠,鸡蛋也不能每天吃了,牛奶也不能每天喝了,做的菜除了辣椒就是咸菜,青菜是最新鲜的菜了,但也不是天天都能吃到,一周能吃一次就差不多了。

街上已经没有人开店了。以前满大街的点心铺、西洋蛋糕店、卤味店、腊味店、馄饨铺、面条摊……等等,全都不见了。

粮食铺、米店、面店也早就不开门了,店主早就回乡了,店面也被砸了,门也破了,窗户也破了,里面早就被饥饿的百姓和小流氓们搜刮干净了。

这座城市,其实并不产粮啊。

附近的村子虽然有地,可只种一些时兴的瓜果桃李,或是收得快的菜,除了自家吃,就是专门挑担挑到城里来卖菜。

码头每天都有渔船捕鱼,粮食和大部分的牛羊鲜肉,都是从外地运来的。

苏纯钧把包子里的馅都挑出来,只把皮留给二小姐吃,省得她又被辣到呛到。

他说:“八月就是麦收的季节,可粮食是进不来的。火车、汽车,所有进城的路早就被守严了,士兵们就守在铁路和马路上,看到车过来就把汽车卡车停在路中央,逼停火车、汽车,他们上车搜查,发现是粮食就地卸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止是粮食,活鸡活鸭,活牛活羊活猪,只要发现,全都会被抢走。

之前冯市长亏空金库,截留资金,是为了买军火。但现在军火不知送到哪里去了,士兵们却发现营里没粮吃了。

为了避免哗变,许多原本驻扎在这里的军队都陆续开走了。但仍有许多来不及走的部队,他们缺粮,缺枪,什么都缺,上面不给,他们只好自己抢。

城里的百姓是往外跑,可外面的百姓也在往这座城市逃。

苏纯钧:“外面的日子也不好过。”

哪里都不会好过。

城里缺粮,百姓们都开始饿肚子了。

大学里还好一点,那是因为唐校长当时建学校选的就是一块远离城市的荒村野地,除了建校的地方之外,其余全都是地。

唐校长家里是大地主出身,见地如见命,所以当时是可着最大的地来买的,买完就全圈起来当做学校的地了。

当然,学校里根本没那么多学生,楼也只有几幢——本来他只是为了骗一份工资,还有人记得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剩下的地干嘛呢?

唐校长灵机一动,雇附近的村民来种。种菜,种麦,种果树,什么都种。

不能让地闲着!

这是唐校长写过的一条校训。

后来学生越来越多,楼也越盖越多,老师也越来越多,摊子越来越大了。

但学校里大部分的地方,还是菜地。

学生们这边学着先进的知识,一推窗户,楼下就是一个沤肥,臭气熏天。

学生们自然要抱怨了,老师们也要抱怨的。

他们这边讲着诗,那边冒着臭气?

唐校长却很会给自己找理由,他说“这是为了让学生不要失去生活技能!不要忘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他反而命令全校师生都要学会种地,学会养猪养牛,养鸡养鸭。

女生们可以轻松一点,学学纺织就行了。

如代教授、施无为,他们都是很相信校长的,认为校长的所有做为都是为了学生好,都是很有深意的。

而出身农家的学生也很擅长侍候地,所以学校里的地全都长得很好,还特意开了水田种水稻,长得比村民自家地里长得还好。

现在百姓们缺粮,没吃的,可学校里是有的啊。

一开始,学校里自己够吃,也愿意帮助村民和百姓,就也给他们发粮。

可是饿肚子的人太多了,他们听说学校里有粮有地,来得人越来越多,很快,学校里就不够吃了。

像代教授和施无为这种人,他们都愿意帮助村民,愿意自己饿肚子,也希望别人能吃饱。

可只有“狠心”的唐校长发现这样不行,因为学校的地是有限的,在现在这个情况下,谁也不知道粮会缺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学校的存粮够吃到几时。

于是,唐校长下令不再向村民们舍粮,也不卖给他们,学校里所有的粮食,田里所有的产出,全都留给学校里的师生们吃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以前雇来种地的村民都被辞掉了,临走都一人给了两袋土豆。

学校里的地全都由学生们自己种。

施无为他们现在戴着草帽在田里一边干活一边上课的情况已经非常常见了。老师们在养猪的猪圈外用树枝在地上写字上课也很常见了。

但走了的村民,还有住在附近的百姓都知道,大学里是有吃的东西的。他们就趁人不备,钻进来偷。

一开始,学生们出于善良,都不怎么忍心去阻止他们。

直到有一伙村民推倒了猪圈的墙,砸死了两头猪,拖着一头死猪跑了。

等学生们赶到时已经晚了,除了砸死了猪,还有好几头小猪也受了伤。

学生们这才升起保卫自己的猪圈、菜园、粮食的决心。

于是,现在男学生们每天晚上都要编成队,守在猪圈、羊圈、牛圈、鸡窝等地,还有粮仓、菜地等。

以防备小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还养了几条狗,准备养大了让它们帮着看守。

虽然学生们搞得风风火火的,但在座的人都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苏纯钧:“以后会越来越糟的。”

二小姐擦了擦嘴,她吃了两块包子皮,喝了苏先生帮她晾好的豆浆,小声——但事实上所有人都听得见。

她说:“我们可以买走-私-货吗?”

码头现在都在外国人手里。

外国商人什么都卖。

只要找到合适的门路,手里有美金,买粮食应该不成问题。

苏纯钧笑着点头:“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冯市长正在让我们接触外国商人,现在就是在调查哪一国的商人更可靠,真的能买来粮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自从外国人把持了中国的门户,走-私就成了另一条路,就连街边小贩也会悄悄对客人讲,他的香烟是走私来的,比外国烟便宜。

为什么便宜呢?

因为他卖的是碎烟丝,客人买回家去要自己卷,于是街上许多人就抽着用报纸卷成的香烟喷烟吐雾。

小到香烟,大到汽车,什么都可以走-私。

城里有码头,乃是天然的走-私通道。

从海上来的大多是外国船,就算是中国船,也挂着外国商会的名字,大清的海-军就不敢上船去搜查。

外国人把中国的人、中国的宝物走-私出去,再把中国有钱人想要的东西走-私进来,特别会做生意。

不客气的讲,码头那附近所有挂着商会牌子的公司,十家有十家全都是干走-私的,一家干净的都不会有。

所以,祝二小姐提起走-私时,便宜的就像是去街上切半斤火腿回家煮汤。

苏先生很乐意给二小姐讲东西,以前是讲课本上的东西,现在不在课本上的东西,他也都讲给她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各国的势力都在退出,一些是被迫退出的,一些就是主动退出的。不是所有的外国国家都能在中国找到巨大的利益的。”

当年侵略的时候,各国组成联合军,一拥而上。现在几年过去,中国千疮百孔,所有的东西都被掏干净了。连清朝皇帝的皇宫都被进去搜刮了个遍,中国人也被当成奴隶贩得全世界都是,外国人挖地三尺,终于要走了。

毕竟不是所有的国家都有那么有钱,能把远洋舰队当汽车开。

抢劫只抢一回,常来常往可是需要利益支撑的。没有足够多的利益,许多国家算一算账,觉得自己赚够了,再留下去要赔本了,就撤了。

苏先生讲:“这些人都是可以谈生意的。”

比如法国。

而对中国有着长久的利益需求的国家,就会对中国实施最严格的封锁。

比如日本。

还有一些国家是想牵制多方势力,拉一家,打一家,所以他们什么生意都做,看似毫无偏向。

这个就是美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美国的军火既卖给日本人,也卖给国民政府。不过美国人还是更向着日本人,因为他们向日本人开放了技术,也帮助日本建立军工厂,却一直不肯把技术卖给国民政府。

“我们需要军火,只能向美国商人买。而且必须用美金结算。”苏纯钧说。

他自从进入冯市长身边以来,还没有操办过买军火这么大的生意。不过现在能进入冯市长的书房了,所以让他翻到了不少以前的资料,他就趁机抄下来不少。

现在冯市长是想买几批便宜的粮食,好缓解一下城里这波粮荒。

一旦缺粮的事引起风潮,那就收拾不住了。

冯市长还想风风光光的走呢。

说完早餐的闲话,苏先生就去上班了。

祝颜舒在他走后交待祝二小姐:“走-私买粮的事你不要插手,也不要在学校里提这件事。这个由校长来考虑,校长的门路比你多,也比你知道该怎么办。这种事不是你能掺和的,懂不懂?”

祝二小姐点点头:“懂。我懂。”

苏先生讲了这么多,就是讲给她听的,她还能听不懂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也笑着说:“码头上那些国际贸易公司,很多都不是做正经生意的。他们做的最多的就是走私奴隶。也有很多人想找他们偷渡,但上了船就由不得自己,多数是整船整船的被卖掉,美国那里有不少荒山野岭,都是需要人手去干活的,挖矿、修铁路,送去了就回不来了,隔着大海呢。”

他这话一说,把代玉蝉和施无为想的自己去找码头公司的念头也打消了。

代玉蝉看一眼施无为,问:“那要是去留学坐他们的船会不会有危险?”

施无为被她看了一眼,满脑子都是以后他们生两个孩子,男孩就叫狗儿,女孩叫花儿。

代教授说:“不会有事。我们不坐货船,坐英国客船。”

到了慈善基金会上,祝二小姐也布置了最近的工作重点:收粮。

他们手里目前还有四千多美金,打算赶在冬天以前,全都买成红薯存起来。

虽然现在街上已经没有了粮店,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花到位,粮食还是能买来的。

基金会上卧龙藏龙。

一个家里父亲也是在政府做事,但已经许久没有事做,每天只是去参加各种会议舞会、酒会的女同学介绍了一个卖粮食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银行大班,正宗美国人,名字叫约翰,姓什么就不必提了,人家也没打算告诉他们。

银行大班就是银行总经理。外国人在中国开银行,管理用的全都是他们本国人,他们在中国还是说英语,进银行做事的中国人要先学会能熟练的跟这些外国人对话才能找到工作。

现在国家信用破产,什么银柜、金铺,都没有外国银行的信用度高。美国银行尤其厉害,花旗银行、汇丰银行都曾经宣称过哪怕美国破产了,他们的银行也不会破产,这就是资本家的自信。

中国人看到外国的坚船利炮,也难免觉得外国的银行就跟这坚船利炮一样,很可靠。

于是许多有钱人、商人,都愿意把自己的家产什么的放在银行保险柜里。

不过天长日久,银行就会自行判断一下这些东西还有没有保存价值——要是主人已经死了呢?那不就成了一笔无主的财产吗?

当然,这跟他们银行宣传的时候不同。银行宣传的时候可是说会永远的替客户保护他们的财富,只等他们的后代前来认领。

但是,事实上呢——银行也会看人下菜呀。

这位女同学就小声说:“那位美国人喝醉了说,有一批库房要收回来,里面的东西都是无主的,要是愿意买的话,可以参加他们的拍卖会。”

显然,这个消息突破了在座许多同学的认知——相信外国银行信誉的人可是不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男同学就激动的说:“他们真的敢这么干?”

女同学说:“我没有说谎,就是这样。我爸看到了那份拍卖单,上面是有粮食的。我爸说……”她压低声,“可能是晋商当时为了躲祸,把一部分东西全都存在了外国银行里。”

她这么一说,大家就都懂了。

因为这事,实在是已经不新鲜了。

自从清朝完蛋后,各地都拉起了队伍。山大王们乱轰轰你方唱罢我登场,人头换的比较勤快。后来也都陆续取得了名份,称上了这个军那个军的,一副为民请命的正义样子。

这些山大王带着各家军队在当地,那是必需要当地富户豪绅们供养的,于是一时各地豪门大户都纷纷外逃——山大王们再围追堵截的抓人。

报纸上时常将这种事写出来,以觞读者。

一时四川那边某某某全家死了,一时山东那里谁谁谁跟山大王拜了把子,互为儿女亲家,如此云云,多不胜数。

豪门大户跑路的时候,不能把几百车东西随身带着,于是有的就特意托人送到外国银行,隐姓瞒名的存起来,替子孙后代留一个东山再起的家底。

祝二小姐啧啧:“想必是那一家都死光了,银行知道他们不会再来找了,索性就把东西都给卖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怎么隐性瞒名,银行想知道还是容易的。

张妈就说报纸就像是一个讣告板,天南海北的人死了,都能从报纸上知道。

银行方面想必是能确定人都死光了,能再来取存的东西的人都不在了。

女同学说:“不过,我爸没办法帮我取邀请函去参加那个拍卖会……”

她爸爸就算是能进去拍卖会,估计也不会乐意帮女儿胡闹。

众人便都看祝二小姐。

祝二小姐:“我?”

她跟银行没关系啊。

众同学都用眼神打架,终于,代玉蝉被推荐来跟祝二小姐讲明。

代玉蝉不乐意:“怎么能这么麻烦苏先生?万一对他们的感情造成影响怎么办?我不能答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心道,就算你们不说,晚上苏先生回来,燕燕也必定会跟苏先生讲的。所以不能事先答应下来。能办自然好,办不成也不会落人埋怨。

同学们说服不了代玉蝉,只好作罢。

他们也不敢去找祝二小姐讲。

自从上回办完祭典,祝二小姐身上似乎笼上了一层名为奸商的光环,一般人去找她,要担心被她卖掉。

施无为对代玉蝉说:“大家好像把燕燕看成是什么厉害人物,觉得她对苏先生格外有办法。”

他哈哈笑,他还听到有两个女同学很羡慕燕燕,觉得她能降得住苏先生那么厉害的人就更厉害了,她们背着家里谈个小恋爱都谈得不顺利,要是有燕燕的几分本事就好了。

可他平时看燕燕,觉得她就是个爱玩爱闹的女孩子,没有什么手段。

代玉蝉却点点头,说:“燕燕在这方面是挺厉害的。”

她这个姐姐却是真的佩服燕燕在跟苏先生之间一直占据上风。她以前还担心过燕燕早晚被苏先生哄过去,现在一年过去了,苏先生的官越升越高,对燕燕却一如既往,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好,亲密无间,他心甘情愿的被燕燕指使,半点不为难。

但燕燕也没有在这份纵容中失矩。她并没有仗着苏先生的爱意去欺负他,伤害他。她一直爱着他,爱护他,保护他,也让苏先生越来越爱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玉蝉一直觉得,在爱情中,她是需要向妹妹学习的。

下课回到小红楼,祝二小姐就对代教授和祝颜舒讲了基金会上得到的消息,关于那份拍卖单。

祝二小姐问:“唐校长会有兴趣吗?”

唐校长当然有兴趣。

代教授去找唐校长说了这件事,唐校长立刻就把小金库打开,掏出几叠美金,热情的说:“来来来,你拿去给祝同学。”

代教授反应过来,连忙推辞:“不行不行不行!校长,她还是个孩子,她不能去拍卖会的。您要是打算去就自己去嘛。”

唐校长:“哎哟,我没有请柬嘛。祝同学要是能拿来请柬,我是很愿意代替她去的啊,要是我去不了,那还是要拜托祝同学。”

代教授:“不行不行不行!”

唐校长:“你不要先拒绝,先去问问祝同学,万一她愿意呢?”

代教授回到小红楼,就见电话机旁坐着祝二小姐,祝女士抱着胳膊站在她后面,他连忙过去悄悄问:“怎么回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女士冷笑,小声说:“我让她等苏先生回来再对他讲,她非要现在就打电话给他,这不,打过去了。”

冯市长官邸。

苏纯钧站在那里接电话,后面不远处的沙发上,冯市长与蔡文华正在下象棋。

刚才他们在说话,下人就来通知说有一位祝二小姐,打电话找苏先生。

祝女士再婚,祝二小姐改姓的事是登在报纸上的,冯市长当然也知道了,还让家人包了红包给苏纯钧带回去贺祝女士新婚之喜。

苏纯钧要去外面接,蔡文华笑着说:“太太来查岗了。不要去外面接,就在这里接吧,我们也可以帮你说说话。”

苏纯钧就在屋里的电话机上接了。

他温柔地说:“是吗?好,好,我想想办法,看一看能不能弄到请柬,好的,今晚?我一定早点回去。”

他挂掉电话,蔡文华笑着问:“太太想去哪个宴会上玩吗?要你弄请柬,不麻烦的你就弄两张带太太去玩一玩。”

虽然苏纯钧和祝二小姐还没有真的成亲,但这一对未婚夫妻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祝二小姐查岗查的厉害,天天要苏先生跨半个城回去,在这里人人都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蔡先生开玩笑。冯先生,燕燕听说了一个消息,说是汇丰银行的一个银行大班,美国人,叫约翰,手里有一张拍卖单,可能是晋商的货,他们现在想搞个私底下的拍卖会,把里面的一些东西卖掉。”

冯市长与蔡文华都停下手中的棋。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

说大,并不能对冯市长现在的处境有所帮助。

说小,可它又跟汇丰银行有关。

再说,谁知道那张拍卖单上有什么呢?

有枣没枣打一杆子。

冯市长想了想,吩咐蔡文华:“小蔡,你人头熟,你帮小苏打打电话,找一找人,要几张那个拍卖会的请柬。”他再对苏纯钧说,“就带小祝同学去看一看,玩一玩,看有什么好东西,记得回来对我讲讲。”

蔡文华无可奈何的站起来,与苏纯钧一起说:“是,市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蔡文华回到家,他的妻子就急忙迎了过来,她比蔡文华要小近二十岁,与蔡文华的大女儿一样大,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新时代女性。她是在蔡文华去学校演讲时与他认识的,很快两人就成了极好的朋友,一年后,蔡文华与旧妻离婚,娶了她。

她是蔡文华的第三个妻子。蔡文华的原配一直在老家孝顺父母,根本管不了他,也不知道男人在外面已经换了好几个妻子了,每一个都是大张旗鼓的,一个比一个更漂亮。

蔡文华家里是个地主,供着他一直读书考秀才,但没有钱供他留学。

蔡文华从家乡走出来时,脑袋后面还梳着老鼠尾巴似的辫子。

不过他学习的很快,不但很快学会了剪掉辫子留起短发,还换掉了妻子,与一位普通人家出身的女性结为夫妻。那位女性因为太后死了加上皇帝跑了等“大事”,特别不巧的错过了姻缘——家中老人说,国有大事,不利婚姻。

翻译一下就是:太后都死了,皇帝都不在紫禁城了,这天都要变了,还成什么亲?现在成亲也是要倒霉的命!

因为老人这么讲,这家就关门全家自闭了好几年,除了与亲戚朋友还有来往之外,平时连门都不出,更别提相看、议亲、下聘、成亲等这么多麻烦事了,统统不干。

这一来,这姑娘就在家里从十六熬到了二十四岁,成了一个正宗的老姑娘,同龄人都开始要给孩子议亲的年纪,她还没出嫁。

这就被蔡文华给拾到了。

姑娘家根本不挑剔,见有人肯要,虽然是个年纪大的,虽然家里还有个老婆,但蔡文华承诺只要议亲成功他就把家乡的老婆休掉,不会让姑娘做小的,日后也会跟姑娘在城里生活,也不会再回老家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姑娘家见此,也没有再提什么要求,就把姑娘嫁了。

直到蔡文华把姑娘休了,娶第三个老婆之前,这家都一直夸自家女儿就算留得再久,女婿不是也找得很好吗?

等女儿被离婚送回来了,他们才不再这么说了。

蔡文华的第三个老婆比第一个、第二个老婆都更适合他,更适合当官太太,所以她一直没被换掉。

第三个老婆上过大学,有着不俗的见识,英语也不错。蔡文华一开始许多英文的发言稿,都是她拟的,晚上两夫妻关在卧室里,第三个老婆一字一句的教蔡文华念英文,很有新时代夫妻共同进步的架势。

不过这个老婆也很聪明,她从来不提教蔡文华英文,所以蔡文华背下再多英文文章,过不了几天就会忘得干干净净。再说他只是会背,并不理解里面的词句都是什么意思。第三个老婆都是先用英文教他背,再用中文给他解释,蔡先生于是就只记得中文意思。

他在演讲台上侃侃而谈,仿佛十分的有才华。可冯市长官邸里的人几乎都知道,蔡先生根本不识英文,都拿这个事笑话他。

蔡文华也知道这个年轻老婆是什么打算,可他工作繁忙,实在也没有时间去再学一门语言——何况,他也不是多聪明的脑袋,也不认为自己能轻易学会。

畏难加上懒惰,蔡文华默许了第三个老婆的小算盘,所以哪怕他这家里的姨娘再多,还是常跟老婆两人钻卧室,灯一亮就是好几晚上,搞得小姨娘们都在背地里咬牙切齿,说“太太是大学生,在学校里学的外国招数,招的老爷都睡不成觉”。

毕竟,辛苦学习数夜之后,蔡先生从太太的卧室出来,确实显得精神不济了一些,对姨娘们的围追堵截也敬谢不敏,近年来身体撑不住,还要喝补药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蔡太太殷勤把蔡先生挽到卧室里,侍候他换衣服、喝汤,还要接着上温柔招数,蔡先生说:“我要去书房,你先休息吧。”

蔡太太笑着跟上去,“老爷要写文章?我来给老爷铺纸磨墨。”

蔡先生今天不写文章,也不想背文章。

他是要打电话。

蔡文华很清楚为什么冯市长会交待自己。

苏纯钧虽然现在看起来热得像炭,但他出头的时间还太短,许多人都不熟悉,不像蔡文华,他在冯市长身边十几年了,许多人都认识他,他的关系网远比苏纯钧这个新人要来得大。

这封汇丰银行一个大班的请柬虽然看似不起眼,但没有可靠的关系,是根本不可能拿到手的。

因为这本来就不是公开的拍卖会呀。这摆明了是给“熟人”的一点好处。哪怕都是有钱人,但也不是所有的有钱人都能参加这个拍卖会,很多人可能捧着钱,人家都不肯让他进去。

蔡文华打了许多电话,费了许多口水,终于找到了庙门。

实在是祝二小姐给的信息太明确,让他想对冯市长讲“不是我无能,实在是找不到人”都讲不出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汇丰银行大班,约翰先生。

名字都有了,他要是要不来请柬,估计冯市长都要骂他了。

蔡文华喝了一盏咖啡,蔡太太上前替他揉肩膀,他感受着身后的纤纤玉手,叹道:“苏纯钧的那个未婚妻,可真是个能干的女人。她也是个大学生。”

上过大学的女人真是不得了。

蔡太太早就听过杨二小姐的名字,前些日子还从报纸上看到杨二小姐改名的事。

她笑着说:“我可比不过人家,人家的大学比我上的大学名气大多了呢。”

蔡太太上的是日本人办的女子大学,她在大学里学的是钢琴、交际舞、西餐礼仪,还有烹饪。

说起来,蔡太太在上日本女子大学时最叫她吃惊的课程不是别的,而是他们居然会教女人怎么服侍男人洗澡的课程。

据说在日本,妻子都是要服侍丈夫沐浴的。

这甚至包括沐前准备,沐浴时的服侍,包括准备酒菜,注意丈夫是否心情舒畅,提防丈夫在浴中醉酒,以前要在浴前就铺好床铺,浴后替丈夫擦干身体就要及时服侍丈夫入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蔡太太的家族也算是薄有资产,在家中也见过父亲的小妾姨娘,可是她的母亲对她从小的教育里可从来没包括怎么侍候男人洗澡,这难道不是小妾姨娘们的功课吗?

日本人真是叫人吃惊。

蔡太太叹为观止,深受启发。未从女子大学毕业,就无师自通的替自己选好了丈夫,并成功上位。

祝二小姐上的大学,她也曾听过名字,但未曾递交过入学申请——对于蔡太太这样的有钱人家小姐,只要多交一点赞助费,就能免试入学哦。唐校长语。

蔡太太的娘家就住在日本租界不远处,生活中深受日本人影响,认为日本人势力大,上日本人的学校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蔡太太:“不曾与祝二小姐同校,实在是我的损失。”

蔡文华没想到只是一个大学还有这么多讲究——他也从未关心过蔡太太到底上的是哪所大学,虽然曾去演讲,但他去演讲是明码标价的,早忘了做过哪些地方的生意了。

蔡文华说:“日后你与这位祝小姐也是会有许多交往的,与她多多亲近。”他握住这位太太的手,认真的交待他:“到时,不要管我与苏纯钧的交情如何,哪怕我与他交恶,你也要与他的未婚妻保持友谊。”

官场上的交恶不等于是真的交恶。

这就是太太团的作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蔡太太心领神会:“老爷就放心吧,我都明白的。”

蔡太太很有几分小聪明,蔡文华还是信得过的。

他与太太温存过后,叹了口气,继续打电话,这一回,电话终于打到了能做主的人身边。

不是约翰先生本人,而是约翰先生的秘书。

蔡先生先道,听说最近有好事,怎么我没有听说呢?可见是把我当外人了。

秘书是中国人,很了解这些官员们说话的意思与腔调。上面这番话绝不是埋怨,反而是求告,这说明这位蔡先生有事求他。

秘书马上接话,道他与蔡先生那就是亲如一家的兄弟,他一向把蔡先生看得比亲爹还亲,是万万不会把蔡先生当外人的。只是最近工作繁忙,没有去向蔡先生请安,也许久未与蔡先生一起打牌了,这才叫蔡先生埋怨他,真是他该死。

于是,秘书思考了一下最近他身边的事,还有工作上的事,挑出了几件蔡先生可能会感兴趣的一一列举。

结果蔡先生都不置可否。

秘书就知道他刚才猜的都不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又想了想,想起约翰先生最近正在准备的一件事,心中一动。

其实城里气氛紧张,情况变得不好,这个是人人都知道的。

银行也知道啊。

日本人势力大涨,越来越张牙舞爪。

汇丰银行虽然是美国银行,可他们也不想冒这个险。

所以银行方面准备溜之大及。

但日本人那边也盯得很紧,他们并不想让汇丰银行跑掉。汇丰银行不止代表钱,还代表了一份势力。日本人觉得最好能将汇丰银行留下来,长久的榨取好处。

约翰等美国人来中国开银行是来赚钱的,不是来送命的。于是美国人纷纷打算逃走。

但走之前,他们还要把金库里的黄金带走。

金库里不止有黄金,还有许多金银珠宝、名贵字画、古董等。一部分是银行自己收集的,另外的就都是中国富人们存在银行的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管是谁存的,这东西现在就在银行自己的金库里,四舍五入等于是银行自己的钱。

自己的钱,怎么能放弃呢?

汇丰银行就开始跟日本人讲条件,准备把金库给转移走。

金库中除了这些有价值的金银珠宝,还有许多没有价值,或价值太低,不值得花费大价钱送上船,千里迢迢的运走。

于是,以约翰为首的美国人开始在各个小圈子里散布一份拍卖单,打算将这些带不走的垃圾们卖一个好价钱,再榨点钱出来。

秘书思来想去,怀疑是这个拍卖会引来了蔡文华。

可没道理啊,约翰先生他们想搞拍卖会,可并不打算引来官方的人。因为想也知道,日本人想做无本生意,中国的这些官员们也不是愿意掏钱的人——他们根本没钱。

秘书想了想,还是提起了这件事。

他说,有一件事,约翰先生不让我知道,我是偷偷打听来的。

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讲了一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约翰这些美国人一走了之,他还要在中国生活的。

秘书不想得罪蔡文华,更不想得罪政府的人。

蔡文华得到了想要的消息,终于图穷匕现,他轻描淡写的说:“听起来很有意思嘛。你搞两张帖子给我,我送个小朋友去见识一番。”

秘书试探的问:“您不来玩一玩?”

蔡文华笑着说:“我是个穷光蛋,去了干什么呢?何况我的身份,也不适合出现在那种地方。就让他们年轻人去玩一玩吧。”

秘书把“年轻人”给记在心里,送出两张请柬,并把这件事告诉了约翰先生。

约翰先生听了他的解释,没有怪罪他,只是问:“是不是中国官员的孩子?”

秘书说:“年轻人确实多数是指官员家里的孩子。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家的人。”

约翰先生说:“没有关系,到时见见就知道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祝二小姐为了去拍卖会可是花了大功夫的。

代教授等人都没去过,连这衣服怎么穿都不知道。

肯定是不能穿校服的,多少要讲究一点。张妈找出来几件祝二小姐曾经的礼服裙,最新的也只是订婚时做的两件了,还都上过身。

张妈叹气:“这是夏天的裙子,全是短袖的,现在秋天了,再穿短袖就不合适了呀。唉,现在想做衣服都没地方。”

曾经光顾过的薛记女士西装店早就关门了,老板夫妇二人带着家当回乡下去了。

只有见过大世面的祝女士在少女时期曾被人坑骗着去过,花了冤枉钱,提起这件事就不高兴。见众人白忙半天,才出声发话:“别忙了,把我的衣服现找出来几件,改一改给燕燕试试吧。这拍卖会既然是银行办的,估计是西式餐会的样子。再将我的帽子找出来,看有没有合适的。”

代教授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他虽然没参加过拍卖会,但西式餐会倒是见过不少。他对其他人讲:“都是一张张小台子,朋友或情侣或夫妻坐在一起,侍者端着银盘子挨着桌上菜。”他上的那所英国贵族学校很喜欢搞餐会,春天有,夏天有,秋天有,冬天有。天气好就在室外,草坪、花园、花房都会办,天气不好就在室内,大厅摆上桌子就开餐会,开完桌子一撤,绅士女士们去换一身衣服,再出来就接着开舞会了,能玩一整天。

“有大桌子和小桌子。要是摆小桌子,那就表示这是一个比较私密的宴会,各位客人都要尊重其他客人的隐私,不是一个交朋友的地方。”代教授笑着说,“跟大桌子不同,大桌子的话,客人们会主动交谈。我猜这个拍卖会是小桌子。”

张妈和代玉蝉把祝女士的衣箱子翻了个遍,找出来好几件祝女士以前的旧裙子,虽然光华有些黯淡了,但都是非常漂亮的好裙子。

张妈一边把裙子一件件展平往沙发上摆,一边替祝女士显摆:“这可都是订做的呢,那些黄头发的外国人,要钱可黑的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女士年轻时参加西式舞会订制礼服裙,用的自然全都是西人设计师。彼时中国的设计师还没有多少名气,人数又少,祝大小姐钱多的没处花,只要最好的,于是这些飘洋过海而来的外国人就揣着名片亲自上门要为祝大小姐做裙子,可是骗了不少祝家的钱走。

张妈以前在下人堆里听说大小姐做裙子,祝老太爷签了多少钱的支票,听到那个数字都觉得像假的。

大小姐的裙子做了一条又一条,老太爷的支票签了一张又一张,都像平常事。张妈渐渐生出了古怪的自豪感。虽然这钱不是她花出去的,可是却是她亲眼看着花出去的呢。

现在这铺满沙发和椅子的裙子,都是钱啊。

可惜,它们现在都不值钱了。

张妈嘀咕:“也不知道拿去卖能不能卖一百块。”

祝女士暗暗的瞪过去一眼。

代教授亲自上前弯腰观赏美裙,中肯的说:“一百块还是可以卖出去的。”

祝女士从后面给了亲爱的丈夫一脚,踢得他哎哟一声,众人皆看过来,他微笑着说:“我没留神,踢到椅子腿了。”

众人都不在意他距离椅子腿有十万八千里,都当他踢到椅子腿了。

裙子虽然贬值了,众人也都为这些曾经值过许多个零的支票的美裙让位,统统站着,让裙子们摊在沙发上。几条长沙发,还有单人沙发,还有高背椅子上面,全都摊满了裙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玉燕和代玉蝉一一数过来,少说也有三四十条。

比起她们二人这不值钱的大小姐、二小姐,祝女士才真的做过大小姐,瞧这一屋子的裙子吧。

祝玉燕与祝女士身高仿佛,体型也没有多少差别——除了胸围、腰围、与臀围。

张妈提起一条手工镶满珍珠的裙子要祝二小姐去试一试。

祝二小姐就跃跃欲试的跟张妈、代玉蝉三人钻进了一楼的书房中,不多时,书房中传来祝二小姐的叫骂声:“别拉了!别拉了!拉不上!”

代玉蝉也在叫:“你吸一口气,再吸一口。”

张妈:“哎哟,你这腰是水桶啊。”

客厅里,施无为脸红红的说:“我去厨房拿几瓶汽水过来。”就走了。

代教授与祝女士仍在听戏。

祝女士慢条斯理的说:“哎哟,我忘了告诉她们了,我们当时穿裙子,是要穿胸衣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笑着说:“西式裙子,胸衣和鲸骨架是不能少的。”

书房里,张妈也想起来了,对趴在桌上怀疑人生的祝玉燕讲:“我想起来了,你妈穿这裙子时好像要穿两件东西,我去找。”

张妈去也。

熟读外国文学著作的代玉蝉也想起来了,说:“是不是要穿束胸衣?”

唯独在这方面没有经验的祝玉燕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什么?胸罩?我穿了啊。”

不多时,张妈抱着一大包东西来了,解开一看,倒是显得不那么吓人。

只见已经因为年代久远而微微发黄的白纱展开,上面是一排手指粗细的细条条。

张妈熟门熟路的指挥代玉蝉:“你按住她啊。”

代玉蝉就在前方架住祝玉燕的两只手。

祝玉燕一脸茫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将这东西围在她的腰上:“挺胸,把你的小胸脯挺起来。”

祝玉燕就像刚才一样,挺胸,吸气。

张妈在后面把绳子串上,代玉蝉帮忙扶好固定,祝玉燕只需要将双手高举就行。

串好了,张妈再次交待代玉蝉:“抓住她的手啊,不许她动啊!”

代玉蝉回忆起曾经看过的外国书中关于穿这个东西时的描述,同情的看了一眼妹妹,抓住她的手说:“一会儿要是太疼,你就喊吧。”

祝玉燕仍未察觉:“会疼啊?啊!!!”

张妈用出吃奶的力气,将绳子收紧,大喊:“吸气!”

从未吃过苦头的祝二小姐轻而易举的就打了退堂鼓,拍桌大叫:“我不干了!”

张妈曾经这么侍候过祝女士,劝她:“你妈也这么穿过,没事,吸气,接着吸气。”

祝二小姐:“我不干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门外,听够热闹的祝女士终于在外敲门,说:“燕燕不肯穿就算了吧。”

张妈仍然不甘心,劝她:“你妈穿上裙子可好看了。这裙子这么贵,她现在也不穿了,你穿了也不算白放着了。”

再贵,祝二小姐也不肯穿了。

等拿到请柬,提前回来的苏先生到家时,祝二小姐正在客厅里大肆批判古往今来,中西方对女性的摧残与迫害!束胸衣就像裹小脚一样,充满了男权的腐臭,畸形的审美伤害了女性的身体健康,令她们越来越虚弱,母亲的虚弱就是国家的虚弱,就是人类的虚弱!

苏先生听了半截,悄悄问施无为:“你们今天上的什么课?”

施无为悄悄说:“因为燕燕今天下午回来试裙子,穿了一下西人穿的束胸衣,就……很生气。”

哦。

一室的人都很高兴在吃饭的时候有人伴奏,不管是说相声还是说评书,都挺有趣的,更别提祝二小姐长得美丽,在众人心目中又可爱又甜美,她说的又有理有据,引经据典之余,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年轻人的意气与朝气。

连张妈都说:“燕燕说的真好,小嘴叭叭的,声音脆脆的,小时候应该送她去学唱歌。”

苏先生虽然提前回来,但仍未赶上晚饭,幸好晚饭做的多,施无为又去厨房拿了一盘子红薯饼出来,还有粥与咸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先生舍下冯市长府里的牛排与燕窝,回来吃这红薯饼吃得香甜极了,还有祝二小姐在一旁陪吃。

祝二小姐被束胸衣伤害,见到未婚夫要狠狠的撒娇的。

她扶着肋骨说:“勒的我都不会喘气了。”

两只手一叉,胸脯挺得高高的,苏先生没有关注据说被勒得很疼的肋骨,目光不由自主的放到了更上面一点的位置上,嘴里仍关心的问:“很疼吗?”

祝二小姐继续撒娇,来回摸着肋骨:“很疼很疼呢。”

一点也没注意到未婚夫视线焦点不对。

苏先生一脸的同情,就是眼神位置有异,他说:“乖乖,好可怜呢。”

就着祝二小姐很疼很疼的肋骨,苏先生食不知味的吃完了一盘红薯饼,这才回神,说:“放心,我们不穿那个,我已经订好了衣服,明天回来就带过来。”

时已近秋,夜晚风凉,苏先生给祝二小姐订了一件现在很时兴的英式女式西装外套。

现在时尚界流行的是男人穿什么,女人们就也想穿什么。以前女人的衣服没有领子,没有前扣,现在女式衬衣加上男式的西装领已经很常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先生在冯市长那里见多了时髦的太太小姐们,他自然要替祝二小姐准备最时髦的衣服。

祝二小姐穿上了一件白色的西装外套,细细的腰带束起一把细腰,下面是摆极大,像伞状散开的蓝色纱裙,还有双白色小羊皮鞋,一件白色的帽子,一只珍珠手包。

深蓝色的裙子配上白色的外衣与其他搭配,显得祝二小姐又高贵又淑女,优雅至极。

白色的盆帽在黑夜中也很显眼,祝二小姐挽着苏先生的手下车时,觉得自己简直是这幢房子里最漂亮的女人了。

大概是因为她也看不清周围其他客人长什么样。

拍卖会在一个大厅里,但就像代教授说的那样,是一张又一张的小桌子。大厅里没有开主灯,只有四面有壁灯,让人不至于撞墙。

窗帘都拉着,侍者们寂静无声的来回穿梭,服务客人。

每张小桌子上都点着一盏连盘子里吃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蜡烛。

隔壁桌都在一米开外,全都黑漆漆的,最多能看出个男女,长什么样全都看不清,更远的连男女都看不出来。

说是拍卖会,但从他们进来起,好像就是在参加一场普通的餐会,坐下后就开始上菜,根本没提拍卖一个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厅一角只有留声机在放音乐,没有准备现场乐队。

从前菜吃到甜点,祝二小姐吃了两个小时,跟苏先生的对话多数发生在食物之间。都是她吃到个什么东西,凭味道和口感来猜这是什么,苏先生陪她玩得不亦乐乎。

有一道肉菜,她吃不出来,不像牛肉,也不像羊肉,更不是猪肉和鱼肉。

她问这是什么肉?

苏先生小声说:“火鸡肉。”

祝二小姐嫌弃:“好难吃。”

冰淇淋淋了薄荷酒,她才吃了一口就让苏先生把他那球留下来让给她。

“我都好久没吃到冰淇淋了。”祝二小姐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为一球冰淇淋而感动。

苏先生就擦擦嘴,把这难得的冰淇淋留给她吃。

甜点都吃完了,侍者再次送上菜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二小姐以为是酒单,就让苏先生点,她不喝酒,尤其是不在外面喝酒,尤其是现在吃饱了。

苏纯钧拿起菜单看了看,喊祝二小姐一起来看。

“这是拍卖单。”他说。

祝二小姐立刻来了精神,凑过去看。

拍卖单写的就像菜单,有数字,有大概的描述,比如几箱,多重等等,价格也不一样,后面还有一个“+”号,“+”号后是数字,从一百到一千不等,应该是加价的最低价。

虽然祝二小姐的目标是粮食,但她也把拍卖单从头看到尾。大部分都看不出来是什么鬼,这不跟猜盲盒差不多吗?

倒是粮食比较容易看出来,排在第三页的有一个重量单位是千斤的,肯定就是粮食了。

祝二小姐算算手里的钱——基金会的钱,还有唐校长赞助的,还有她上回在慈善会上募捐来的,足够买下这批粮食了。

因为这个拍卖会要求现金交易,所以她带来的钱全都放在皮箱里,就在她的膝盖上。

仔细看,大家的脚下多数都有皮箱,应该都是准备的钱。看箱子大小,应该就能猜出带了多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二小姐的箱子就是个化妆箱那么大,因为总共也就六七万。她还要害怕带个大箱子会引来抢劫的呢。

她问苏纯钧:“这都看不出来是什么,怎么拍?”

苏纯钧靠在她耳边轻声说:“大概所有人都是有目标才来的。”

哦,这就对了。

应该所有人都是有想买的东西,也知道这个拍卖会上有,才会来。所以自己要的东西是什么大小,大家应该都有数。

“我们还买其他的吗?”她问。

粮食应该没什么人跟她抢吧?虽然现在缺粮,但来这里的人,她估计没几个是会饿肚子的。

她不同,她是背负着全校人的希望来的。

苏纯钧笑着说:“看一看,我们看一看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约翰先生登场了,但谁都没有看到他在哪里,只听到声音。

一个男人口音很重的在前方说:“欢迎光临,先生们和女士们,希望你们在这里能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台下便响起一阵克制而礼貌的掌声,不像领导会议时要大声用力鼓掌。祝二小姐也跟着大家,两只手轻轻的拍了几下。

假如不说这是个拍卖会,那这还真像是主人在餐会后出来答谢客人的。

约翰先生说话的时候,留声机的音乐声就停了。等音乐声再次响起,祝二小姐就明白约翰先生讲完了。

他真的就讲了一句话。

真是言简意赅。

音乐再次响起后,侍者们再次开始挨着桌子上菜。

祝二小姐看到三位侍者推着一个上菜车缓缓而来,在每个桌前都停一下,揭开盖子让客人们看一看,客人要是摇头或摆手,他们就盖上盖子,继续向下一桌进发。

终于到他们这桌来了,祝二小姐心里还想冰淇淋都吃完了,还上什么?蛋糕?

三位侍者到了桌前,先对苏纯钧和祝二小姐点头示意,然后轻轻揭开盖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里面不是菜或甜点。

银盘子上是一只盒子,盒子是打开的,里面好像放着一只绿色的碗。

拍品?

祝二小姐立刻拿起拍卖单看,见第一页第一个上只写了一件物品,起拍价是一百元。

美金。

她来之前,祝女士曾经给她解说过一些拍卖会上约定俗成的小规矩,比如第一件拍品,通常会是一个开价挺便宜的小东西,用来提振气氛,如果只是去拍卖会逛一逛,像慈善拍卖会这种,以花钱为目的的,那拍第一件一般是不会吃亏的。

——祝女士当时被骗参加慈善拍卖会,没能拍前面的便宜东西,花大价钱拍了后面的,十分的后悔。

祝二小姐的目标在后面的粮食,对这个碗不感兴趣。

她看苏先生。

苏先生笑一笑,对侍者点点头。

侍者就把盒子从里面拿出来,双手捧着放到两人面前的桌上,再从里面取出那只碗,就着烛光,仔细的转着圈让两人看清楚,再放回到盒子里,就站直不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在侍者退后之后,才伸手把碗拿出来,人家是双手,他一只手就拿出来了。

“哦,还有个盖子。”他笑着说,连里面的盖子也一起拿出来。

这是一只盖碗。

碗通体碧绿,在烛光中显得特别好看。

他把碗放在祝二小姐面前,显然示意让她也看看。

祝二小姐还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绿碗——感觉不像玻璃。琉璃?

她拿起来放在手里一看,惊了。

这好像是玉碗。

“玉的?”她小声问苏纯钧。

苏纯钧笑着点头,也小声对她说:“是岫玉,不值钱。”

祝二小姐哪里知道什么岫玉,听他说不值钱就真以为不值钱,她倒是觉得这只绿碗挺好看的,绿色很均净,没有杂质,造型也很简单,没有雕花刻字,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盖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再好看,她也不会买。

她来的目的不是古董,而是粮食。

所以祝二小姐看过以后就放下了。

苏纯钧从怀中掏出钢笔,写了一个数字在拍卖单上。

祝二小姐侧过去看,见写的是“300”。

结合价格,那就是他出300美金买下这只碗。

祝二小姐没有说话。她来这里是买粮食,而苏先生出公差,不可能是为买粮食而来。她就当好一个花瓶,笑眯眯的就行了。

侍者收起拍卖单,将碗放回盒子,再继续往下一桌走。

他们绕了一圈后就从后面消失了,没有再回来。只有侍者不一会儿过来将他们的拍卖单送了回来,这时,第二个拍品坐着传菜车又从前面过来了。

祝二小姐这回仔细重新看了一遍拍卖单,前两页都只是写一个盒子,没有标注重量或其他的东西,后面的价格也都是三位数,从第三页起价格才上四位数,可见前两页都是小东西。

每一个拍品到了他们这一桌,苏纯钧都让侍者拿出来看了,他就像个来洒钱的大少爷,钱多的没处花,什么都想看,什么都想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一件拍品也送到他们桌上来了,显然,苏少爷出的300块成功拍下了这只岫玉玉碗。

碗送过来之后,祝二小姐笑着找侍者要了一碟巧克力。侍者送来的巧克力神似费列罗,包着金箔纸,祝二小姐吃饱了都忍不住品尝一下这已经久违的美味。然后她把送来的巧克力堆满了那只玉碗。

用实际行动向人证明,300块美金买回去的古董玉碗,就是个特别点的糖果盒。

苏纯钧真是高兴,有一种特殊的默契在他的心口涌动。

这就是心有灵犀。

燕燕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与他是如此的相配。

他们是真正的灵魂伴侣。

茫茫人海之中能遇上她该是多大的幸运啊。

约翰先生在二楼的窗户前监视着这下面的拍卖会。他举着望远镜,着重观察着苏纯钧与祝二小姐这一桌。

第一眼印象,这是一对非常年轻的男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现在这个世界年轻人也有不少能做出相当的成就,但他不觉得自己会在这种地方就碰上一对。

在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他们通常都还躲在家族的庇护下,什么也不会做呢。

他问秘书:“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家族的人吗?”

秘书虽然是中国人,但他也并不认识中国所有的权-贵啊。他只能尴尬的摇头:“很抱歉,先生,我并不认识他们,而且苏与祝,都是我国相当大的姓氏。”

约翰先生叹气:“是的,是的,你们中国人的姓氏太多了。”

约翰先生十年前来到中国,曾经有心要做一番大事业的。

他曾想背下中国所有贵族和有名望的家族的姓氏,然后上门推销他们的银行产品以及服务。

——但他很快败下阵来。

中国太大了,中国的历史太长了,中国的皇帝太多了,中国的贵族也太多了。

这跟英国完全不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英国一片土地上的贵族很少会变,除非国王收回他们的土地和爵位,或者他们自己丢掉了土地,不然贵族的传承是很少会中断的。而且从姓氏中就能很容易看出这个家族的发家史。

中国当然也有贵族姓氏,约翰先生首先就认识了中国皇帝的姓:爱新觉罗。

——不过爱新觉罗有好多好多个!无数个!

约翰先生还记得自己曾去北京,想拜访爱新觉罗先生,结果什么样的爱新觉罗都有,一个看起来像乞丐的男人穿着破烂的棉袄,站在他面前说:“我祖宗正儿八经的爱新觉罗氏!端亲王的后代!我是端亲王的第十六代孙。”

约翰先生马上明白,这是一个已经落魄的王爷的后代。简称,穷鬼。

他把这个穷鬼赶出去了。

跟着他发现,北京城里不止有姓爱新觉罗的王爷,还有许多其他姓的王爷。他曾经在一位中国人的引见下,面见了皇后的父亲,据说他是一位蒙古王爷。

约翰先生离开了北京,来到了更广阔的世界。他很快见识到了其他的权-贵。曾经有一位刘姓商人前来时对他说,他是汉高祖刘邦的后人。

他请的中国老师告诉他,唐朝皇帝姓李,宋朝皇帝姓赵,明朝皇帝姓朱,汉朝皇帝姓刘,这些姓氏在中国都是大姓,有许多人姓这些姓氏。

约翰问:“这些人都是皇帝的后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中国老师收钱来讲课的穷秀才,傲气与穷酸气并存:“差不多吧,有的是,有的不是。”

约翰先生:“我要寻找继承了皇帝遗产与土地的后代,他们在哪里?”

中国老师:“……估计都不在了。”

肯定都被砍了。

约翰不知道是他找的这个中国老师讲的不清楚,还是中国太大了,他们真有这么多的历史上的贵族。最终,他只好放弃这些潜在客户的名单。

约翰先生叹气:“就算我在中国十年,我也不了解你们。”

不过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两个青年确实都是有钱人出身。不是说能花钱的都是有钱人,但花钱花到眼里已经没有钱了,那就肯定是有钱人。

就在这段时间里,那对青年男女已经拍下了三四件东西了,他们真的就是来玩的。

“他们想要什么就卖给他们什么吧。只要付够了钱。”约翰先生说,“我这里也没有什么不能卖给他们的。”

真正宝贵的东西早就收起来了,这里的就只是一些普通的玩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二小姐把玩着一只俄国的彩蛋。

刚才这枚彩蛋一出现,祝二小姐就用俄语说了一声“天啊”。

不过一到手她就知道这只是一只仿品。不是说它不够精致,而是它里面是一个音乐盒,做成钢琴的样子,钢琴上写着产品名:施坦威。

所以这肯定不是俄国的复活节彩蛋,而是施坦威做的一件工艺品。

上了弦以后,它可以弹奏一小节的欢乐颂。

祝二小姐上了两次弦,发现它还可以换歌,上两次弦以后,它就开始弹命运了。

这大概是她到目前为止最喜欢的一件拍品了。

它的标价是150块。

苏少爷洒钱时十分有土大款气质,一点也不在乎这是一只现代工艺品,还是美国货,估计现在去美国的百货公司里就能直接买一件。

他还是阔气的写下了500块这个数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理所当然的,他马上就拍下了这只音乐盒彩蛋。

侍者们离开这一桌冤大头后,苏纯钧靠近二小姐,轻声问:“喜欢吗?”

祝二小姐认真点了点头:“喜欢。”

她已经很久没有玩过这么精巧的玩具了呢。

“下一个是什么?”祝二小姐升起了节约之心,看着这一桌奇怪的玩意,对苏纯钧说:“下一个我们就不要拍了吧。”

苏纯钧点点头:“你说了算。”

下一件拍品送到了,是一个模样旧旧的羊皮盒。

祝二小姐打开搭扣,惊讶的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套注射器!有四个注射针头,大小不一,两只玻璃针筒,也是不同容量的。它还是双层的,下方打开,竟然是四只药。

这可真是叫人吃惊了。

苏纯钧马上凑过来看,但他没认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倒是在学校卫生室一直认真学习卫生护理知识而不得不背下许多药品名称的祝二小姐认出来了。

药上的字是德文。

……

但她也没背过这个药品名,所以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药。

粉状,所以不太可能会失效。

她只能确定,这不是麻醉剂、青霉素盘尼西林等常见的、学校校医院奇缺的药。

不管这是什么药,她都觉得这个东西很实用啊。

祝二小姐改口很快,完全不脸红的说:“这个拍下来吧,我回去查一查这是什么药。”再说针筒和针头也很有用啊,双层的呢,很方便呢。

苏先生爽快的掏出钢笔:“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三页的拍卖开始前,留声机的音乐突然停了。侍者们来到各个圆桌前,说现在是幕间休息——就像他们在看歌剧。

不管是因为什么,大家都被请了出去。

从灯光不足的餐厅里来到灯火通明的走廊上,祝二小姐有一种刚从电影院出来的重回人间感。

“哦,天呐。”她从手包里掏出一把蕾丝小折扇,呼扇两下,遮住打哈欠的大嘴巴,“几点了?”

她抬起手腕,从苏老师给她买的手表上看了一下时间,“居然已经十一点了。”

他们大概是七点半到这里的,八点开吃,十点左右吃完,拍了两页已经是十一点了。

她重新翻了一下拍卖单,一共十页。

“这是要搞到三四点啊。”祝二小姐问苏老师:“一会儿可以让他们上两杯咖啡吗?”

苏先生挽着祝二小姐沿着走廊散步。这幢用来搞拍卖的房子相当的大,以他的经验看,这里应该是副楼,大概是主楼的左翼楼,因为楼梯是向右旋的。

副楼并不高,只有四层。他们所在的这一层是最高一层——这意味着要是有人想偷拍品就不太方便了,他需要跑下四层楼,遇上至少三层的安保团队。

这里的人肯定都带着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先生当然也带着枪。开车送他们来的陈司机也带着枪,不过小陈在外面看着车子没进来,车上应该还有其他武器。

这不是说他今天要在这里搞事,他带着燕燕呢。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假如有人要搞事,他们是有全身而退的机会的。

不过这次拍卖出事的可能性极小。

因为这个拍卖并没有触动哪一方的神经。连现在最嚣张的日本人都没有来,这说明汇丰银行也并不想在安全撤离这座城市前出问题——他们一定将所有的安全隐患都排除了。

宽大的走廊绕着整幢楼的顶层转了一圈,甚至旁边的落地窗可以推开,还可以走到阳台上去转一转。

似乎他们并没有受到监视,四周的侍者也并不多,他们也不像是有监视客人的任务,就像是普通的侍者。

两人就像是在听歌剧途中坐了许久,出来散散步而已,举行闲适的令人惊讶。

转了一圈,祝二小姐心算了一下刚才在走廊里遇到的人,小声对苏纯钧说:“客人好像人数不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才厅那么大,她是根据与隔壁桌的距离,心算过这个大厅里有多少桌子的,再根据桌子数推算出客人数。

学生的基本功。没办法,看到数学题就忍不住想做。

可她刚才在走廊上遇见的客人却还不到刚才人数的三分之一。

苏纯钧搂着她,小声说:“有一些客人一出来就被侍者从那边的楼梯领出去了。”

走廊是环状的,但并不是正环形,它还有许多装饰品和窗户做阻隔,楼梯有两个,都在走廊中间,却是相背的,客人下去时,连对面的人都看不到他到底是下去了,还是转弯了。

离开的客人当然无缘接下来的拍卖。

他们俩人没有被侍者领出去,显然是能参加下一场的。

苏纯钧怕燕燕紧张,还对她说笑话。

“我听说这样造楼梯是为了让国王能在王后不知道的情况下去与情妇相会。歌剧院等地方使用这种楼梯也是为了绅士们的方便。”这是他在留学时听来的逸闻,不知真假。

祝二小姐对这种野史的信任度极高,马上相信了,双眼晶晶亮:“真的吗?我听说外国的国王个个都有情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不忘表一表忠心:“是的,外国男人都不如我这么坚贞不二,我有了你,就再也不会看一眼别的女人了。”

祝二小姐拿扇子轻拍他的肩:“哼,别以为说点甜言蜜语我就相信你了。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一边说,一边笑,眼睛望着他眨啊眨的,把这带着杀气的威胁说得比甜言蜜语还要甜。

苏先生就完全没有被威胁的感觉,像被迷昏了头,继续说好听话:“她们哪有你好呢?一个个都蠢死了,只会攀比珠宝,什么脑子也没有。”

祝二小姐不按牌理出牌,脸色一沉,怒道:“你见过的蠢人只有女人吗?我才不信。”

苏先生马上改口,认真的说:“我见过的男人比女人多多了,见一百个男人也未必能见一个女人。我刚才说的全是男人蠢。”

两人就这么一边斗着嘴,一边散着步,直到侍者过来轻声通知他们能进场继续了。

再次走进去后,仍是那个黑洞洞的地方,桌子之间的间隔变大了,她开始连隔壁桌坐的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了。

桌面上的蜡烛换了一盏。

祝二小姐伸手叫侍者,她打了个响指,侍者马上过来。

“请问您有什么吩咐?”侍者轻声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二小姐:“有咖啡吗?”

侍者:“有的,请问您需要什么咖啡?”

祝二小姐开始点餐了:“我要一杯摩卡,巧克力多一点。”再转头问苏先生要什么。

苏先生:“纯咖啡就行。”

侍者很快送上来了,咖啡的香气飘散开来。

黑暗中能看到其他桌有人扭头转过来找咖啡香味从哪里来。

送上来的当然不止是咖啡,还有三层的点心塔,纯奶和方糖。

虽然刚才吃得不少,但饭后一块饼干的习惯,祝二小姐还没改掉,只是在小红楼已经许久都吃不到饼干了。不是苏先生不给她买了,而是连西人的蛋糕店都关门了。

祝二小姐很快捡起旧爱好,先从诸多蛋糕饼干中挑了一块杏仁饼干,咬了一口之后,又拿了一块给苏先生。

她咬着饼干说:“挺好吃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上面洒着烤得脆脆的杏仁片,杏仁的奶香味散发出来,是难得的美味了。

于是,继咖啡香味之后,咬饼干的脆响又传出去老远,在寂静的、黑漆漆的厅里特别明显。

二楼的约翰先生放下望远镜,坐在椅子上,对秘书说:“让他们给我送点吃的来。”

秘书去吩咐侍者,回来对约翰先生嘀咕:“这两个年轻人真是初生之犊啊。”

很快,侍者不但送来了吃的,还把刚才这一对年轻人在走廊上的交谈学了一遍。虽然他们的声音很小,但大概还是能听到一些的。

约翰先生听完侍者的汇报,说:“无聊的年轻人。”他摇摇头,拿起一块布朗蛋糕,咬了一大口。

第三页的拍卖还是那样,由侍者推着送餐车过来。

送餐车来到祝二小姐面前时,她兴致勃勃的放下吃的,拿餐巾擦了一下手,接过了侍者递过来的一张纸。

拿过来一看,很好,是德文。

她的德文只停留在“你好,早安”这个阶段,已经许久没有背新单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苏纯钧看了一眼后就放弃了,他只能认出是德语,但他连“你好,早安”都不会。

活到老,学到老。

特别是他看到祝二小姐在凭着贫瘠的单词量在艰难的时候,身为男性的自尊心让他不允许自己落后。

回头就开始学德语,只要他能把睡眠时间再压榨一下的话,他就还可以拼一拼。

祝二小姐仗着反正也没人知道她会多少,硬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才把这张纸还给侍者。

然后两人都没有在拍卖单上写价格——它的标价是8000.

底价8000美金,加一次价是1000块。

侍者走了以后,苏先生考虑到祝二小姐的自尊,没有主动问那张纸上写的是什么东西。

他是很了解自己曾经的学生的水平的。

——她绝不可能认识全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才应该是在假装自己会。

但祝二小姐在与苏先生成为未婚夫妻后,脸皮就已经扔掉了,她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在侍者走后主动对苏老师说:“我不知道那张纸写的是什么。”

苏纯钧安慰的笑着点了点头。

祝二小姐:“但里面有很多数值,好几个,我猜它是某种机械。大型的。”

苏纯钧惊讶的挑了一下眉,开始在心中思考是什么机械。

第二个餐车也很快过来了,里面仍是一张纸。

谢天谢地,这次是英语说明书。

这回两人都能看懂了,是纺纱机。

苏纯钧也猜出来了,刚才的和这个,拍卖的可能是一整条生产线,或者说是停工的工厂里的机器。

祝玉燕瞬间就想明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外面的情形这么糟糕,工厂已经不可能再维持正常的生产了。

拍卖的话,应该是工厂把厂里最值钱的机器抵押给了银行吧?他们停产后,银行就根据合同,把厂里的机器拉走了?

两个月以前,她还想过要把施巧儿她们送去做女工,结果现在工厂就已经停工了。

因为工厂不止是美国的工厂,其实城里的纺织厂倒多数是国人在经营。不止是这里,江南那里,最先用机器代替人工的,就是中国的商人。他们早就发现了这里面巨大的利润。

她以前就觉得,说不定这个世界上,最开明的应该是商人们。他们总是最先接受新技术新思想,只要有钱赚,能赚更多钱,他们都能毫不犹豫的抛弃旧技术,改用新技术。

百货公司里卖的裙子衬衣,总说自己是美国棉。但事实上可能棉花确实是从美国运来的,但它们都是在中国的工厂里纺成线,织成布,变成裙子,最后送进百货公司的。

画报里、报纸上打广告的牌子也几乎都是国产货。从花露水,到火柴,全都是外国技术,中国生产。

近两年夏天才时兴起来的汽水,也是美国的技术,听说连装汽水的玻璃瓶子,都是用美国机器制造的。

技术革新带来的是技术壁垒的打破。江南的丝绸很出名,以前要老师傅设计,熟手的绣娘精心制作好几个月才能织成一匹。可有了美国的新技术之后,只要有钱,就能买来新机器,开动机器以后,什么新鲜的织法花样,什么新面料,都能织出来。

中国的商人们用美国的新机器新技术,赚得盆满钵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以前的祝家,现在的金公馆,都曾手握数十家数百家工厂,用的也全都是外国的新技术新机器。

不过商业活动,说到底要在和平的土地上才能生根发芽。

祝家灭亡,其实跟清朝灭亡是有关系的。祝家靠的清朝大官倒了祝家才完蛋的,清朝大官之所以倒下,是因为清朝完蛋了。

金老爷以前靠着英国人做生意,靠着日本人做生意,赚下了何止几座金山。可当他所在的这片土地开始动荡了,他也就跟着完蛋了,而且是最先完蛋的那一批。

商人们如果连这点都看不透,那真是死得活该。

太平盛世,钱多可生权。

乱世末世,钱多就是催命符。

祝玉燕看着这被拍卖的机器,不由得想,这些机器的原主人……只怕现在还不如这些机器值钱,也不如这些机器平安,至少银行会好好的给这些机器找个新的地方安置。

可谁还关心已经关门的原厂主,现在是个什么下场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一直到第三页的末尾,都是各种机械的说明书,让人不禁脑补倒闭的工厂到底有多少生产线,这一定是一家豪商吧?

可惜,现在因为政府打压的缘故,办报纸比杀人放火都危险,至少街上小流氓们杀人放火烧屋抢劫,宪兵队没空去管。但摇笔杆子的文人和报社编辑,却是都被紧紧盯着,据说能抓进来的都抓了,抓不了的,宪兵队想了一个奇招:他们把作者家里的纸、笔墨,甚至是书桌都搬走,誓要让这些人写不出一个字来。

祝玉燕会知道是因为学生们听说以后,发动了给各位作者编辑捐纸捐墨水的活动。她们这个基金会没有捐纸捐墨水,而是给那些失去了生活来源的文人和编辑家送了一些粮食。

她自我感觉,基金会的同学们送红薯土豆时,受到的感激比送纸送墨的同学更真诚一点。

可能比起理想,家人孩子们的肚子也是很重要的,也不是所有的文人和编辑都要时刻抱着为理想燃烧的心吧?也要容许人家为了肚皮软弱几天。

在第三页的末尾,终于轮到那几千斤的拍卖品了——数字是9800千斤。

标价是8900美金。

当餐车过来时,祝玉燕有一点紧张——她怕自己猜错了,这个以千斤为单位的不是粮食,万一是什么原材料怎么办呢?

不过,幸好,老天没那么坏心眼,让她白跑一趟。

餐车过来,侍者打开盖子,从里面取出一个水晶碗,打开碗盖,里面是一小把干瘪的玉米粒。

粮食!真的是粮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玉燕顿时两眼放光,掏出珍珠手包里苏先生送她的钢笔就准备写数字,但在落笔前,她犹豫了。

写多少钱合适呢?

她自己带了四万美金,唐校长送了她两万七美金,一口气全写上?六万七这个价格会太高吗?

可是写少了万一拍不到怎么办?

她犹豫了一秒,转头小声问苏纯钧:“写多少钱好?”

苏纯钧看了一眼侍者,没有直接说一个数字,而是像在教她一样的说:“你写个三倍、五倍都可以。这个拍卖会是半封闭式的,大家都不知道最高价是多少,也不知道自己出的价能不能拍得到,你写多写少其实都一样。”

祝玉燕:“都一样?”

怎么会都一样?

苏纯钧笑了笑,靠到她耳边,用侍者能听到的小声说:“因为不是谁都能拍下来的。你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卖给你。”

祝玉燕明白,这是要看自家后台硬不硬。

她觉得苏先生的后台还是够硬的,她是他的未婚妻,狐假虎威一次,拍下这几千斤干玉米粒应该是可以的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又添了一句:“这里所有的拍品,其实都有主儿的。”

他猜这个汇丰银行大班约翰办这个拍卖会之前,一定早就调查过,他必须确定今天推出来的拍品一定都是某些人需要的。

就像刚才那些外国机器,肯定也都是有了预定的买主才会拿出来拍。

除了银行已经有把握的买主之外,剩下的客人就都是前来凑数的了。

像苏纯钧和祝二小姐这样突然拿了请柬挤进来的,一定还有。这些人到这个拍卖会来干什么不清楚,但银行让他们进来,也只是考查他们有没有足够的钱。没有钱的,刚才估计就已经都被请走了。

他刚才炫耀财力,就是因为他和祝二小姐全都不是约翰大班专门请来的客人,银行的人对他们的财力不清楚,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钱,愿意在这里花多少钱。他必须要给银行信心,让他们相信,他是有钱的。

现在第三页就要拍完了,如果跟上一次一样,那么在第五页拍完之前,他和祝二小姐必须再拍一件东西,才能继续留下去。

所以,拍玉米可以看做是他们在对这次拍卖会投诚,是为了继续参加下一场给付的正式入场费。

他没办法现在跟祝二小姐讲得太清楚,但他觉得她不会不明白。

祝玉燕想了想,钢笔在拍卖单上点了点,写了一个21000的数字,放了回去。

交回拍卖单之后,她悄悄问他:“我要是没拍到怎么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我怀疑这里的粮食不止这一批。”

看刚才的机械就知道了,粮食说不定也不止这一批。

有道理。

那一次把钱花光就不好了。

可这毕竟是她的目标,写完数字交上去,她就忍不住担心写得太少,最后没拍到。虽然才九吨玉米就叫价两万美金已经是天价了。

苏纯钧看她有些坐卧不安的样子,搂住她小声说:“别担心,不管一会儿是谁拍到了,我给你抢过来。”

牛x.

祝二小姐突然就不紧张了。

背靠大树就是好啊!

虽然土匪了一点,但这不重要。

祝二小姐悄悄问:“怎么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这回真是把嘴巴贴到她耳朵上小声说的。

他说:“只要仓库在城里,不管是从哪里提货,肯定都要用车,也势必要走大路。到时我跟宪兵队的人说一声,设关卡,直接把他们的运货车拦下来就行了。”

祝二小姐听得心头火热。

——只有一点点不安。

她觉得苏纯钧越来越习惯这些招数了。他现在所处的环境是这样,不能怪他。可她也必须警惕,不能让他真的变成一个不择手段的坏人。现在是特殊环境,特殊情况。

她需要考虑的是假如他真让宪兵队去拦车抢粮了,她要怎么保护他的名声……

在这样纠结复杂的心情之下,下一件拍品到了。

是布料。

侍者把盘子端出来放在他们面前,盘子里是一截白棉布。

祝玉燕懂了。

粮食和布料其实都算是很紧俏的商品,在现在这个生产活动已经几乎完全停止的社会,它们绝不是不值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它们的价值是必须跟数量结合到一起看的。

玉米是粮食,很贵重。可谁也不能随身带着几吨玉米走,动辄就要大货车大货船运送,人力物力暂且不提,动静很大,很容易吸引来注意,很不隐蔽,当然也不够安全。

棉布也是如此。

现在德国那边的布料已经成了军管品,就是从原材料到成品,从生产到运输到销售,全都要在国家的指挥下进行,私人没有国家允许是不能生产、经营此类商品的,敢干就等着枪-毙。

所以这些棉布绝不是不值钱。

就是一般二般的人都拿它没办法。而且这只是棉布,要想变成医用绷带或军服一类的产品还需要再加工。

祝二小姐与苏先生对视一眼,毫不在意的又在这一个拍品后写了数字。

她已经明白苏老师的意思了。

既然明白了,就一定要装成并不是来拍粮食的。

拍到了是意外,拍不到就很正常。

棉布用的也是千斤做单位,6400千金,标价也是8900美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玉燕想了想,写了一个18888的数字。

多吉利啊。

应该不像认真要拍的吧?

二楼的约翰先生很快拿到了两轮的叫价,一看那对年轻男女写的数字就要发怒,秘书赶紧劝他不要生气,赚钱要紧。

“这些公子少爷就是来玩的,何况他们也算是解了围不是吗?”秘书说。

约翰叹气,“唉,没办法。”

本来这一批东西早就找好买家了,不过一家吃不下,他多找了几家,但今晚却并没有都来,有一些人临时缺席了,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绊住了脚,还是根本就没打算要。

像那个玉米和布料全都是添头,并不真的指望它们能赚来钱。它们白白占着库房,他只想早早的把它们都给扔出去。

约翰看了看,把玉米的单子捡出来,说:“把这个卖给他们。棉布再等等吧。”

秘书就知道约翰先生还是希望能用棉布多赚一点,至于玉米,能尽快腾出大半库房就可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下面,第四页的拍卖开始了,也更刺激了。

虽然这一页也是四位数,但送到祝二小姐面前的却不是玉米布料说明书,而是地契。

国民政府颁发的地契,还有清政府颁发的地契。一块地有两份地契,这不奇怪,现在虽然没有大清了,但毕竟大清刚完蛋还没几年,很多地方国民政府的政策没有大清的好使——谁也不能要求一个刚建立没几年的新政府能比一个已经度过两百年的成熟政府干得好。

所以现在很多地方都是这么干的,一边听着国民政府的命令,一边用着大清的规矩。

要改也是需要时间的。

改得不好,底下人是不会用的。行不通的地方,也不能怪人家用回老规矩,不遵守新规矩。

祝二小姐就听过很多国民政府闹的笑话,都是他们的颁布的法律或政策或命令搞出来的。

就比如以前政府规定,商家卖油盐酱醋的时候,要把斤两改成英制,全用加仑、夸克等;卖布料时,一般宽幅都是一米五六,长度用多少买多少,也要全换成英制。

各个大小商家全都要换,叫商家们苦不堪言。

但张妈说:“根本没人用!我去买醋时就是让他给我打一瓮,还按原来的算,谁理他们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本来是为了跟国际接轨全都用英制,但吵吵一阵后,上下该怎么样还怎么样,老百姓根本不管这个,最后只好不了了之了。

扯远了。

祝玉燕没见过地契,很是稀罕的看了一阵。

大清的地契很漂亮,很大,黄色的纸,叠的整整齐齐,封面是红色的格子里写着汉文与满文两竖条字:大清地契。一侧再附一小条,应该是手写的年月日,这是说这东西是哪年哪月哪一日签发的。

展开看,第一页就巨大的水文图,就是详细的地图,画得非常漂亮!位置在哪里,是什么地型,地势是什么样的,都有,还有比例尺,就写在上面。

下方还有画师的签名。这个人不知道在以前的清政府里是不是做小吏的?是画工吗?祝二小姐浮想联翩。

往后翻,则是这块地的家谱,都有什么姓氏在这里生活,什么时候住在这里的,现居多少人,什么年代被皇帝赐的还是自己买的,等等。这篇文章也有作者签名。祝二小姐不禁想,这也是小吏写的?字真好看呀,写得很简单也很清楚,没有一个字的废话。

第三页就是官印了,之后每一页都是官印,看来这个地契还有年审一类的?

最后一印比较牛x,盖了一个国民政府的印。

祝二小姐用瞻仰古董的心情看完这本地契,再把国民政府发的那一本也看了一遍,嗯,跟这一本大同小异——她怀疑是抄上一本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就把这两本地契还回去了。

地,那是肯定不会拍的。

就是开个眼界。

祝二小姐呷一口咖啡,打开扇子摇了摇。

可接下来连着十一项拍品,全是地契。

看得人毛骨悚然。

四、五、六、七,四页全是地契。

她这时想起那个女同学说这是某个商人的东西。

这不是一个商人,这是一个村,或者一个镇,一个姓氏,一个地区所有的商人吧?

这些商人因为某些原因要逃命,金银珠宝可以带着跑,地带不走,工厂带不走,高价买回来的外国机器带不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这些东西就都在这里了。

假如商人们已经平安的逃走了,那这些他们放在银行保险库里的东西就真的是给家族留下的一个火种,希望着以后可以东山再起。

可是现在它们都被银行拍卖掉了。

祝玉燕靠到了苏纯钧身上。

苏纯钧搂住她,轻声问:“累了?”

她摇摇头,用扇子掩住嘴巴,想说,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一点。”她最后只说了这一句。

只是脑海中不禁想像着,在某一个地方,以前建起了许多幢高大的厂房,可能沿着河边都是,可能那一片全都是盖起的工厂。附近的村民都去那里工作,连很远的地方的人也都慕名而来。工厂的机器声昼夜不停。

可现在,机器声没有了,工厂的灯也灭了,来这里工作的工人们也都只能从工厂离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拍完第七页,又是幕间休息。

祝玉燕和苏纯钧再次被侍者请了出去。

出来以后,祝玉燕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还有三页。”她说。

在出来以前,拍卖单再次回到他们的手里,玉米也已经到手了,侍者送来了码头仓库的钥匙和存单,显然是凭存单和钥匙取货。

可是那是在日本人和宪兵队联合管辖的码头啊。

看来没点本事,就算拍到了也带不走。

祝二小姐看了一眼就把钥匙和存单都给苏先生了。

苏纯钧看了一眼,收进口袋里:“你放心,我明天就办这件事。”

夜长梦多啊。

只花两万块就拍到了粮食已经让人很惊喜了,但一直没碰上第二批粮食,这叫一直很期待能多拍点粮食的祝二小姐有些失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好不容易回到拍卖厅,她迫不及待的等着拍卖再次开始。

最后三页拍品仍是四位数,可祝二小姐猜,这个厅里的人不会有人真以为它就值这个价。

第八页仍然是地契,但不是工厂了,而是租界的房子,而且是英租界和法租界的。

因为是租界,所以地契和房契也是外语的。

最有意思的是,法租界的地契和房契用的是法语,这很正常。而英租界的地契和房契除了用英语写了一份之外,还用法语写了一份。

祝玉燕看到这个时真的觉得很可笑。她知道英国有段时间用法语当官方语言,英国皇室和贵族都说法语不说英语,但没想到他们现在还这样。

苏纯钧见她看得很开心,也陪她开心,他笑着说:“就算是现在,英国人也觉得法语更高贵一点。”

祝玉燕的英语很好,法语现在也退化的只剩下“你好”这类初学者用语了,最多背的法语诗还记得几首,她就把地契上面的法文当复习给读了一遍就算了。

苏纯钧拍了一幢法租界的别墅,又拍了一座英租界的别墅,看起来就跟刚才祝玉燕拍玉米拍布是一样的动作。

他没有出太高的价格,结果最后还真把法租界的房子拍下来了。

……看来这里的拍品其实不太好找买家的样子,而且银行真的很着急要把拍品们卖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八页、第九页拍完,又是幕间休息。

这一次时间间隔太短了。

祝玉燕不想再去散步,就跟苏纯钧找了个地方站着聊天,等侍者再把他们请进去。

她用扇子遮住嘴打哈欠,觉得外国淑女们的扇子可真是好用的东西。

“太好了,终于快拍完了。”她看了看手表,估计三点前应该能结束。“第十页是什么?你猜呢?”她觉得第十页的东西肯定是最好的。

苏纯钧笑着摇头:“猜不出来。”

他蹲到现在,就是想看一看这第十页是什么宝贝。

就像西餐厅的菜单,最后一页的东西是最少的。

拍卖单上的最后一页也是这样,只有六项,标价仍是四位数,甚至比前面还有些低,第三页起就是八千、九千了,到了第十页,竟然是1456这个数字,下面的每一个也是这样有整有零的。

这个数字显然另有意义。

祝二小姐期待的等待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一件拍品很快照旧由餐车送过来,一样是侍者揭开盖子,取出里面的盒子,放在他们面前打开。

祝玉燕伸头去看。

是枚徽章。

双头鹰徽章。

盾牌的样式。

祝玉燕眨眨眼。

经过苏老师与代教授的教导,她当然认识这东西。

但这玩意出现在这里就有点奇怪了。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转头看苏纯钧。

哦,他也是有点惊讶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来她没认错。

苏纯钧多多少少是有点吃惊的,但他表现的就很普通,他还拿起来看了看又放回去,就让侍者收回去了。

祝玉燕也凑近好好看了看,毕竟这玩意不是那么常见的。

等侍者把餐车推走,走向下一桌时,她才迫不及待的跟苏纯钧说悄悄话。

“爵士勋章?”她小声说,“他们什么意思?这不可能是只卖一个勋章吧?”一个勋章最多当纪念品,一个纪念品不可能值钱。

苏纯钧对她点点头。

祝玉燕轻轻倒抽一口冷气。

汇丰银行这是在暗示,他们可以帮助某一个人取得英国爵位。

这可能吗?

黄种人?获得英国国王正式授勋?

……她想了想目前的国际形势,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就是说,汇丰银行是可以帮助取得一个可以以假乱真的身份?

或者说,身份是真的,汇丰银行可以把这个身份给一个人,帮助他在其他国家——比如英国的殖民地?

祝玉燕想了想,觉得拿着身份去英国的殖民地骗骗人说不定是最可行的。

这样一想,还有点小心动。

给施无为或代玉蝉搞一个?

可她又想了想,以这两人随机应变的本事……还是算了吧。

虽然明知不可行,但她还是忍不住心动了。

她相信这也是这个厅里现在最让人心动的拍品了,因为她听到了许多声窃窃私语,可见,所有人在看到这个拍品后,领会到它后面的意思,没有一个不动容的。

苏纯钧心满意足。

他只要把这个消息带回去就够了。

祝玉燕自己死心了,问他:“你要不要拍一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我拍它干什么?”

祝玉燕:“送礼。冯市长肯定心动。”

苏纯钧笑着说:“你说的对。”

既然说的对,那自然就是要拍的。虽然错过了,但不要紧,这种好东西怎么可能只有一个?

第二个拍品,也是双头鹰徽章。

苏纯钧度量着陈司机看守的钱箱中的钱数,写了一个数字。

祝玉燕伸头去看,见他写了六个零。

十万。

……是不是有点少啊?

她拍玉米都花了两万,这么贵重的爵士徽章怎么才出十万?那能拍到吗?

当然,不是说十万美金是小数,不小了。但这个徽章不仅仅是一个爵位,这是一个买命的机会,而且买来的这条命还可以成为英国贵族——只要不要去英国本地招摇就可以唬住人了,比如去印度,应该可以蒙一辈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有人都会疯狂出价的。

显然,汇丰银行就是为了搂钱。

刚才那么多拍卖品,最终他们想搂钱的,就是最后这一页的拍品了。

她猜苏纯钧这个价拍不到。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都是双头鹰徽章。

而拍卖气氛也确实变得焦灼起来。

刚才一直寂静无声的大厅,现在就算是一片黑暗,也能听到终于有人在说话,焦急的、愤怒的、悲伤的、不甘的,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却能感受到他们的心情。

苏先生还向祝二小姐“借”钱,最后终于多写了几万上去。

但可想而知,他还是没有机会拍到徽章的。

第六项拍品,终于不是徽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做为最后一件宝贝,它的描述很简单:book。

书。

拍价也很少,1000块美金。

仿佛在拍卖的最后,这件东西不值钱,只是一个小小的收尾。

祝玉燕在看到拍品前有所预感,当侍者拿出来的时候,她一点都不吃惊,却不敢小看它了。

“果然……”她摸着深棕色的羊皮面说。

是一本圣经。

&这个词,在很多时候就是指圣经。

但这个拍品当然不是在拍卖一本圣经。

从刚才的徽章就可以引申出它真正的拍品是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圣职者的身份。

如果说有什么身份能跟英国爵位更牛x,那就是圣职者了。

但刚才还对双头鹰徽章心动的祝玉燕却很平静的把圣经放了回去,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甚至,她比刚才还要冷静了。

苏纯钧也没有兴趣。

放圣经的餐车推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侍者就来引领他们出去了,这一次侍者直接把他们领下了楼。

在一楼,苏纯钧把看车的小陈司机叫进来,让他去搬钱箱子。小陈从车里把钱箱抱进来,付了钱,拿走了租界的地契和房门钥匙。

祝玉燕也从化妆箱里掏出钱,付了玉米的钱。

最后两人坐上车,小陈司机把钱箱子放在副驾驶座,发动汽车,问道:“苏先生,去哪里?”

苏纯钧揉揉额头说:“回祝家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玉燕看一看手表,已经三点了。

她打了个大哈欠,几乎瘫在了座位上。

好累啊。

她伸了个懒腰,把鞋脱下,赤脚踩在地毯上,舒服的叹气。

苏纯钧笑着说:“累了?一会儿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睡醒再送你回去。”

小陈在前面笑着问:“苏先生,都有什么好东西?是不是有很多金银珠宝啊?我在车里等的都心急,真想上去看看。”

苏纯钧笑着说:“没多少金银珠宝,是别的值钱的东西。”

小陈:“还有比金银珠宝更值钱的东西?”

苏纯钧:“有,多着呢。房契、地契,命。”

小陈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不敢再说话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玉燕看了看苏纯钧,觉得他不太高兴,拉着他说:“我看他们是骗人的。”

苏纯钧抓住她的手握着:“怎么骗人了?”

祝玉燕说:“前面他们拍卖徽章时我不明白,也不了解。可后面卖圣经就是骗人的了,我听石修女讲过,梵蒂冈根本不会有黄种人的神父。”

石静宜当年修行的时候,一个外国神父一直在写信指导她,其间就曾经对她说,她是多么的幸运,因为上帝的慈爱,特意允许黄种人也可以成为修女,这是刚刚才颁布的,她将是中国第十五位修女,在这之前,根本没有人会相信除了白人,还有其他人种可以受到这份恩典。

石静宜就问,那中国人可以成为神父吗?

那个外国神父就隐晦的说,他不认为现在的中国男人可以听到上帝的声音。

祝玉燕:“现在有钱买命,有机会逃命的,大部分都是家里的男人吧?”不管是爵位也好,圣职者的身份也罢,一般来想,都是男人买男人用。关于爵位的事她不了解,可这个圣职者就真的是个坑了。一个中国男人就算真的买到了神父的身份,他不管到哪一个国家,一下船就会被拆穿。

现在根本没有黄种人的神父。

所有的神父、修女,都有梵蒂冈的证明。

就不考虑上没上过神学院这种事了,只是一个人种不对,就能立刻揭穿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是,换成女人假扮成修女就一定能安全过关吗?

祝玉燕叹气:“也不可能。要想成为修女,不止是要像石修女一样修行十年,还要会用拉丁语,还要熟悉圣经。”

你说你是修女?那用拉丁语来一段圣经吧。

会英语、法语、德语、俄语都没用,人家要你会的是拉丁语。会把圣经倒背如流也没用,上过神学院吗?谁是你的老师?

石静宜当时是在学校里,人也聪明,虽然学校里没有人会拉丁语,但有代教授在,她凭着那个外国神父的远程指导,在代教授的帮助下,用十年时间,自己生生把拉丁语给啃下来的。

临时要逃命,谁能在短时间里学会拉丁语?这么天才的人不好找吧?何况现在国内会拉丁语的人不知道能不能数出一只手来。

祝玉燕说:“最后一个卖圣经的是坑,大坑,天坑,巨坑。我猜前面估计也是坑。”

她不了解英国贵族与英国爵位才会觉得心动。可她通过石静宜了解修女的事,进而能判断出就算汇丰银行卖出的是真正的圣职者身份,也没有人能这么轻松的扮演圣职者。

所以,英国爵位那个,估计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祝二小姐回到祝家楼,洗漱后将近五点才躺下睡觉,此时天都快亮了。她一气睡到下午一点才起来,推门出去就见苏先生就在客厅里喝着咖啡等她起床,厨房里还有动静,恍惚间让人以为大家根本没有搬走,一切还跟以前一样。

苏纯钧转头对她笑:“起来了?”

厨房里的马婶听到声音赶紧出来,说:“二小姐,你起来了,我准备好了热水,你先去洗漱,我马上把饭给你端过来。”

见到马婶,祝玉燕才醒过神,连忙客客气气的道谢,也不敢像对张妈似的点菜耍赖。

洗漱间里有牙膏牙刷洗脸盆,还有一壶热水。

她兑水洗脸刷牙,顺便把头发解开,就着手上的剩水把睡乱的杂毛都理顺,这才从洗漱间出来。

马婶已经在餐厅摆好了早饭。

苏纯钧在打电话,举着电话筒对她笑着摆摆手,指着早餐让她去吃。

她坐下来才看到餐桌上有什么。

比小红楼的可是丰盛得多,桌上有一盘煎午餐肉,一碗玉米羹,一碗土豆泥,两颗水煮蛋。

马婶就在餐厅里等着侍候,见她坐下赶紧过来倒牛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玉燕不习惯陌生人,连忙说:“不必,不必,我自己来就好。”

马婶说:“不知道您爱吃什么,就随便做了些。”

祝玉燕真心的说:“已经很丰盛了,多谢。”

苏纯钧打完电话过来,说:“马婶,你先出去忙吧,燕燕不习惯叫人侍候。”

马婶笑着说:“二小姐体贴人。那苏先生,我就先下去了,要什么您叫我一声就行。吃完了不用动,我之后再过来收拾。”

她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苏纯钧:“你吃吧,吃完了我送你回学校。”

祝玉燕望着这一桌东西啧啧:“好丰盛啊。”

苏纯钧:“都是美国罐头。冯市长那边给的,也不多,我也就懒得往学校搬了,等你来了做给你吃。”

祝玉燕吃着这难得的美味早餐,问他:“冯市长跟美国人关系挺好的?”

苏纯钧:“纠正你一下,是美国人跟冯市长关系好。美国人跟所有人关系都很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美国商人什么都卖,他们希望客人越多越好。

祝玉燕:“那我们能不能找美国人买粮食?”

苏纯钧笑着摇摇头:“学校能买的粮食太少,美国人看不上。他们现在连冯市长都看不上。你知道美国商人现在最喜欢的客人是谁吗?”他往日本租界的方向指了指。

祝玉燕无声的做口型:“日本?”

苏纯钧笑着点点头。

美国的武器,美国的面粉,美国的棉花……等等,全都在卖往日本。

当然,美国商人也不需要日本立刻马上就付出钱,他们有的是办法从日本掏出钱来。

祝玉燕问他什么时候去运粮食,她说:“我想先回去跟校长说一声。”

苏纯钧把仓库的存单和钥匙拿出来推给她:“应该的。你先回去告诉校长,看看校长有没有别的安排。”

别的安排?

祝玉燕记下这句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吃过早饭,苏纯钧开着车送祝玉燕回了学校。

小红楼里没什么人,只有张妈在。

张妈坐在沙发看画报听收音机呢,收音机里正唱着“……似那姹紫嫣红都开遍……”,看到祝玉燕一蹦一跳的进来,张妈放下画报,取下老花镜子,站起来说:“回来了?你妈你爸都去上课了,你姐也去上课了,你吃过饭了没?吃过了我就不用忙了。”

祝玉燕忙说:“我吃过了。”

张妈就又安然的坐回去了,“那就好。快拿上你的书去上课吧。”

祝玉燕上楼去拿书,再下来说:“我要先去找校长。”

张妈也不知道听到没听到,她正认认真真的旋着收音机的钮子在调电台,摆摆手说:“去吧去吧。”

祝玉燕就先去敲了唐校长的门。

唐校长在写答谢函,类似于“谢谢你捐了学校xxxx元钱”这种。当然,人家要是没捐,他也可以先把信寄过去,提醒一下别人忘捐钱了。

这回找的理由是学校诞辰三十一周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玉燕就咄咄咄的敲门了。

唐校长放下笔,喊:“请进。”

祝玉燕提着化妆箱,抱着课本就进来了,鞠躬问好:“校长好。”

“哎哟。”唐校长一见是她,高兴的很,连忙从桌子后面起来,走出来叫她:“来来来,坐坐坐。”

祝玉燕受宠若惊,坐在沙发上。

唐校长慈爱的说:“祝同学一路辛苦了,我要代表全校师生感激你啊。”

祝玉燕忙站起来说:“不敢当,校长先生,您言重了。”

唐校长:“坐坐坐,坐坐坐。”把人拉坐下,期待的望着她:“拍卖会有什么新鲜的事吗?说给我听听。”

祝玉燕先将化妆箱打开,将唐校长给的钱拿出来还他,再把仓库的存单和钥匙也拿出来,一并放在茶几上。

唐校长激动了,看看存单和钥匙:“这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玉燕:“这是码头仓库的存单。我没有亲眼看到是什么,拍的时候只有一小碗的干玉米粒。一共花了两万一美金,还有百分之十五的手续费和百分之十二的仓储费。”

这是她昨天晚上交钱时最傻眼的了。

——银行盗窃储户财产进行拍卖,竟然还收手续费和仓储费?!太不要脸了吧。

但人家就是如此的不要脸,又能怎么办呢?

唐校长就只会说好了:“好好好,好好好!”

祝玉燕说:“就是码头现在是日本人管着,虽然也有咱们的宪兵,但两边可能都不太好说话。这些玉米要运回来估计还挺麻烦的。我的未婚夫,苏先生,他非常热心善良,乐于助人,他愿意帮助我们把这些粮食运回来。”

时刻不忘给苏纯钧刷光环的祝二小姐夸起未婚夫来不遗余力。

唐校长笑着说:“有苏先生这样的义士愿意帮助我们,那当然更好。不过这里面最大的功臣,是你,祝同学。”

祝玉燕:“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顺便也替自己表了一下功后,祝同学表示她做事不求回报,现在要赶去上课了,她爱学习,学习使她快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玉燕匆匆赶去上了日本老师的和服课。

她迟到近一个小时,但酒井老师也只是对她瞪了一眼就继续上课了。

祝玉燕也很乖巧,坐在了最后末尾的位子上。

今天讲的是秋日和服该怎么穿,日本女学生都听得很认真,中国女学生都装得很认真。

因为祝玉燕来的太晚,她来了没一会儿就下课了。酒井老师布置功课,要求所有的女学生都要画出一种可以用在和服上的秋季花卉。

一下课,不管是中国的学生还是日本的学生,都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

日本女学生二子的肚子已经大起来了,但她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仍然每天上课,但据其他日本女同学说,二子现在吃饭都在背人处,很少跟大家在一起了。

但二子在课堂上还是很活泼的,也很喜欢跟祝玉燕说话。

二子挤到祝玉燕身边,热情的说:“燕姬,你今天来晚了呢,你要画什么呢?”

祝玉燕:“我昨天跟我未婚夫在一起。我想,还是樱花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一说,结果周围的日本女学生全都说:“果然是要画樱花的吧。”

“燕姬画樱花的话,那我也要画樱花。”

“燕姬,我也可以跟你一样画樱花吗?”

二子生气的说:“你们不要打扰燕姬。”

祝玉燕已经习惯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莫明奇妙的成了日本学生的偶像。日本女学生会学她说话,上课的作业也都会故意跟她写的一样。日本男学生在她经过时会站成一排偷看,听说他们也在管她叫“燕姬”。

她平时习惯扎两条辫子,日本女学生也跟着扎辫子。她们有的来中国已经有快一年了,有些人的头发已经长长了,就很艰难的扎两条很短很短的麻花辫。

她受祝颜舒的影响,会把眉毛修成两条细细弯弯的样子,就是画报上的双燕眉,结果日本女学生也都变成了跟她一样的眉毛。

她日常带着苏先生送给她的空粉盒当随身镜用,日本女学生竟然也开始流行把粉盒中的粉饼扣了,只留个盒子照镜子。

她平时写字用钢笔,而日本学生大部分是没有钱的,他们都是用铅笔。结果有几个日本学生不知从哪里得到了钢笔,没有墨水没办法写也天天放在桌子上,周围的日本学生还都很羡慕他们。

她觉得她的脾气这么坏,一点也不像大和抚子,不理解为什么日本学生会崇拜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后来她觉得可能是因为日本老师们对她格外宽容的缘故,连老师都从不骂她,不管她做什么都不生气,日本的学生会觉得她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就很正常了。

酒井老师毫不意外的看到下课后,所有的人都围到了那个中国女学生的身边。她长得这么漂亮,身上都是贵重的物品,个性高傲,就像一个真正的大小姐一样。

她走过去,驱赶开那些学生,对祝玉燕说:“祝同学,你今天来晚了,过来,我给你补一补课。”

其他学生只好全都走开,教室里只剩下酒井老师与祝玉燕。

几个中国女学生担心祝玉燕,全都没有走远,就在距离教室不远处的空地上等着。

酒井老师很清楚,她说:“我们讲得快一点,你要记好笔记。”

她取出一些发簪、香囊、手帕,用它们来讲述在秋天的时候,穿和服的女人应该选择什么样的花纹才不会失礼,什么样的花草装饰合适在秋天使用,而什么样的花草装饰只适用于其余三个季节,等等。

最后,酒井老师说:“刚才我偶然听到你说你打算画樱花?”

她拿起笔,在一张纸上画出了一枝垂樱,递给祝玉燕:“拿去吧,照着这个画就不会出错。”

祝玉燕开小灶已成习惯,老实说她能在日本课上总是取得好成绩,跟四个日本老师的小灶是分不开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收起这张画,准备要告辞,酒井老师说:“祝同学,日本是很适合像你这样的女人去生活的。你是一个不甘于寂寞的女人,一个聪明的女人,你会发现在日本你的舞台更大。”她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在中国,一个像你现在的未婚夫那样的男人已经是你能找到的最好的男人了,可是在日本,你却可以嫁给像藤原、武内这样的大贵族,大地主,当你成为这样伟大家族的一员时,你会握有巨大的权力。”她深沉的说,“你应该好好考虑。”

祝玉燕最近听这样的话已经听到耳朵起茧子。

因为日本老师们大概也不知道要怎么诱惑她才好了,所以只能从他们理想的角度去猜:许给她一个更好的婚姻,一定能够打动她了。

小林老师给她讲过京都几大著名的家族,着重形容了一下这一代的年轻人,似乎各家都有与她适龄的男人。

酒井老师就一再的向她描述嫁到日本贵族之家有多大的权力,奢侈的生活还是其次,那美丽的庭院,顺从的侍女,漂亮的汽车,坐着这样漂亮的汽车在侍女的陪同下去听戏是多么美好的享受。

由于形容的太详细了,让祝玉燕不禁怀疑酒井老师要么是以前嫁到过贵族家里去,要么是从她年轻时就很想嫁到贵族家里去。

祝玉燕客气的说:“多谢您的教导,我会好好思考的。”

然后就走了。

她还要回去跟小红楼的人解释昨天拍卖会的事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苏纯钧下午四点才来上班,蔡先生就要嘲笑他:“别人都要下班了,他才来上班。”

还是当着苏纯钧的面说的。

屋里的人都在笑。

冯市长身边的人都知道,蔡文华十分的看不惯这才升上来的苏纯钧,凡事都要挑他的毛病。但这两人都是冯市长面前的红人,大家哪一个都不好得罪,只好打哈哈。

苏纯钧才进门就听到蔡先生在说他的坏话,他也只好当成没听见。

见他走过来,冯市长身边的人都起来让座,纷纷道。

“苏先生来了。”

“苏先生这边坐。”

“苏先生喝茶。”

苏先生端着他人殷勤送上来的茶,坐下,恰与蔡先生坐对面。

“蔡先生。”他微笑示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蔡文华:“苏先生。”

两个人一起皮笑肉不笑,周围的人连笑容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冯市长就如同家里的婆婆妈,两个受宠的儿媳妇吵架,他也只能装没听到,没看见。

他若无其事的说:“都这个点了,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于是这些来陪冯市长说话的闲人就只好都走了。

苏先生一早上没来,现在来了,冯市长肯定是要听苏先生说话的。

也不知道苏先生做什么事去了。

冯市长没吩咐蔡先生,叫苏先生去做,可见还是苏先生更能干一点。

怪不得蔡先生不开心呢。

众人呵呵笑着退下,各自腹诽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屋里就只剩下了冯市长、蔡文华与苏纯钧。

冯市长与蔡文华都不说话,都看着苏纯钧。

苏纯钧说:“我辜负了市长的厚望。”他喊小陈司机把钱箱子抱进来,打开箱子现点钱。他从冯市长这里带走的十五万美金,但最后只拍回来了一些小玩意。

没花掉的钱和拍回来的玉碗、音乐盒都摆在桌上了。

冯市长不是太失望,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蔡文华抢先说:“拍卖会上没什么好东西吧?那也正常。”

苏纯钧:“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东西。本想拍一个回来给市长张张眼的,但带的钱不够,没拍下来。”

“哦?什么好东西?”冯市长来了兴趣。

苏纯钧讲了一遍拍卖会的流程,重点在于他拍下来的这些看似无用的东西,其实都是敲门砖,这样他才能留到最后,看到第十页的拍品。

当他提到第十页的拍品时,冯市长和蔡文华的呼吸都变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在心底微微惊讶,面上不露,说:“我也不知道外国人的东西是真是假,不过当时带的钱都压上,也没拍回来,是我无能。”

蔡文华激动到站了起来,声调都变了:“汇丰银行的东西,不可能是假的!”他转头对冯市长说,“市长!”

冯市长也有些脑袋发热,他坐直身,喊蔡文华:“文华,你静一静,静一静,我们想一想。”

蔡文华呼吸不稳,越来越激动:“早知道就该让小苏多带些钱去!唉,不!早知道应该我拿着请柬去才对!”

苏纯钧在心底盘算着冯市长和蔡文华的作态,想着他们是假装的可能有多少。最后觉得他们不可能假装,也没必要假装。

他们是真的很激动。

天,他本来以为就算这市长府上有人会相信那爵位与圣经,但至少会有一二清明之人能跟燕燕一样看穿这个骗局。

燕燕可是在拍卖会上就发现这是骗局了。

可现在冯市长和蔡文华这两人显然是都入套了。

——究竟是燕燕太聪明还是他们太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冯市长思考良久,实在也是很后悔没有让苏纯钧带够钱,之前太小看这个拍卖会没派蔡文华去,蔡文华能调动的钱更多,说不定当时就能派回来呢?

他看蔡文华,柔声问:“文华啊,你能不能再弄两张请柬回来呢?”

蔡文华当然也很心动啊,他又不缺钱!就是不为了向冯市长效忠,他自己也可以买来用嘛。

有了私心,自然说话就要打折扣。

他犹豫着说:“这个……不知道这个拍卖会还会不会再办啊,我要去打听打听。”

冯市长,人精子一枚,马上发现蔡文华口不对心,但他装做没发现,说:“那你就去打听打听。”

蔡文华领命而去,半点不拖延的赶回家打电话去了。

冯市长转而对苏纯钧柔声问:“小苏,你参加过一次拍卖会了,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打听出来下一次拍卖会的事。”

冯市长这点脑子还是有的——拍卖会肯定不止一次。

汇丰银行目的在搂钱,那只要他们的钱没搂够,就肯定会继续办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好的,市长,我这就去找人打听清楚再来汇报给您。”

冯市长欣慰的说:“好,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显然,冯市长不接受坏消息。

苏纯钧:“市长,我还要冒昧问一句,您是对徽章更感兴趣,还是圣经呢?”

翻译一下就是您想当英国爵士还是想当圣职者呢?

冯市长敲敲膝盖,说:“圣职者就算了,我不信外国神。爵位的话还是大有可能的,我听说以前皇帝和皇后就接受过外国的爵位……”

苏纯钧听懂了。

既然大清皇帝和皇后都有外国的爵位,那冯市长自认跟皇帝和皇后也没差几级,也是可以获得一个爵位的。

苏纯钧笑着说:“我记下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冯市长坐不住了,丢下苏纯钧去小书房打电话了。蔡文华出去不知道做了什么又急匆匆赶回来,见不到冯市长,就对苏纯钧讲了一声:“小苏,我的电话本在家里,要回去打电话,你记得跟市长讲一声。”

苏纯钧点点头:“好。”

于是,蔡文华也走了。

苏纯钧四点才来上班,不好五点就下班,只好坐在沙发上喝咖啡。

冯市长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他是市长眼前的红人,给他端来许多点心,还来问他晚餐是想吃煎牛排还是吃炖鸭子。

苏纯钧每天晚上回去有亲亲未婚妻留的咸菜包子,对市长府的牛排不是很感兴趣,说:“我都可以,不必费心了。”

他一个人坐在这里欣赏夕阳,许多人看到他在这里就凑过来跟他说话。

客厅里聚了一票人,直到下人过来说要吃晚饭了,许多并没有资格在冯市长家混晚饭的人才走了。

“苏先生,喝茶。”吕齐芳见苏纯钧喝完一杯咖啡也没有再续,猜他不想喝咖啡了,特意去外面叫下人泡了好茶,他端着茶站在门口半天不进来,等屋里没人了才走进来把茶放到苏纯钧手边。

苏纯钧道了声谢,定睛看他,良久才是一笑:“吕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吕齐芳刚才都想再自我介绍一回了,心内松了一口气,连忙坐下来,却只敢坐半个屁股。

吕莺芳受了枪伤后就再也没出来过,吕家换了吕少爷常来,他虽然好像不干什么事,但总在屋里晃来晃去,好像常常能看到他,也常常见他跑腿,像个无事忙。

苏纯钧打了声招呼就不理会他了,吕齐芳也不走,就坐在沙发上当陪客。

到了六点,下人过来说晚餐备好了,不过冯市长的夫人在楼上用,冯市长还锁着小书房的门打电话,下人也不敢去敲门,用晚饭的就只有苏纯钧与吕齐芳了。

吕齐芳连忙先站起来:“苏先生,一起?”

苏纯钧放下茶杯:“一起。”

吕齐芳落后半步,紧紧跟在苏纯钧身后进了餐厅。长长餐桌上铺着白色的桌布,摆着花瓶鲜花,点着西式餐烛,一排西式侍者和一排穿着中式长衫的下人都站得整整齐齐的。

但没有丫头侍候。

这也是冯市长不好女色的证据之一。据说在冯市长的家里,丫头只侍候冯夫人。据苏纯钧在这里看到的来说,这还真是真的。

所以像苏纯钧、蔡文华等人留在这里吃一顿公务简餐的时候,也只有下人侍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概因为苏纯钧讲了一句“都行”,所以厨子就做了中式和西式两种。西式的就是牛排沙拉,中式的就是家常脆笋、红烧狮子头、三鲜汤、鲍鱼炖鸭,还有一道蜜汁藕。

可能因为桌上没有女士,所以只有这一道甜食。

苏纯钧端着一碗米饭,就着这些菜,大口大口的吃,一碗饭瞬间就下去一半。

吕齐芳虽然没留过学,却已经舍弃中餐许多年,他穿西装打领带,脚上一双英式皮鞋,潇洒帅气。只要在外面吃饭,那必定是牛排沙拉咖啡,哪怕是去朋友家,别人要给他让茶,他也会客客气气的说“劳驾,有没有”

一定要说英文才够时尚,才能唬住人。

茶,那都是老头子喝的,年轻人就该喝咖啡。

可现在苏先生吃中餐,他也连忙放下手中的刀叉,笑着说:“这菜闻着真香,把我的馋虫都勾上来了。劳驾,给我也来一碗米饭。”他对下人讲。

两个大小伙子飙饭,摆在侍者身后的饭釜里很快就没有米饭了。机灵的侍者赶紧通知厨房要加饭。

厨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平时米饭煮多了都是抬回来给下人吃,大人们都是吃牛排的,怎么今天饭先吃完了?

吕齐芳从学会吃牛排起就再没吃过中餐,今天开戒,一下子就刹不住车,吃得饭都顶到嗓子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桌上所有的盘子都吃的干干净净,一大盆的三鲜汤和一大盆的鲍鱼炖鸭子全都吃得只剩个底。

苏纯钧还要留着肚子回家吃爱心晚餐,所以只吃了八分饱,现在掏出手帕来擦嘴巴。

冯市长关在小书房里打了两个小时的电话,现在终于出来了。他来餐厅找苏纯钧,不妨还有一个吕齐芳。

两人都赶紧站起来迎接冯市长。

冯市长说:“小苏,你今晚就不要回去了,就住下来,我有事吩咐你。”不等苏纯钧答话,他转头对吕齐芳讲:“小吕,你跑一趟,去替小苏回家给他家里人讲一声,让他家里人不要担心。”

吕齐芳当然连声答应。

苏纯钧说:“市长,不用,我挂个电话回去就行了。”

冯市长:“要的要的,还是让小吕走一趟更合适。小吕,再带些礼物过去,要客气些,知不知道?”

冯市长突然发现苏纯钧的未婚妻祝二小姐只怕是一个能人,他的政府中虽然没有女性官员,可他从来不会小看任何一个人,说句不客气的,国难当头之际,太监能当高官,太后也能垂帘,可见有没有下面那根东西不重要。

他存了拉拢之心,自然要显出礼贤下士的风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吕齐芳跟着邵太太历练良久,很快捡出了一份适合送给未婚小姐的礼物来,考虑到祝二小姐还在上大学,他又放进去了一份文房四宝,再加一根德国钢笔。

准备好礼物,他特意拿着礼单去冯市长面前报告表功。他站在门前,敲门进去,见苏先生与冯市长一起站在书桌后面,似乎正在商量要事。

他恭恭敬敬的上前,把礼单放在桌上,说:“市长,您看一看,还有没有要添的。”

苏纯钧拿起礼单扫了一眼,递给冯市长,“市长,这也太厚了。”

冯市长笑呵呵的摇头,“不厚,不厚,我把你留下来陪我辛苦,不好好替你给太座求情怎么行呢?”他满意的把礼单放回去,道:“快去吧。”

吕齐芳拿上礼物,坐上汽车出去,在车上时灵机一动,对司机讲:“拐到静安寺去一趟。”

邵太太新嫁,就住在静安寺。

邵太太十天前刚嫁人,好大的排场,和平饭店包了一百多桌,冯市长亲自送邵太太嫁人,冯夫人握着邵太太的手亲口说这是她的亲妹妹。

办完喜宴,邵太太就搬进了静安寺的小公馆。

没法子,她是新太太,旧太太虽然已经去世,可旧太太的一子三女都住在老公馆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了安置这个新太太,老局长连忙购买了这幢小公馆。

邵太太从和平饭店出来就坐着冯市长送的汽车住进了新房。

吕齐芳不好上门,只与她通过电话,听邵太太讲,她进门十天都没见到丈夫的面。

吕齐芳也不知道他对邵太太是个什么意思,是想占她的便宜?还是想借她的东风?又或者是真有了爱情?

他分不清楚。

只是听邵太太在电话里咬牙切齿的说“那老不死的十天都没来登我的门”时,他的身体登时就火热了起来。

他在心底嘲笑,其实就是红男绿女,俗世里的一段肉-欲,讲什么情说什么爱。

他现在头脑发热,竟然想借着冯市长的这段公差跑去见一见邵太太。

汽车开到静安寺,到了小公馆。

司机下去按门铃,老妈子来应,问是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司机回来问他怎么答?

他想了想,说:“就说冯夫人有事寻邵太太帮忙。”

司机是冯市长家的司机,平时也给邵太太开过车,也收过邵太太与吕少爷不少红包,闻言笑道:“吕少,现在可不是邵太太了。”

吕齐芳听了脸上一僵,有些尴尬,也有几分后悔,可这后悔轻飘飘的,比纸还薄。就算邵太太现在还是邵太太,她也永远不会变成吕太太,那她现在是谁的太太又有什么关系?

邵太太听说是冯夫人有话要对她讲,急匆匆披着披肩就出来了,一见汽车里坐着的吕齐芳,脚下就是一顿,想要转身回去,但到底还是走了过来,待走近,脸上就堆起了熟悉的笑:“冯夫人有什么事吩咐我?”

吕齐芳哪里有事?只好把冯市长吩咐他给祝二小姐送礼的事讲了。

邵太太一听就知道他是没事找事,年轻人爱冲动,可她也被这冲动又打动了一下,自然要替他遮掩一下。她说:“我晓得了,我那里有一个东西,是冯夫人之前叫我带出来送给祝二小姐的,这段日子我忙得晕了头就没送过去,你稍等一等,我这就去拿过来。”

邵太太回屋随便翻出来一只胸针,肉疼的拿下来,递给吕齐芳。

“事情”办完,两人再无话可说。邵太太没话找话的嘱咐他:“你要好好的听夫人的话做事。”

吕齐芳也规矩的像个好人,“是,我都记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搜肠刮肚的想要再说点什么,就走近两步。

邵太太也不由自主的走近两步。

两人隔着铁门,吕齐芳小声说:“市长仿佛是有了什么好主意。”

邵太太一听这个,两眼就发亮,她笑得真心了些,说:“我晓得了。”

邵太太第二天一大早就坐汽车跑去找她那没登过门的新丈夫,两人关着门说了许久的话后,新丈夫就如同以前的冯市长般,给了邵太太一些钱和一些东西,还让他的司机开车送邵太太去冯市长那里看望冯夫人。

邵太太嫁后第一次登门,一切都熟门熟路,仿佛回老家般。

她进门后先去见冯夫人,陪冯夫人说话说到中午,才替冯夫人去见冯市长,见过冯市长,就又回来陪冯夫人,一直陪到晚上十点才走。

这次她回了小公馆,第三天就见到她丈夫了。

邵太太挽着新丈夫的胳膊,贴着他的老皮老肉,轻声悄语的说:“我听说,市长那边有门路可以找到去英国的办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苏纯钧真是叹为观止。

短短数日,冯市长身边的人几乎都知道英国爵位的事了,所有人像疯了一样,没有一个人怀疑此事的真假,似乎都认为只要有钱,买一个外国的爵位是轻而易举的事。

冯市长仅仅没把拍卖会的事透露出去。把握住最重要的渠道,这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苏纯钧这两天见得太多,已经开始觉得这世上只剩下他与燕燕两个清醒的人了,这些人提着钱与黄金四处乱跑,都想把钱往水里扔。

不过风声既然传开了,汇丰银行那边就开始像楼子里面的姑娘那样钓客人的胃口。蔡文华上回轻轻松松就要来了两张请柬,这一回却无论如何都要不到了,气急败坏。

冯市长也找了许多门路,想了许多办法,都没能拿到请柬,连拍卖会什么时间举行都不知道了。

最后,他们只好把主意再次打到苏纯钧的未婚妻,祝二小姐身上。

苏纯钧奉命早退,下午一点就下班,回家找太座献殷勤。

他脚步轻快的走了,身后蔡文华对冯市长说:“市长,我听说小苏在拍卖会上还拍下了一幢法租界的别墅……”

冯市长截住他的话:“小苏跟我讲过了,那幢楼他想用自己的钱买下来做新房,不好结了婚还住岳家的房子,那不成倒插门了?钱,他是给我了的。”不过冯市长没收,当然不会收了,他现在看苏纯钧和祝二小姐可比蔡文华有用的多。

蔡文华没告成状,改口道:“小苏真是时时不忘他的未婚妻啊,是个多情种子。”

冯市长:“我看祝二小姐还不错,听说她懂好几国的外文,以后可以跟小苏夫唱妇随,做个秘书也不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蔡文华惊讶的说:“市长想让小苏的未婚妻也来工作?那也好,夫妻两个都在这里工作,可信度更高。”

苏纯钧坐着汽车来到小红楼,只见到了听收音机的张妈。

张妈坐在收音机前抹着眼泪听“……风刀霜剑严相逼……”,见到他进来也不起来,说:“你来了?我就不招呼你了,要喝茶那里有,要吃东西厨房里有包子。”

苏纯钧笑着对张妈说:“张妈,这是听得哪一段啊?”

张妈:“越剧,红楼梦。”

苏纯钧:“那您这是哭谁呢?”

张妈:“我当然是哭林妹妹啊。唉,越听越觉得这林妹妹像燕燕,就只是嘴巴厉害一点,其实人人都欺负她!”

苏纯钧可不觉得自己的燕燕像林妹妹,那也太可怜了!最主要的是,他不会是贾宝玉。

张妈专心听戏,苏纯钧只好自己照顾自己,他无所事事的在小红楼里闲逛,最后钻进书房捧着一本书看了半天,直看到祝玉燕下课回来为止。

一听到楼下热闹起来了,他才放下书出来。

屋里多了祝二小姐一个人,像是多了一群人。

祝玉燕放下书就去拿茶壶,“渴死我了,渴死我了。无为兄,今晚不吃咸菜了吧?煮个粥就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无为为难的说:“不吃咸菜就没菜了。”

学校那几亩菜地平时种种还可以,真想供得起全校师生吃菜,那是不可能的,所以现在新鲜的菜不够,大家都只能吃咸菜。

代玉蝉骂道:“你不做饭就不要瞎指挥。”

施无为打圆场:“不然,我炒辣椒好不好?”

不吃咸菜,改炒菜,档次上去了!

祝玉燕把头磕在桌上,肚子饿得咕咕叫,可她一点都不想吃饭了。

代玉蝉过来教育妹妹:“校长把食堂都关得只剩下两个,哪里都没菜,我们还有咸菜和辣椒吃,已经要知足了。日本学生可是一直只吃盐抹米饭的。”

日本的学生刚来的时候也是吃米饭配咸菜,不过当时学校不缺菜,所以他们会煮味增汤,里面放些青菜豆腐。

现在学校缺菜,不给他们送菜了,日本学生就只在米饭里放点盐就吃了。

就算是这样,日本学生都说能天天吃米饭已经很幸福了。

无形之中,所有的中国学生都相信日本绝对是很贫穷的国家了。

祝玉燕大叫:“我们要跟日本比吗?日本那么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日本国土小,国民产值是一方面,特别是现在日本在搞事,不但把全国的男人都编入军队送出来打仗,还把日本国内的农产品全都征收上来当军粮了,再拼命印钞票发给日本人当钱,日本国内现在通胀率高得吓人,人人手里都有钱,可是就是买不来粮食。

虽然现在国民政府的统治下通胀率也不小,但问题是国民政府就快要倒闭,日本政府却并没有要倒啊,就算这样,还是把国民整得这么惨。

因为学校里就有日本学生,中国学生得知了日本的事之后,都议论纷纷,他们都觉得日本很快就要完蛋了!

政府这么搞,国民肯定是受不了的,中国当年还有陈胜吴广呢,日本也会出一个陈胜吴广,带领日本国民反抗政府,推翻军国统治。只要强邻自己倒了,中国就可以大大的喘一口气了。

这么乐观的想像在课堂上激起了久久的掌声。

祝玉燕难得没有唱反调,因为她也不知道日本现在这么糟。她还以为日本一直都是发达国家呢,不是说日本跟美国很好,是美国的狗吗?虽然狗咬人。

但现在美国确实一直在支持日本,可日本并不像是受到了什么好处,倒像是吸-大-烟的瘾-君-子正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力。

由于她觉得现在日本的这个发展确实像是很快就要完蛋,所以她没有发言。

可她也不记得日本历史上发生过革命啊……日本国民曾经推翻过天皇或政府吗?

苏纯钧走下来,听到代玉蝉正用日本学生吃米饭就盐末来说服祝二小姐答应今晚吃炒辣椒。

辣椒是个好东西,因为它是一种放干了也不失风味的菜。

施无为安慰祝二小姐:“我多放点黄豆酱就好吃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二小姐拼命忍住才没有翻个大白眼,还说了一声谢谢,很有礼貌。

她见到未婚夫苏先生才撒娇,把他拉到一旁小声抱怨:“天天都吃辣椒,我都长痘痘了!“

苏纯钧十分的心疼,可现在就算想悄悄带她出去开小灶也没有饭店了,连法国人的餐厅都关门了。

他问她:“校长把食堂关了吗?是不是粮食不够了?校长想什么时候把粮食运回来?”

祝玉燕小声说:“是关食堂了,就留了两个食堂。但校长还没有把玉米运回来。代教授说,校长想劝一部分学生回家去。”

苏纯钧:“是因为情况太危险了吗?我赞同。”

代教授也是这么说的。可祝二小姐觉得有点不太对,她怀疑校长是想省粮食,所以要先劝退一部分学生后,再把粮食运回来。

但祝颜舒说劝一部分学生回家是对的,因为现在这个情况越来越不好了,很多学生本来就要走了。

“学校可能慢慢会关闭。”祝颜舒叹气,“除了一些根本走不掉的学生之外,有家人的,家乡在外地的,都应该回家去了。现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粮食短缺就是一个信号,提醒大家,该逃命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唐校长曾经无数次想过要将学校关掉,但真到了该下决定的时候,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天。

他从不自认是个好人,是一个高尚的人,是一个有理想的人。

他不如代玉书这些教授们一心为公,毫无私心。

他也不如施无为这些学生,单纯天真,纯良无垢。

他只是这世上一个俗人。

他一直心怀忧惧,战战兢兢的做事,时常夜不能寐。

他怎么能倒下呢?怎么能退缩呢?

他要是一退,这一学校的人不是任人宰割吗?

唐夫人等了一天都没有去打扰他,到了晚上,想着他一天不吃不喝,还是煮了一碗面,端着面去敲门。

“官哥儿,姐姐给你煮了一碗面,你出来吃一口吧。”唐夫人温柔的说。

她比唐校长大两岁,曾经订过一次亲,但未过门未婚夫就得病死了,就有了克夫之名,她本以为这一生都不可能再出嫁了,不想家人把她和表弟牵到了一起。表弟是个叫人头疼的孩子,小时候家里的孩子一起玩,表弟最爱欺负人,家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他都欺负过,可欺负了人,他过后就好好的来找人道歉,叫人没办法记恨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表弟不满婚事,逃出了家门。临走前却不忘留下一封信,说并非对她不满,而是不想这么早就成亲生子,再也不能游戏人间,他必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才肯回家成亲,未婚妻就先交给家人照顾吧,他早晚会回来接人的。

这封信解了她的围,没有让她从克夫变得更加不堪,叫她没办法生他的气。

后来父母去世,她就从父母家搬到了表弟家,替表弟奉养双亲。本以为这一生都这样过了,不料,表弟竟然真的写信回来,叫家人送她去找他,与他完婚。

她从家乡来到这座大城市,像一个外来者,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她本以为表弟离家在外早就娶了妾,或是像报纸上说的那样,有了爱人与孩子。不想,表弟竟然没有纳妾,真的一心一意等她来。待她来了以后,表弟先在没人时跪下对她赔礼道歉,然后就格外风光的举行了婚礼。

那简直像梦一样。

她以为她与表弟之间并无男女之情,可表弟却说,他为人懒散,最喜欢有人宠爱自己,叫他去讨好女人真是难上加难,现在女人要讲爱情,谈恋爱太花时间花功夫,他就爱她像姐姐一样照顾他,凡事让着他。

她一直没生下孩子,表弟说她与他是没出三代的血亲,血缘太近,生出来也有可能生个傻子残废,没生是对的,说不定就是老天爷开恩才不叫他们辛苦受罪。

她跟婆婆商量要给表弟纳妾,表弟说好啊好啊,他要一个天仙。她与婆婆相看了许多小姐姑娘,表弟都嫌生得不够美,娶回来不能彰显他一校之长的社会地位,表弟说,娶妾他是要请客的,大家都会来,报纸上也会登的,娶妾娶色,颜色不足是会招人嘲笑的,那还不如不娶,只有一个老婆反而会有好名声。

表弟也不像在家乡时爱上青楼了,他说因为他现在是校长,上青楼会坏名声,人人都以为他是大色棍,学校里就不会有女学生了,这可是会影响招生大计的,况且以前什么都玩过了,都不稀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终于明白了。

她嫁了一个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丈夫。

唐夫人头发花白,还缠过小脚,现在年纪大了,腿部血流循环不好,腿成年累月肿得像萝卜,走路都很艰难。

唐校长想着她的腿这样,还端着一碗面站在门口,就忍不住打开门,让唐夫人进来。

唐夫人进来一句话也不说,只把面放下,温温柔柔的喊他吃面。

考虑到唐校长年纪也不小了,食量减退,面只下了一小把,两口就吃完了。

面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几粒葱花,一点酱油和一点盐。

不过面是唐夫人亲手做的,面条很软,面条汤也煮得很浓,稠呼呼的。

唐校长喝着这微微带一点咸味的面条汤,热呼呼的,有一点烫,喝到胃里,一天没吃没喝的胃都舒服了。

唐校长吃完这一碗面条,坐在椅子上,像个懒洋洋的胖孩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唐夫人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像个慈爱的妈妈。

唐校长在外面再威风,在唐夫人面前就是个孩子。

“学校要关了。”唐校长委屈的说。

唐夫人轻轻的嗯了一声,说:“关就关吧。”

唐校长委屈的眼睛泛红:“关了我就不是校长了。”

他这辈子没有任何成就,只当了这一个校长。被代教授和学生们天天叫着“校长”、“校长”的,他就越来越觉得自己要当好这个“校长”了。

可没有学校了,他还是校长吗?不是了。

唐夫人没有再说安慰的话,而是把唐校长拉到怀里搂着,轻轻的抚摸他僵硬的肩膀。

唐校长在唐夫人的怀里委屈了一晚上,第二天见到代教授他们,就又是精神抖擞,胸有成竹的唐校长了。

“先让本市的学生回家。”唐校长说,“一步步来。然后是家在外地的,首先就是家中有资产的,双亲健在,有亲戚朋友的,这种的都送走。早早的让他们回家与家人团聚。”这种学生也容易买到火车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那有一些学生是没有家的,怎么办呢?”比如施无为。

唐校长:“这种的很少嘛,放在最后再解决。”

学校又不是慈善会——虽然险些被他办成了慈善会,但大部分的学生都是掏了学费和赞助费来上学的,只有极少数是吃学校的,用学校的,以校为家的。

总结一下:有钱的都赶回家去。

唐校长:“你回去与祝教授商量一下,最好请祝同学帮忙,让她们一定要把女学生都劝回家去。她们必须是第一批离家的。”

女学生在这样的世道里真是最危险的了。

祝玉燕很快接到了校长的命令。

“都赶回去吗?”她说,“那我们呢?我们不用回去吧?”

祝颜舒:“我们回哪儿去?你安心吧,你娘我是学校的教授,你们跟着我就行了。我不走,你们也不必走。”

祝玉燕松了口气,她还真不想离开学校,虽然她才上了一年,可她已经是以校为家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相信现在还留在学校里的同学大部分都跟她一样,害怕的早就跑了。

但劝他们回家是为他们好,学校并不是真的象牙塔,世外桃源。

她跟代玉蝉分了分工,两人都去找跟自己同龄的、熟悉的女学生。

祝玉燕把目标放在了慈善基金会,这里的女学生她都熟。

她第一个找上的人是黄明曦。

黄明曦因为小时候的经历,一直在帮助石静宜那边的施巧儿她们,现在她还每天去帮她们检查身体,给她们读报纸,帮助她们开阔视野,更多的了解这个世界。

听到祝玉燕劝她回家后,黄明曦的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祝玉燕叹了口气,递手帕给她。

庆幸她是在基金会结束活动后,把人给单独拉到小花园里再开的口。

这种事就是要个个击破,一旦引来群攻就有可能任务失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不想回去,我想继续上学。”黄明曦擦着眼泪说,“我一回家,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

家里跟学校是不一样的。

在学校,她可以学习,可以帮助别人,可以有理想。可在家里,妈妈只会跟她说想让她成亲,让她早点嫁人,爸爸从来不关心她的想法,只会让她听话,要孝顺父母,兄弟更不会跟她聊天,他们都认为女人什么也不懂。

只有在学校里她才是黄明曦同学,是一个人。

祝玉燕多多少少知道一点。

其实学校里的女同学的家庭都差不多,要说特别开明的,那是没有的,都是很传统的封建家族。他们只是有钱,会送家里的女孩子来上学也只是因为大家都这么做而已,并不是想让女人也受教育,要提高女性的教育水平这么伟大的理由。

就只是最简单的别人家的女孩子都上学了,他们家的女孩子要是不去上个大学,成绩优异,那就落伍了,就会丢脸。

所以很多女学生毕业以后,家族给她们准备的也只是一门婚事,重要的是门当户对。他们会很高兴自己的女儿上过大学,因为上过大学的女人就可以跟丈夫有共同语言了。

你要说他们不关心孩子,也不对。因为他们确实是在为女儿未来的幸福操心。现在社会上到处都是没有受过教育的封建女子被抛弃,她们跟不上丈夫的脚步,理所当然的被人嫌弃。那为了找一个好丈夫,为了不被离婚,女人上大学就很有必要了。

所以,祝玉燕很理解黄明曦为什么不愿意回家。还有傅佩仙、石静宜,她们都是一样的。她们一旦离开学校,回到家里,家人对她们的安排和期待都是一门合适的婚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当然不是黄明曦的追求啊。

祝玉燕轻声说:“现在情况不太好,校长也是担心学校里出事。你们回家以后,日后情况好了,你还是可以回来继续上学的啊。”

她拍着黄明曦的肩膀:“以后还是可以回来的。”

黄明曦边哭边笑,一边摇头,一边点头:“你说的对,我还可以回来。”哪怕她很确定自己只要回家就会被父母嫁出去,她也想相信自己终有一天还能回到学校里来。

祝玉燕:“你看一看我妈妈,她隔了二十年才回到学校里,还成了教授。只要你不放弃学习,一个保持对学习的热情和追求,那你也可以像我妈妈一样回来,不做学生,可以当教授。”

黄明曦的心底升起一股希望,她第一次觉得未来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有了一道光。

“对啊,我可以回来做教授。”

祝玉燕:“就是不在学校,也有很多事可以做的。傅佩仙离开家以后做了护士,石修女成为了修女,她们都在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别人,实现理想。黄明曦,我觉得你也可以。理想这个东西,只要自己不放弃,不管到了什么年纪都不算晚。”

黄明曦的眼泪止住了,她抹掉脸上的泪水,用力点头,像是在对自己说:“是啊,我是不会放弃理想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石静宜带领着施巧儿她们把土豆切成块,滚上草木灰,埋在了松过的田地里。这是她们从嘴里省出来的口粮,虽然数量不多,但土豆和红薯种下去之后到明年就可以收获更多粮食了。

祝玉燕去找石静宜,却看到礼拜堂的门虽然没锁,可里面却没有人。她就找到田里去了,站在田埂上,看到地里施巧儿她们蹲在地里,一步一挪,但没有停下双手和双脚的动作,就让人佩服。

佩服施巧儿她们脱胎换骨,也佩服石静宜用机械和繁重的劳动改变了她们。

她对石静宜招手,把石静宜叫了过来。

石静宜的修女服上全都是土,不过黑色耐脏。

她一过来就问祝玉燕:“学校是不是要关了?”

祝玉燕:“……你是猜出来的?”

石静宜点点头:“粮食越来越少,再不关就要大家一起饿死了,我猜校长和教授们一定早就在讨论这件事了。”

祝玉燕对这位姐姐真的是佩服极了,“那你知不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什么?”

石静宜叹气:“知道。我最近一直在写信给天津和北京那边的修道院,想找人接收我们,可是一直没有回信。”

虽然都是侍奉上帝的人,但神父和修女通常不会在一块修行。毕竟跟其他宗教一样,献身宗教的人都是要舍弃男女之爱,要全身心的奉献。

日本和尚例外。

当初石静宜学习神学是靠一个神父,但她现在要找地方接收她和施巧儿这一群见习修女,却不能让神父接收,神父最多只能帮她找找接收单位。毕竟男女有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现在这世道,通信尤其不便不说,环境也比较动荡。天津与北京应该是都有修道院,但现在这种情况,谁也不确定那边的修道院还在不在,里面还有没有修女了。

假如没有地方可以接收,学校一关,石静宜和施巧儿她们就没有地方可去了。

当然,留下她们也可以,粮食再少,大家省着点吃,多七-八张口也不是真养不起。可事无绝对,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所以石静宜才提前写信,祝玉燕才来找石静宜。

毕竟施巧儿她们是基金会第一拨解救的对象,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祝玉燕不能不替她们打算。

听了石静宜的话,祝玉燕也说了她原本的打算:“我原来是想找个地方,在房顶上竖个十字架,就假装是修道院的。”

石静宜一听就摇头:“这不行,一看就知道是假的了。”

祝玉燕叹气:“是啊,我后来也知道了,这么搞不行。”

参加完拍卖会之后,她对这些暗藏的小规矩就比较好奇,特意查了一下,才知道关于教堂和修道院,就是供奉上帝的地方,关于建筑是有规定的。

这个规定比如奇葩,也是来自于上帝比较牛掰的时期。那时神权跟王权打架打赢了,上帝盖庙就有了规定,它要求上帝庙的建筑一定要是周围最高的那一座,为的是接收上帝的旨意比较方便。

我住的高,我离上帝比凡人近,我就更容易听到上帝的声音。

就算旁边有王宫也是这样,上帝盖自己的房子,一定要比王宫还要高。

所以各地的教堂的顶都是努力往高了盖,都是尖顶,觉得尖顶还不够高的,就立个十字架上去,高上加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上帝在中国的土地上就施展不开。神父说他是上帝的使徒,住在最高的地方,能听到上帝的声音。

中国皇帝:……

老子是天子,知道什么是天子不?老子是老天的亲儿子。

所以外国传教士在明朝就来中国了,硬是没能把中国皇帝也忽悠梵蒂冈去,也就到了最后这个皇帝这一代才成功,不过这个皇帝很快就跟日本人跑了,那个替皇帝洗礼的神父也不知道算不算立了功的。

扯远了。

总之,祝玉燕在了解了之后就明白她不能随便找个地方竖个十字架就说这是修道院是教堂,没有上帝专属的尖顶屋子,来一个懂行的都知道那是假的。

她总不能赌这城里没几个懂行的吧?中国人不懂,外国人也不懂吗?那就害了石静宜她们了。

石静宜:“我会继续给外地的修道院写信的,实在不行,我就带着她们躲去教堂。”

事急从权,在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时候,有时也必须要在一些地方让步——她要是真把施巧儿她们带到教堂去,神父也只能给她们开门了。男女什么的不重要,大家都是侍奉上帝的人。

关键时刻,不能要脸。

祝玉燕肃然起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秋天到了。

这秋风暖融融的,并不冷意沁人,但若是小看它,到了天黑之后,骤然冷下来的风足以把人冻病。

荒郊野外,原本的田地都荒芜了,还有一两棵零星的白菜长在水沟边,跟野草长在一起。

大丛大丛的野兰、葱兰长得到处都是,开着白色、黄色的小花,散发着香味。

村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除了老弱病残,走不掉,跑不掉的,就留在村里等死。

今天早上,村里剩下的村民突然听到了一声悠长的长鸣。这长鸣叫了一声后就停了。

有年纪大的人知道,对其他惊惶害怕要躲起来的人说:“这是监狱里的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又有犯人要送来了。”

一个村民竟然羡慕的说:“现在监狱里有饭吃吧?真他娘的好!我都想犯点事被抓进去了,好歹能吃上两口干的。”

另一个村民说:“你进去要挨打的,打死了就拖到监狱后面的坑里一埋,谁也不知道。”

第一个说话的村民咽了口口水,说:“那也比饿肚子好。”

在距离村子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灰扑扑的大房子,它周围是高高耸起的围墙,围墙上还有铁丝网,铁丝都冒着尖刺,还通电呢,上面时常挂着野鸟电死后风干的尸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围墙大门下方的小门,今天打开了。

两个宪兵扛着枪走出来,朝后面喝斥:“快点!快点!都出来!”

里面,一队宪兵打开所有的牢房门,把里面的犯人都赶出来。他们用枪托,或是用日本刺刀,作势朝犯人扎去,犯人们慢腾腾的翻滚躲避,张惶无比。

“都出来!都出来!”

所有的犯人都被赶了出来,他们昏昏沉沉的,突然从没有灯光的室内来到室外,眼睛都受不了外面的阳光,被刺激的流出眼泪。他们被驱赶着站成队伍,不敢说话。

宪兵们继续在牢房中驱赶。

有些犯人不想出来。

“不要!我不要死!不要杀我!不要枪-毙我!”犯人抱着宪兵的腿哭求。

宪兵连踢带打,“滚滚滚!再不滚爷爷现在就枪-毙了你!”

宪兵将不肯出来的犯人也都拖了出来。

最后,宪兵将所有的牢房都检查了一遍。最后一队出来的宪兵向队长报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两个断气的。”

队长说:“晦气,真会给老子找事。拖到火化炉那边去烧了吧。”

犯人站在队伍里听到都瑟瑟发抖。

队长问宪兵:“里面没人了吧?”

宪兵:“都赶出来了。”

队长:“行了,那把他们送走吧。”

犯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有的被关了几个月,有的被关了几年,有的被关了更长时间。他们已经很久没到外面来了,突然被赶到空旷的野外,让他们不知所措,几乎想再躲回牢房去。

比起自由,他们更害怕这是要把他们全杀掉。

队长一走,宪兵们都举着枪走过来,犯人们就都害怕的鼓噪起来了,他们大声哭叫,有的还想往外冲,都被宪兵用枪和刺刀逼了回去。

“都老实点!不然就打死你们!”

宪兵啐了一口,嫌弃这差事没油水。可这是上面下的命令,他们也只能照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犯人们被陆续的赶了出来,宪兵们逼着他们走,然后在他们身后关上了大门。

一开始,犯人们站在监狱的大门外不敢动也不敢走,他们像一群鹌鹑,在笼子里养惯了,放出来也不会跑了。

直到太阳渐渐升高,暖融融的秋风吹在身上、脸上,带来野外的草香、花香、泥土香。

人的感知就渐渐清醒了。

他们在外面。

没有人看管。

一个人先跑了。

他先走开,走远,再发足狂奔。

犯人们看到他狂奔的背影,木然呆滞。

在监狱里有瞭望塔,许多越狱的人都是被塔上的宪兵用枪打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会像被石头砸了,突然扑倒,然后再也不会动。

可这个人跑啊跑,跑到没有影了,也没有枪打他。

犯人中间鼓噪起来。

更多的人跑了。

然后,所有的人都跑了。

他们有的漫无目的,随便找一个方向就跑。

有的就朝着城市的方向跑。

有的朝着村庄的方向跑。

过了几日,城里出现了一个流言,据说有犯人逃狱了。

本来就没什么人的街上更加没有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学校里也把大门关严,男同学连白天也开始巡逻了。

祝玉燕在同学中间听了许多版本的流言,都在饭桌上学给大家听。

她的筷子拿在手上,半天也不挟一口菜,嘴巴只顾着说话:“有人说是监狱里的犯人暴-动了。还有人说是犯人们联合起来,把监狱里的警-察都杀了,拿着枪跑出来的。”

长桌上坐着代教授、祝颜舒、施无为、代玉蝉、张妈,还有苏纯钧与祝玉燕这对未婚夫妻。

人坐的满,但桌上的盘子却没几个,统共只有两盘菜,一盘酱油炒酱萝卜条,咸上加咸;一盘酱油炒辣椒,咸中带辣。

施无为的做菜技术终于有了进步,以前他是辣椒炒一切,现在他学会了用酱油,就变成了酱油炒一切。

虽然饭菜质量下降了,但没有人抱怨,因为全家只有他还肯下厨做菜。

张妈自从搬来小红楼后就扔下了锅铲,添了许多症候。脖子疼、背疼、腰疼、腿疼、手疼。只要让她坐在沙发上听收音机就不会疼,但要是喊她干活,那就浑身疼。

祝家母女搬过来后,连祝二小姐都在学校里学会了打扫卫生,帮着打扫班级与校园,祝颜舒成了祝教授以后也改了脾气,不再是牌桌上光鲜亮丽的太太,她情愿成为艰苦朴素的祝教授。

代玉蝉就不必提了,她本来就是家里最愿意做家务的一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虽然还拿着一个月二十五块钱的工钱,但她不干活,祝家母女三人都没意见,也都不去使唤她。

不过,祝家母女三人也没有去做。

一来,是她们不会。

二来,是没有人相信她们会。

祝二小姐要是说自己下厨做饭,这楼里所有的人都是要拦住她的。

免得她烧了厨房,再伤了自己。

祝颜舒那一双纤纤玉手,十指尖尖,看她的指甲也不像是会做家事的。

代教授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让祝家母女三人干家务,要不是施无为这个弟子太勤快,代教授是打算自己来的。

他并不觉得女人就该天生干家务,也不觉得男人结了婚就等于拥有了一个终生的佣人。他要找的不是佣人,而是爱人。祝颜舒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爱人,珍爱都来不及,怎么舍得去使唤她?

何况,他也觉得燕燕有一句话说的对,男人力气大,天生就该干家务。家务是如此的繁重,自然该男人干,怎么能叫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做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是不等代教授毛遂自荐,就发现张妈早就看好了继任者,并在自己退位以前就将后继者教育好了,只等走马上任的那一刻。

所以,除了饭不太好吃之外,其他的家务,施无为干的都不错。

而且饭不好吃也不能怪施无为的厨艺不行,以前家里吃食丰富的时候,他做的还是挺好吃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没有好食材就做不出美味的饭菜,不止女人做不到,换成男人也一样做不到。

至于苏先生,他一直是编外人员。

就如同没人相信祝二小姐会下厨,当然也从没人期待苏先生干家务活儿。这事要是交到苏先生手里,他必定会说“我今天回来带两个下人吧”。

祝家楼里还养着三个闲人呢,正好带回来干活。

祝二小姐将口舌都用在了讲八卦上面,吃饭就不太专心了,拿筷子挟菜,筷子在盘子上方盘旋良久,终不能落下。

“苏先生,是不是真有犯人跑出来了?”祝颜舒担心的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心疼祝二小姐吃不下,倒了一杯水,将炒萝卜条放在水里涮一涮再给她吃,一桌的人这才发现这菜可以这么吃!桌上的茶水壶顿时就倒干了,人人面前摆一盏茶杯,涮菜。

苏纯钧服侍二小姐用饭,笑着说:“不是犯人跑出来了,我听说是因为监狱没粮食了,底下的人就自作主张,把犯人给赶跑了。”

不然那不是还要白养着犯人吗?饿死了也不像话,还要费力去烧去埋,别的不说,挖坑多费劲啊。

现在各处都没粮食,谁还记得监狱呢?连军队都没粮了,监狱这种地方,那就更是后妈养的了。

于是监狱里的狱长与宪兵队长这么一商量,就把犯人都给放了。

放完以后,狱长再写信向上报告:犯人都跑了。

怎么跑的?

翻墙跑的。

偷钥匙跑的。

从下水道游出去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狱长不知从哪里抄来的,将一篇犯人逃跑的报告写的像演义。

不过狱长料的不错,这样的报告根本到不了冯市长面前,冯市长哪有空关心这个啊?

就是苏纯钧,也只是在看到报告时笑一笑了事。

上面没有一个人放在心上。

苏纯钧说完,只见桌上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苏纯钧笑着说:“怎么了?你们怎么还吃惊啊?这有什么好吃惊的?”

是啊,前面政府的骚操作已经很多了,还有什么可吃惊的呢?

祝玉燕想了想,说:“因为太儿戏了吧?”

苏纯钧笑道:“这就儿戏了?儿戏的事多着呢,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别把上面的人想得多高深,他们也就是普通平常的人而已。是人,就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早饭过后,代玉蝉与施无为两人相约相伴的去刷碗。

张妈抱着收音机找个阳光好的地方坐下来准备收听节目。

祝二小姐挽着亲亲未婚夫的手送他出门上班,叮嘱他今天早点回家。

祝女士拉着代教授的书,两人蹑手蹑脚的上了楼。

上了楼,关上门。

祝女士对代教授说:“玉书,我今天要去一趟银行,你陪我去吧。”

代教授:“去银行?去哪一个银行?”

祝女士:“所有的银行都要去。”

城里共有四五家外国银行,汇丰、花旗、渣打银行。

祝女士今天都要走一趟,还指使代教授去借唐校长的小汽车。

代教授什么也不知道,被爱妻指使着跑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溜到校长室,先叫一个学生进去喊唐校长,编了个理由就说学校的英国喷水池又堵了,不知是不是又有人在里面大便了,或是有人故意倾倒排泄物云云。

然后,很快就看到唐校长提着长衫袍角,一路小跑的走了。

代教授这才钻进校长室,留下一张借车的便条夹在唐校长桌上的一本书中,还夹的很隐蔽,很不容易看到。

这才拿着车钥匙出来。

他来到停车地,先检查车里是不是有足够的汽车,然后才开着车去接祝颜舒。

祝颜舒与他约定,两人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见面,她坐上车,代教授开着车一路呼啸着出了学校。

开到路上,祝颜舒见代教授只顾高兴的开车,什么也不问,就不太高兴。

“你怎么什么都不问啊?”她不快的说。

代教授笑着说:“我怕问了你不高兴。”

祝颜舒是祝家女人中最难缠的一个,跟她比起来,两个女儿都可称懂事。

祝颜舒说:“你不问,怎么知道我高不高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笑道:“那我就问了,颜舒,为什么要去银行。”

祝颜舒扭头向车窗外:“哼,不告诉你。”

代教授不觉得生气恼怒,只觉得有趣好玩,还有一种男女之间才能体会到的乐子。

女人对着爱人找麻烦的时候是最可爱的。

他现在就觉得祝颜舒特别的可爱。

没想到他在四十岁时还能体会到这种美好的爱情。

不是只有年轻人的爱情才充满着激情与刺激,四十岁的爱情就只剩下柴米油盐和生活琐事。

他的爱情就与年轻人的爱情没有分别,他从中体会到的幸福与乐趣,与年轻人一样。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能体会到爱人的可爱之处,更因为祝颜舒本来就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女人。

她在爱情中的样子让他爱不释手。

虽然他们没能在年轻的时候相遇,但现在相遇,仍旧可以相伴一生,白头到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看着他的爱人气呼呼的脸,想着她生气的样子,就不自禁的笑起来。

祝颜舒:“你笑什么!”

代教授:“你在我身边,我当然是笑着的啊。”

祝颜舒:“哼。”面色稍霁,“我有事要告诉你。”

代教授体贴的问:“是什么事呢?”

祝颜舒就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讲了一遍。

事情还是要从祝老爷子说起。

话说祝家分家,祝老爷子是祝家幼子,所以什么生意也没分到,只分到了一些浮财,珠宝啊、字画啊、房子啊、田地啊……等等。

祝老爷子留过洋,出过国,深知这国将不存,生意不可能做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做。

所以他开始装穷了。

先是装祝家分家,他因为年纪太小了,结果什么都没分到,太惨了太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事有九成是真的。

因为他确实什么也没分到。

只分到了钱。

可有钱人到底能多有钱,这个是超出一般人想像的,一般人也不知道。

祝老爷子便于当时的许多文人骚客交好,将自己的家事一遍遍说出来,文人骚客就当成个故事写,写出来就登在了报纸上。

于是祝老爷子“什么也没分到”就人尽皆知了。

但大众也不傻,知道祝老爷子虽然什么也没分到,但肯定还是比一般人有钱的。

祝老爷子就开始往外洒钱了。

他装做是一个充满铜臭味的商人却一心想做文化人,要搞文化事业,要桃李满天下,要做一个教书育人的老师。

于是祝老爷子开始四处讲课——白掏钱,请人来听他上课。

只要学生肯来,他包吃住,什么都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就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吃他的住他的花他的用他的。

祝老爷子呵呵笑着,使劲洒钱。

这就又见报了。

毕竟祝老爷子要当文化人,肯定是需要一些吹捧的,不然他一个祝家小公子,怎么能摇身一变就成了桃李满天下的祝先生祝老师呢?

祝老爷子使劲给自己脸上贴金,贴了十几年,终于这金再也揭不掉了。

人人都知道祝家祝老爷子,虽然出身商人家庭,却是一个文人,还是那种特别老派,特别善良,特别无私的文化人。

毕竟祝老爷子努力了十几年,洒了十几年的钱,终于让人相信他是个败家子了。

祝老爷子这么败家,肯定会支撑不住的啊,他那么洒钱,又时常捐助,有座金山也撑不住这么花啊。

祝老爷子就“不得不”典卖一些产业,来支持他的事业。

祝颜舒:“我父亲是很多外国银行的贵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点点头:“应该的。这些银行进入中国,肯定是要找有钱人来存钱的。”

外国银行来到中国,他们服务的目标从来不是普通人,而是有权有钱的人。

祝家虽然败落了,可祝老爷子也是一个有钱人。于是各大外国银行都对祝老爷子十分的殷勤。

“那个时候,银行的大班常常到我家来看望父亲。”祝颜舒说。

不是一个银行,而是所有的银行,他们都不止一次来拜访过祝老爷子。

而祝老爷子也与他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祝颜舒:“父亲当时卖掉了很多家里的产业,有的就是托这些银行卖掉的。”也有的是直接卖给了银行。

彼时外国银行到中国来,是很热衷买地的。

祝颜舒:“所以,父亲跟银行的关系很好。就将许多黄金与珠宝都存在了银行里。”

她说完这一句,就看代教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代教授有点呆滞。

代教授:“你是说……你的意思是说……”

祝颜舒又哼了一声,没有再往下说了。

这个事,杨虚鹤是不知道的。他一点都不知道。

家里两个女儿也是不知道的。

张妈可能猜出来一点,但她也不知道有多少,在哪间银行里。

这个秘密,祝老爷子只告诉了祝颜舒一个人,告诫她这一生都不能告诉别人。

今天她去告诉了代玉书。

她没有告诉苏纯钧,没有托他来银行取东西。

她却告诉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并非是她不相信苏纯钧与祝玉燕,而是这个秘密,她只能跟她最亲近的人分享。

她以前以为她最亲近的是两个女儿。

可假如她要来银行金库取这些宝贝,她却不会带女儿们来,她只会自己来。

这么危险的事,她是不会让两个女儿知道的。

这些宝贝不止代表着钱,也同样代表着危险。

但是她现在却想跟另一个人分享,让他来与她一起承担这份危险。

代玉书已经许久没假装是贵族少爷了。

但在今天,他挽着祝颜舒的胳膊,说着一口地道的伦敦腔,在领口上别着他的校徽,走进了花旗银行、汇丰银行、渣打银行。他走进贵宾室,欣赏挂在墙上的画作,不管是人物画还是风景画,从中寻找与他同一所贵族学校出来的人,或者,至少也上过英国的贵族学校。

靠着他天生的好相貌与在贵族学校养出来的唬人本事,他与祝颜舒成功的取走了金库中所有的黄金与珠宝。

并与几个相信了他的话的外国人约定在英国再见,到时一起打猎、游花园、办舞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到两人坐上汽车,准备回学校,代玉书才解开领结,舒了口气:“好久没说这么多话了。”

祝颜舒叹为观止,都要对这可爱的丈夫刮目相看了:“你刚才可真像,我都要以为你真的是英国人了。”

虽然现在英国和美国都在国内驱逐黄种人,但那只是针对平民。早在明朝时期,中国人就开始与英国交流了,那时有许多中国人留在了英国。贵族之间也不乏曾经有过中国爱人,最后留下中国血脉的孩子,他们虽然不能继承家族或姓氏,但并不缺钱和地位。

代玉书就是钻了这个空子,他骗了他的学校教授和同学整整六年——他要是在英国承认自己是中国奴隶出身,那就会被立刻赶出学校,还可能会被投入监狱。

他也是到了英国才知道,那个送他来这里上学的外国人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把他塞进学校的。

只能说,并不是他先开始骗人的。

代玉书一边开车,一边拉起她的一只手放在嘴边,继续用伦敦腔说:“女士,你喜欢这样的我吗?”

祝颜舒:“还不错,有偷情的感觉。”

代玉书放声大笑起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放学回家就能看到家里多出许多金条,这真是太刺激了。

祝玉燕和代玉蝉两姐妹都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屋里只有他们一家四口,张妈和施无为在厨房做晚饭。

这种大事,当然还是他们自己家里人知道就好。

面前摆着五只皮箱,全都是很普通的行李箱,就是牌子有点能唬人:lv。

两只大箱子看起来像三十四寸的,两只普通型号的二十八寸,一只很小的女士手提箱。

箱子打开,里面就是黄金与珠宝了。

很直白。

宝光耀眼。

金条都是二十两的,排得整整齐齐,一晃眼特别闪。

珠宝都单独放在首饰盒中,有翡翠也有各种宝石,切割技术一看就是正经外国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喊两姐妹过来:“都看一看吧,这就是咱们家的家底了,以后也是你们的嫁妆。”说着她就从里面拿出两个小首饰盒来,一人一个塞在她们手里。

祝玉燕没有心理准备就打开了,里面是一颗杏核大小的水滴钻石,通俗点讲,这个叫鸽子蛋。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木然的合上,问代教授:“英王王冠上的有这颗大吗?”

代教授笑着说:“英王室不是这个地球上最有钱的王室,最有钱的王室是大清。”

祝玉燕:“……”

她小看大清了!

不过大清已经被人抢了,就不必再提当年了。

她抬头茫然四顾,找到沙发,扶着扶手坐下来,再看她姐,也是一脸震撼。她好奇了,喊她姐:“姐,过来坐,你这个是什么?”

祝颜舒是随手拿的,她也没见过这里所有的珠宝,祝老爷子只是告诉她东西放在哪几个金库里,保险箱号码是几,别的没告诉她。

她也走过来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玉蝉浑身僵硬,犹如游魂。

她双手捧着那只首饰盒,大小跟放手镯的差不多,里面放的也是一颗宝石,是一颗非常漂亮的枕型蓝宝石,比祝玉燕手里的钻石稍小一点,但颜色非常漂亮,纯净自然。

代教授到底是受过贵族学校的教育,看了一眼,笑着说:“矢车菊蓝宝石。”

什么意思呢?

两姐妹抬头看他求解释。

代教授简单解释了一下:“顶级蓝宝石,最美的颜色。”

也是最贵的颜色。

这两个是最小的盒子。

眼前这里有五箱。

祝玉燕望着这一屋的宝贝,发愁道:“往哪儿藏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进来前,她还不知道是什么事要背着张妈和施无为。进来以后,她甚至觉得这事都不必让她和代玉蝉知道。

“妈,你可瞒得我太苦了……”祝玉燕呻-吟道,按着额头发愁。

是啊,她是知道祝家曾是祝半城,是大富豪。可是不是已经败落了吗?她以前的亲爹据说有几亿身家,那也没把几亿人民币摆在家里看啊。

知道一个数字跟亲眼看到这笔财富,这感受完全不一样。

祝颜舒不肯说她也是才知道祝老爷子给她留了这么多钱。她以前最多去取一两根金条出来兑成钱花用,从来没有全取出来过吓自己一跳。

她是知道祝老爷子说给她留了些钱傍身,可她现在也想喊爹啊,女儿太小瞧祝家小少爷了,祝家最盛时期最受宠的小少爷眼中的“一些钱”,可能就天文数字。

估计她爹也是防备着她是个败家子,万一被杨虚鹤骗走了钱,她至少还有足够的钱给他骗,骗完还能再剩下点生活。

祝颜舒怀疑以她爹的计算,可能以为她不止被一个男人骗,搞不好要一辈子都要被男人骗,那这笔钱看起来倒是挺合适的,她有这笔钱,让人骗一辈子也骗得起。

祝颜舒冷笑:“一群眼皮子浅的,有钱还不好?”

祝玉燕接话太快,脑子这会儿也反应迟钝,顶她亲妈道:“有钱也不能当饭吃啊。现在是有钱也买不来粮食,也买不来一块安稳的地方。这钱,太多了反而会受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瞪了她一眼,坐下说:“反正我都取回来了,这家就咱们四个人,你们俩姐妹各拿一份嫁妆走,我跟你们爸爸留一份养老就行了。”

“爸爸”代教授还是在笑,他算是这里最淡定的一个了。

因为他觉得这钱跟他没关系。

这是祝家的钱。

他虽然是娶了祝颜舒,是她的丈夫。可他娶她是因为爱情,不是因为她有钱。所以他不想开口,也不想显得对这笔财富有觊觎之心。

他说:“你们妈妈说的对。这个家就你们两个孩子最重要,你们各分一份,我跟你们妈妈能养活自己。”

分?

祝玉燕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把钻石合上放回去,跳过祝颜舒的话,说:“要不然,在这附近挖个坑埋了吧?”

祝颜舒翻白眼:“这钱我现在取出来就是给你们花的。你不是说现在没钱买不来粮食吗?我就不信开高价也买不来。”

代玉蝉更厉害,她立刻就把蓝宝石放在桌上,特别认真的说:“这个我不要,我不需要。我以后能养活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对代玉蝉都是更温柔的,因为大姐从来不像燕燕那么气人。

祝颜舒:“这是妈妈给你的嫁妆。”

代玉蝉是新时代的年轻人,据理力争:“我不要嫁妆,我以后也不要聘礼。那都是陈规陋习……”

祝颜舒:“闭嘴。给你你就收着,不许多嘴。”

亲妈懒得温柔,改镇压了。

祝玉燕最精明,开始反套路她妈,她柔声说:“妈,真没必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钱都放在一起花是最好的。现在这个情形,难道我们还能分开?你舍得跟我们分开?不管我们?”

祝颜舒听了这话,眼含泪光,死死忍着眼泪才没掉下来,她冷笑着说:“怎么?妈说话你们不听了是吧?”她转头对代玉蝉说,“我不管你什么新时代新青年新想法,在我这里就是这个规矩。你是我的女儿,就要受我的管。我给你的嫁妆,你要也要拿,不要也要拿,不许顶嘴。”她再转头对祝玉燕说,“你也不许顶嘴,不然我抽你。”

祝玉燕这下是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了。

她给代玉蝉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跟祝颜舒再顶,两人乖乖听话,一人提了一个二十八寸的走——巨沉无比。

最后是两姐妹抬回去的,一人一箱,这就是嫁妆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屋后,关上门,代玉蝉一屁股坐在床上,看着地上的行李箱发愁。

这么多金子珠宝……她真的不知道该拿这东西怎么办。

她甚至觉得有了这些东西,她的人生就被影响了。

所以她不想要。

代玉蝉特别无私的说:“都给你吧,我不要。”

祝玉燕转头看她姐,“……姐,你是不是不受穷就浑身不舒服?”没钱的时候艰苦朴素很正常,有钱的时候自然要正常享受啊。

代玉蝉还是不习惯自己拥有这么多财富,她别扭的说:“我就是觉得……”

祝玉燕:“别你觉得了。我觉得妈和代教授不对劲,他们可能有什么事没告诉我们。”

代玉蝉:“什么事?”

祝玉燕:“就是不知道啊。需要打听打听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姐妹藏好箱子就下楼了。

要说现在藏东西是比以前方便了,以前张妈会进来打扫卫生,整理房间,现在家务活都是施无为做,他不会进屋来打扫,现在房间都是两姐妹自己打扫整理了,要洗的衣服也是她们拿出去……自己洗。

代玉蝉不肯让施无为帮她洗衣服,自己很努力的洗两姐妹和祝颜舒的衣服。祝玉燕没办法,也只好跟着一起洗。所以现在是两姐妹洗母女三个的衣服。幸好现在衣服都换成棉布的了,放在盆里用脚踩就行了,祝玉燕开始觉得洗衣服也不是很难嘛,不过她一直在关注美国那边是什么时候把洗衣机发明出来的,到时她一定要买一台!

所以箱子放在屋里安全性还是很高的,不会被张妈发现。

不是信不过张妈,而是觉得张妈要是亲眼看到这么多宝贝,估计能吓出心脏病来。要是她再觉得祝颜舒这么多年都瞒着她,再心里别扭上就麻烦了,还要哄这个老太太。唉,这个老太太现在是越来越不好哄了。

张妈现在已经发觉祝家母女不会丢下她不管了,渐渐的有了小脾气了,也会倚老卖老说两句话了。

老小老小,人老了就跟小孩子一个样。

祝家母女三人现在都有点哄着张妈的意思,不敢叫她生气难过。一个是年纪在这里放着,二来就是现在就医不太方便,真气出个好歹来没大夫没药没法看病。

两姐妹都知道不能告诉张妈,下楼时都装做若无其事。

午饭还是咸菜,就大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刚得知自己拥有一座金山,下楼来午饭就是咸菜和大饼。祝玉燕比平日更不想吃饭了,她坐下后捧着大饼磨牙,一点一点吃。

张妈因为人老了,牙口不好,自己吃的是面条。祝颜舒也是吃面条,剩下的人都是吃饼。

张妈一边喝着自己碗里的面条一边说:“面条不好做呀,现在白面不太好找了,混了别的面就擀不成面条,一挟就断。你们年轻,牙好,吃饼就挺好的,不用像我一样喝面条糊涂汤。”

祝玉燕嗯嗯的点头说:“是这样的,对。”

张妈看她吃饼像小鸟,心疼她,说:“那你要不要吃一口我的面条?”

祝玉燕就凑过去喝了一口汤,这就算是吃过了。

张妈摸摸她的肩,又摸摸她的腰,心疼的说:“唉,这饭不好吃,我们燕燕都饿瘦了,瞧这腰细的。”

祝玉燕也伸头看自己的腰,确实细。她现在不用减肥,天然瘦,瘦得腰上只有一层皮了,捏不起来肉了。

祝颜舒:“这不是挺好的吗?腰细穿衣服才好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苏先生晚上回来就被坚持等门的未婚妻给截住,然后就得知了祝家的“大秘密”。

他一边洗漱,祝玉燕就在一边跟他说话。

她压低声说:“好多好多!我的天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我从来没想过……”

她虽然生活中没缺过钱,但也真的没怎么见过钱。

上辈子吧,亲爹是互联网新贵,据说好几亿的身价,别墅都有好几幢——可惜她从没住过,只是去过。

他亲爹的钱,她也没花过。虽然也是一路贵族学校上过来的,学费什么的都很贵,但她也没有“我很有钱”这样的意识。她确实比身边的同学更有钱一点,但钱并不是她的啊。

现在想一想,应该是她对她亲爹没有归属感。

她不觉得这个爹是她的。

这个感觉很飘呼,但很真实。

亲爹,只是说他是她的生父,两人有血缘关系,亲爹跟亲妈结了婚,所以在法律上他才必须要养她。

她一直觉得亲爹给她花钱不是特别心甘情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方面是亲爹担心不养亲生女儿名声不好听,这才掏钱让她上贵族学校;另一方面,亲爹对她亲妈和她都没感情,是很想甩掉她们的。

这种被迫负责的态度太明显了,所以她一直不觉得亲爹是她能依靠的人。

亲妈呢?也一样。

亲妈没工作,只有一个婚姻,而这个婚姻也只有她这个女儿是她能把握住的。她对她有母爱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亲妈想用她来栓住亲爹,来维持这段婚姻,可亲妈又无比的清楚这不可能,她没这么大的能耐,她亲爹也没这么高的道德水平。

亲爹确实是在养她,顺便养她妈。养到什么时候呢?

她觉得要么是在她十八岁的时候,要么就能再多养两年,到她大学毕业。

到那时,亲爹应该觉得他已经完成义务了。

所以亲妈一直觉得朝不保夕,一直害怕,她就把这气撒在她头上了。

这是她从以前就觉得很无语的一件事:你凭什么要我帮你抓住丈夫啊?这是我该干的吗?你是他老婆你抓不住她,把气撒我身上干什么?

从那边换到这边,祝家就更像是一个小生意人的家庭,有一点小钱,刚够生活,能比旁人过得稍稍好一点,但也称不上无忧无虑。祝家曾经的富贵更像是一个传说。

她更是从未放在心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那一箱黄金珠宝就躺在她的床底下。

祝玉燕摸摸额头,觉得自己在做梦。

还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充斥在心间。

那不是钱。

那是祝颜舒的母爱。

在祝颜舒眼里那也不是钱,那是她给女儿的保障。

苏纯钧洗完脸刷完牙冲过脚,穿着拖鞋走出来,牵着祝玉燕的手往楼上走。

他说:“给你了?你和大姐两人都有?”

祝玉燕点点头:“对啊。”

苏纯钧没有露出喜色,而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握紧了她的手。

祝玉燕轻声说:“我怀疑学校里有事发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回头看她,没有疑问,他说:“看出来了?”

祝玉燕:“嗯。”

祝颜舒那不是在给嫁妆,那是在分逃命钱。

苏纯钧对她说,让她先不要急,可以慢慢的查问。

“事必有因。他们就是想瞒,最后还是要让我们知道的。”他说。

祝玉燕点点头:“我都知道。”

她还告诉了代玉蝉,让她也暂时不要把那箱珠宝放在心上,这里面的事不简单。

代玉蝉一听这个,有点沉不住气。

但这一回,她跟祝玉燕站在了一起,两人决心挖出祝颜舒和代教授隐瞒的事再做决定。

孩子们想找出父母的秘密的时候,那也是非常容易的。

秋天到了,树叶片片掉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学校里到处都是落叶,厚厚的落叶像毯子一样。

现在学校里的学生已经越来越少了。

祝玉燕已经完成了任务,将学校里所有的女学生都劝回家了。

最后一个就是昨天劝走的,那个女生叫董纬缘。

她跟代玉蝉是一个年级的学生,祝玉燕也认识她,因为她第一天来就在代教授的小红楼里跟董纬缘吵了一架——进行了友好的课堂讨论。

关于爱情。

董纬缘昨天走了,今天又来了,特意来找祝玉燕。

其实劝她回家特别简单,祝玉燕一说,她就答应走了。今天她又来,却换了一副打扮,没有穿校服,换了一身改良式旗袍,下摆在膝盖以下十公分,露出脚踝和一截小腿。

“祝同学。”她叫住祝玉燕,“我有话想跟你讲。”

她想讲什么呢?

祝玉燕也挺好奇的,就站住听她说一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结果她说的是她已经结婚了。

她的丈夫就是与她有爱情的男人,他们已经成功结婚了。

他们的爱情也很浪漫。

董纬缘的家庭很普通,不是做生意的,在乡下也没有地,但买了一幢楼自信,当然,不是祝家楼那样的楼,而是一个很狭小的两层小楼,楼下吃饭打麻将,楼上睡觉。

董纬缘每天上学回家的路上都能看到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站在路口等电车,两人遇上太多次,男人就与她搭话,她就知道了男人在一家法国外贸公司上班,专门翻译合同书,他还有法国留学经历,叫董纬缘忍不住自惭形秽,都不敢跟他说话了,不过她不止是大学生,她还青春美丽,男人还是很乐意跟她说话的。

后来,男人每天都陪她从电车站走到家门口再折回去坐电车,这一小段路成就了他们的爱情。

当然,他们的爱情不是没有阻碍的。

男人已经成亲,与妻子结发十年,有一子一女。

董纬缘的父母也不可能让她嫁给一个外地人。

经过许多努力与抗争,她终于成功与男人结婚了。男人与前妻离婚后,她的父母也松了口,愿意让他们回家吃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董纬缘一直记得当时祝玉燕说的话,她今天特意来学校对她说:“我结婚了,我现在很幸福。”

她伸出一只手,手指上是男人替她买的结婚戒指。

她的爱情圆满了,她已经得到了她的爱情。

祝玉燕很想说你现在就要去死吗?你要是现在死了,那你确实到死前都是幸福的。你现在才刚刚结婚就说很幸福,那你丈夫的前妻结婚十年,生了两个孩子,不还是离婚了?她现在幸不幸福?你过十年生了一子一女后要是也离婚了,你那时还幸不幸福?

可她没有说出来。

傅佩仙的事之后,她就很少对现实中的事发表意见了。课堂讨论都是虚拟的可以畅所欲言,可现实中的事说了就很容易影响别人。

她并不需要替别人的人生操心啊。

所以祝玉燕最后只说了一句话:“祝福你。”

董纬缘似乎这就满意了,然后她就离开了学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祝家楼后面的小巷子里,马天保在这里搭了一个布棚子,高低只够让人钻进去坐着。

布棚里铺着一张席子,上面是马贵,也就是马天保的父亲。

他已经有出气没进气了。

前两日,马贵就已经吃不下东西,也喝不下东西了,喂到嘴里的水都会流出来,咽不下去。

他躺在床上,睁不开眼睛,马天保和马婶握着他的手喊他的名字他都没反应。

马婶早已流干了眼泪,她摸着马贵干瘦到不见人色的脸庞,颤抖的说:“你爸快不行了,他要走了。”

苏先生已经很长时间不回来住了,只是偶尔回来换换衣服,二小姐也早就提过要请马天保去学校。

马天保是很想去学校的,他做梦都想。

不管他现在在学校里能干什么,哪怕是扫地他都愿意。

马婶知道儿子在想什么,她也愿意跟着儿子走,不管在哪里,都是需要工人的,她不管是打扫卫生还是做饭洗衣都可以,不愁没工作,她也不会拖儿子的后腿。

可她拉住了马天保,说:“我们不能再把你爸带到学校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马贵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马婶和马天保都能看得出来。

自从去找过那个祝女士推荐的大夫之后,马贵再也不会疼,可他也一日日衰弱了下去。他从一个每顿饭都能吃两大碗米饭的大男人,变成了一天连一碗粥都喝不下去。

在祝家楼的这半年,马贵过得还不坏。他不必再受风吹雨打,可以躺在床上;不必担心儿子每天起早贪黑,不知去哪里干了什么脏活、累活。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吃饱穿暖。

他慢慢的熬着,直到走到生命的尽头。

马婶让马天保去后巷找个干净地方,“铺个席子,咱们把你爸给挪过去,不能让他死在人家家里,给人家添晦气。”

本来她是想在最后带着马贵搬出去,让马贵死在外头,可苏先生硬是把他们留了下来,外面的情形也越来越不好,她也就打消了念头。

马天保没有反驳马婶,他现在越来越明白道理了,用话讲叫“懂事”了。他沉默的去后巷找了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打扫干净,先铺上干草,再铺上席子,最后又支了一个棚子,才把马贵抱出去。

马天保和马婶就在外面守着马贵等他咽气。

他们等了两天,马贵一直是这个状态,马婶就握着他的手,一声又一声的对他说:“你安心走吧,我挺好的,儿子也挺好的,大学那边还要他,儿子以后会孝顺我的,等他娶了老婆,生了孩子,我就去找你了,你在下面等着接我,咱们俩一块走。”

又是一天过去了,黄昏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金色的阳光像初生的太阳那样,渐渐落到地平线以下。

马婶握着马贵的手,伸手去摸了一下他的鼻子,突然掉了泪。

“你爸走了。”她木然的说,额头抵着马贵的手,掩住嘴巴呜咽着哭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下来,瞬间就打湿了席子边上的一块地。

马天保眼睛酸涩,脸上不知作何表情,他好像突然成了一个什么也不会空壳,有什么把他从里到外的掏空了。

他的父亲死了。

他为什么还在这里呢?

他就是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傻子,一个傻瓜啊。

父亲曾对他有多少期望,他一项都没有实现。他让他在这里死去,死不瞑目啊。

马婶哭了一阵就忍住了,她用另一张席子盖住马贵,对马天保说:“去把车推出来,咱们带你爸出城,找个地方埋了他吧。”

马天保成了一个只会听话的木头呆子,他木木呆呆的进屋,把自行车推出来,马婶和他一起把马贵用被子包着捆在车上。

马婶一直不停的说话,好像是想用语言和声音来对抗什么:“到了村里再买棺材,村里应该有木匠,带上钱,好好的给你爸送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马天保只会听话做事,好像人的魂还没归位。

马婶念叨着说:“对了,还要做点吃的带上,咱俩走过去要明天才能到呢,不能不带吃的。”

她就又钻进厨房捅开火做饭,过了一会儿不见马天保进来,她出去一看,他还扶着车在等她。

马婶看着这个孩子傻呆呆的样子,知道他是接受不了马贵已经死了,她暗叹一口气,说:“把你爸再解下来,就放在外面,横竖也没人偷他,你进来帮我做饭,咱俩吃过再走。”

马天保把马贵再解下来,却舍不得把父亲一个人放在小巷子里,就算帮马婶做饭,也一会儿出来看一眼,好像父亲还活着,好像他还会需要人去帮他倒水接尿盆。

马婶经过的事更多,恢复的也更快,更重要的是,她还有一个儿子,她不能不管她儿子。

她说:“对了,你给苏先生打个电话,咱们这一去少说也有七八天不在,要跟苏先生说一声,免得他来了找不到人,进不了门。”

马天保就放下筷子去楼上打电话。

电话打到冯市长家,苏纯钧过来接电话,一听原由,叹气:“节哀。”再一听马家想把马贵送出城安葬,想了想说:“估计不行。现在城门已经关了,你们出不去。就算出去了,外面也乱得很,你们出了城想找人帮忙也办不到。现在不是太平盛世。”

太平盛世,村里人愿意赚钱,帮你挖个坟办个丧事;现在外面早就没人了,专做此事的阴阳师傅不可能现在还留在村子里等生意。马家人现在找过去,最有可能遇上的就是抢-劫和骗子,而不是像他们想的那样可以找到合适的地方,找到师傅点穴挖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马天保现在脑子稍微转过来了一点了,也听明白了。他妈妈是金家下人,一辈子在金家做事,其实也并没有在市井上走动过,这下葬的事估计也是听人说的。苏先生现在说的才是对的,他们现在出不去城,出去了也办不成。

马天保:“苏先生,求您给指条明路,我父亲不能一直在街上停着。”

苏纯钧:“这样,我今晚回去一趟,给你写张条子。其实马叔这个情况,最好是送到化人厂去,到时你们带着骨灰,日后再送到家乡去安葬不是更妥贴?不过现在化人厂也不收普通人,我开了条子你们再去,千万别自己送过去。”

城里乱相频出,普通百姓要么跑了,要么紧闭家门,根本不敢在外面留连。什么红事白事,现在都没有敢冒头的了。

化人厂以前还肯收普通百姓送过去的尸首,现在这个情况肯定就不敢收了,万一是凶徒冒名害人焚尸怎么办?现在除了宪兵队送来的犯人尸首,或是警察局送来的乞丐尸首他们肯给化了之外,是不会化别处的尸首的。

那要是像马家一样的百姓家不巧就在此时死了人怎么办?

那就只能随便往街上一扔了事。

城里没地方埋,也买不到棺材,出不了城,那就只能往街上扔。

苏纯钧每天都能看到警察局报告今日又在街上捡到多少弃尸、弃婴。

这些事,他从来没有在小红楼说起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弃尸中也未必都是正常死亡,也有可能其中有凶-杀、谋-杀的尸体,可是警察局现在根本没有闲心去管这些事,索性全都记为弃尸,送到化人厂一烧了之。

弃婴就往福利院送。根本也不会去查这些孩子是哪里来的,父母是谁。进了福利院,自有福利院的人去操心,警察局的人是操不了心的,冯市长也不会操这份心。

还有被丢在大街上的孩子,他们不像婴儿,他们看到警察来了会躲开,会跑掉,可过不了多久,警察们可能又会在街上看到他们的尸首。

当秩序开始败坏的时候,第一个受害的,就是这些最可怜的人。

苏纯钧每回见到报告书上手写的数字时,都会让他的心变得更冷一份,更硬一分。他忍住良心,没有在小红楼里告诉燕燕和其他人,他知道他要是说了,燕燕一定会想办法帮助这些弃婴的。

可他不能说。

弃婴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数以百计、数以千计,日后还会数以万计。

这绝非一人之力可以拯救的。

倒不如说,大势所趋。

小红楼是一座小桃源,它弱不禁风,不堪一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想保护它,就只能隐瞒,不管能瞒多久,不管会不会最后被燕燕怨恨,他都更想保护她。

他唾弃这个自己。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肮脏了。

马天保放下电话回去告诉马婶,说:“妈,你看呢?”

马婶没想到现在外面已经这么糟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是想让马贵入土为安,可没想到连这也成了奢望。

她抹了一把眼泪,把喉头硬块吞下去,说:“好,我们听苏先生的,苏先生不会害我们。”

可苏纯钧临时有了事,没办法回来,只好让司机过来送了一个批条。

陈司机开着车到了祝家楼敲了门,见到马天保就把条子递给他,说:“你拿着这个条子去化人所就行了,让他们单开炉给你烧,记得带个盒子去装你爸的骨灰。”

马天保拿了条子要道谢,陈司机没理他,转身就走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马天保和马婶拿着这张条子,第二天带着马贵去化人厂。一路上遇上盘查都拿出条子来,有惊无险。

他们取了骨灰,马婶看马天保仍是一脸呆呆的样子,说:“要不然,我们去学校吧。”

马天保听到学校才抬起头:“去学校?”

马婶:“去看看。现在你爸也不在家了,咱们去一趟,看一看再回去。”

马天保抵挡不住学校的诱惑,学校是他心灵中的绿洲,是他痛苦生活中唯一的点缀,他在许多个日夜都是靠回忆学校生活熬过来的。

他让马婶坐在自行车后座,抱着骨灰盒子,他骑上自行车,带着马婶去学校。

他越骑越快,像风一样,像奔向另一个新世界那么急迫。

代玉蝉是万万没想到她再次见到马天保会是眼前这种情形。

马天保以前在这里上学,很清楚哪里有小路。这段时间的生活让他添了许多不必要的担忧,他担心从大门进会被拦住,特意从小路进来。而他也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去了读书会。

读书会早已名存实亡。

书都被代玉蝉捐了之后,剩下的书就无法再吸引众多为书痴狂的学生了,读书会的人数越来越少。现在学校的情形也越来越糟,各处都在“悄悄”的劝学生回家,最终读书会只剩下了一个空教室。

读书会中剩下的书也被学生们搬到了图书馆收藏。

然后读书会的教室就被祝二小姐征收来当基金会办公室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马天保进来的时候看到一屋子的学生,以为是读书会的人,可他仔细看了一圈以后发现一个也不认识,只认识代玉蝉和祝玉燕。

而基金会的人认识马天保的也不多,看他的打扮以为是学校的工人。

倒是祝二小姐认出了马天保,当机立断叫破他的名字:“马同学,你终于回来了!”然后就扑上去握住他的手热情的摇晃,再对基金会的同学介绍马天保乃是一位热血青年,是他们的前辈,对社会和国家都抱有极大的热情,是他们急需争取的有生力量。

高帽戴完,祝二小姐才让代玉蝉上场接棒。

当着众人的面,代玉蝉和马天保各自僵硬的说了几句话就被其他人挤开了。

大家用极大的热情迎接了马天保和马婶。

马天保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他已经以为自己是个下人,以前是金公馆的下人,现在是祝家的下人,接受教育,做大学生,为国家和人民而发声,这些事模糊的就像发生在上辈子。

可此时此刻,被同学包围着,让他恍惚之间以为自己又变成了那个大学生马天保,他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去帮助别人,去帮助弱者,去做一番了不起的事业。

可他还记得他身后的妈妈,妈妈怀里还抱着父亲的骨灰盒。

他回头看,马婶正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她含着热泪,对儿子点点头:“去吧,去吧,跟同学一起去吧。”

祝玉燕挽住马婶的帮助:“阿姨你也过来吧。”

马婶连忙说:“二小姐,使不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玉燕:“别叫什么二小姐了。既然来了这里,马同学就是我们的同学,您就是长辈。把那些陈规陋习都忘了吧,就是为了马同学,您也应该忘了。”

马婶想到马天保,想到要保存儿子的体面,终于忍住不要卑躬屈膝,忘掉自己是下人的事。

代玉蝉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发现祝二小姐已经把事给办完了,她强留下了马天保和马婶,看到马贵的骨灰就说要葬在学校的墓地里,还立刻去找校长要了批条,还拉着基金会的同学立刻就去帮马贵挖墓穴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马贵的墓碑都由巧手的同学用木头刻完了。

也不必选黄道吉日,马天保下午四点到的学校,七点,马贵的骨灰就在学校后面的墓地里埋好了。校长还特意来参加了这个“简单”的葬礼,对马天保和马婶鞠躬致意。

唐校长:“本来这个墓地是我为自己和同僚们准备的。现在马先生既然葬于此,就说明他与我们学校有缘,日后你们也可以常常来看看他了。”

马天保在马贵的骨灰被埋下来之后就对唐校长鞠了一躬,泪流满面的说:“校长,我想回学校来。不管让我干什么都可以,扫地、喂猪,我都能干。请让我留下来。”

马婶看到马贵入土为安,心心念念的只剩下一个儿子了,她索性跪下来求唐校长。

唐校长连忙说:“马同学,马同学,不能这么做,快起来,快起来。”

可此时只有他一个人孤立无援,因为其他的同学都帮着马天保说话。

“校长,就留下马同学吧。”

“马同学的腿不好也不妨碍他在黑板上写字,当个助教还是可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外面的人都嫌弃马同学腿脚不好不给他工作,我们学校可不能这么对待自己人啊。”

唐校长无可奈何,兼之也十分的怜惜马天保的遭遇,犹豫了一番就答应让他们母子留下来,反正学校事多,不愁没有地方安置。

代玉蝉看到马天保又回到学校里了,心中不知悬了多久的大石似乎才终于落了地。哪怕他以前在祝家楼里生活,有祝家资助,可她仍是替他担忧。在潜意识里,她觉得在祝家楼做下人是与马天保不合适的。她希望他过得好,不止是在生活上,她同样盼着他在心灵上能得到释放。

现在的马天保才算是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她了解他。在学校里为了理想而奋斗,他同样不怕艰难困苦,因为在这里,他的思想和灵魂都是自由的。

“这下你能放心了吧?”祝玉燕捣了一下她姐。

代玉蝉揽住她的肩,“小机灵鬼。”

就算在家里她也有一个知已,那就是她的妹妹。不必她说出口,她就能明白她的心。

祝家楼前,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徘徊几次才上前敲门,他一边敲门,一边不停的看着身后的大街,好像害怕有什么人会冲出来抓他。

他身形佝偻,不停的咳嗽着,浑身发着抖。

他敲了好一会儿的门,不见有人来开,就先离开,过一会儿再来敲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虚鹤躲在楼间的阴影里,这里以前是放垃圾箱的位置,现在垃圾箱不翼而飞,刚好空出了巴掌大的一块地方。

他躲在这里,瑟缩着,不安着,恐惧着,盼着那扇门能打开。

……虽然所有的窗户都已经挡上了木窗,而他已经在这里徘徊了四天。

这幢楼里没有人了。

他一面清楚的知道这个,一面又不切实际的渴望着能回到那个温暖、幸福、富裕、高级的大房子里。

他的家就在距离这座城市不远的乡村里。

祖父是秀才,曾经在金銮殿考出过二百四十七名的好成绩。不过因为选官没有送重礼,被划到了一个著名的穷乡僻壤做官,祖父借病逃回了家乡。

祖父是有真才实学的,而他的父亲才是真正的天纵之才。

而他的母亲,则是一个淫-邪之人。

父亲少有所得,便离家求学,在外十数年只回过四五次家,母亲便在家中教养儿女,奉养双亲。

他是家中长子,上面还有一个姐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亲眼看到母亲与家中长工偷情,就在父亲的书屋内。

之后,二弟便出世了,与长工长得一模一样,方头阔嘴。

祖父与祖母并未发现此事。

而父亲回家以后就发现了,他与母亲争执数次,最后却并没有休掉母亲,也没有对二弟如何,仿佛默认了此事。

但父亲再次离家之后,母亲竟故态复萌,与村中的货郎有了首尾。

于是,三弟出生了,与货郎生得一模一样。货郎长相俊美,身材修长,高鼻深目,三弟也长得好看,母亲不知羞耻,从小就爱抱着三弟说这是几兄弟之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

祖父略有所觉,但也未声张此事,大约是顾忌父亲吧。

之后,祖父就去世了,祖母也很快去世,父亲回家奔丧,看到了四弟。

当着族亲与来奔丧的亲友的面,父亲一直保持着沉默,他唯一的做的就是只抱大姐与他,对二弟与三弟从来不假辞色,连名字都不肯取。

祖父与祖母都去世后,父亲就没有再出门,在家经营家业,教导他与大姐。

二弟与三弟不知原由,只是以为父亲不喜他二人,见到父亲总是战战兢兢,从来不敢与父亲亲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从父亲回家以后,母亲倒是再也没有在外勾搭了。

他松了一口气,以为不会再出事了。

但父亲却从此不肯再碰母亲一下。父亲搬到了另一个房子住,借口要读书、交友。彼时谭先生正拟上书之事,就算是乡野之间也时常能听闻。父亲在外多年,交游广阔,时常有人前来拜访父亲,他才知道父亲是多厉害的一个人。

不久后,乡间征兵,父亲得知此事后,先将大姐嫁了出去,又替他报了一个免征。他是家中长子,承家立业,按例确实是可以免征的。但父亲却没有管二弟与三弟,所以衙门的人来记名,就将二弟与三弟都记了上去,不久后,二人就都征走了。

母亲原就是不安于室的性格,只是畏惧父亲知道她的丑事才几年不敢生事,二弟与三弟被征走,她也没有什么反应。

可没过几年,父亲突然重病,母亲舍弃家中常用的大夫不去看,竟然求神问卜,讨来不知哪里来的神药,父亲卧床数月,终于不治。

办完父亲的丧事,他就从家里离开了,从此再也没有回去。

祖父博学,父亲有大才,最后却被母亲玩弄在鼓掌间,可见这世上谁先动手,谁就占上风。

父亲重情重义,顾忌家族名声,顾忌他们姐弟,却不得好死。

他不能替父亲张目,不能说破母亲的丑事,因为他是母亲的孩子,若母亲有恶名,最终会连累到他身上。

母亲害死父亲,并非是为了二弟和三弟报仇,而是害怕父亲最终还是会报复她,所以她才先下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是他做了对不起人的事,那人是必然要报复他的,不管过去多久,只怕这仇恨也不可能遗忘。

除非那人是像父亲一样的好人。

他从村里出来以后,遇上与母亲一般的人就避开,遇上与父亲一样的人才便交往。

他自知并不像父亲一样有才,但他也可以扮作有才之人。

他头一次看到祝家楼,就像看到了一座王宫。

王宫里住着像祖父一样聪明又不失仁慈的祝老爷子,以及美丽动人、又不以家世骄傲的祝大小姐。

这是一家好人。

他们因为有钱而变得宽容,不世故、不得意、不自傲。

他就安心的在祝家楼住了下来。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想要追求祝大小姐的呢?

杨虚鹤望着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里的街道哪怕没有人打扫也洁白如新。就在不远处,在一街之隔的地方,那里的街道到处都是污水,尿与大便就在水坑里趴着,苍蝇与老鼠到处都是。

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街道上的祝大小姐,出入都是汽车,家中有十几个女佣服侍,画报上的美国自行车刚登出来,她下一个月就买了一辆,在这条街道上被朋友们扶着车座,摇摇晃晃的学骑车。

祝家没有儿子,祝家也没有门户之见,祝大小姐不在意别人的家世,不在意是不是有钱,她与所有人平等相交。

野心开始在他的心底滋长。

他并不是没有可能不是吗?

他与祝大小姐年龄相仿,他也曾在父亲的教导下读书习文,他也是书香门弟出身,要不是父亲早死,他并不是配不上的。他来到祝家楼以后苦练英语,就是为了给熟读英文诗歌,可以与祝大小姐唱合。

果然,祝大小姐没有看不起他,在察觉他的追求之意的时候,也并没有鄙视他。

他开始追求她。

虽然祝大小姐并不符合他对妻子的要求。

在见过母亲那样的女人之后,他更希望他的妻子是一个以夫为天的传统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不需要识字,不需要有知识有理想,她只需要安安静静的服侍丈夫,生儿育女就可以了。

祝大小姐美丽、张扬、富有。他能被她的美丽吸引,向往她的财富,却无法真正的爱上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绝不是一个以夫为天的好女人,她太有主见了。

他本以为结婚以后她可能会改变,但他失望了。结婚以后,他仍然必须像热恋时那样吹捧她、奉承她,他在自己的家里不像一个男主人,倒像是一个赘婿,房子是祝家的,下人也是祝家的,祝大小姐只喜欢跳舞和购物,要不然就是读英文报纸,她从来没有像个妻子一样服侍他,替他烧一碗汤,端一碗饭,替他洗衣,等等。

而她更是连生两女。

他的母亲好歹第二个孩子就是个男孩了。

难道杨家日后要没有男丁继香火了吗?

另一件让他失望的事就是祝老爷子实在是高寿,时人不过五六十岁就是高寿了,祝老爷子活到了七十岁才去世,彼时他第二个女儿都出生了,他也已经蹉跎半生,一事无成。

祝老爷子不肯替他举荐,外人提起他,就只是祝家女婿。

最可气的是祝老爷子去世之前竟然将大半的家产都捐献了出去,只给他们留下了这一幢楼。

丧礼过去后,祝颜舒辞退所有的佣人,过了半年,竟然还要将祝家楼所有的房子都租出去来应对开销。

他这才发现,失去了财富和青春美丽的祝大小姐还比不上那些会去洗衣挣一份辛苦钱的贫穷妇人。

因为祝大小姐只留下了一个佣人,就是侍候她的。哪怕到了现在,她也不肯洗衣做饭,只会出去打麻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终于死心了,对这个婚姻,对这个妻子。他发觉他并没有从祝家得到什么好处,现在祝家没钱了,他还是只能靠自己。

他钻研报纸,写出了能卖钱的文章,终于,别人提起他不再喊他祝家女婿,而是杨大文人!

他终于扬眉吐气了。

假如说他这一生有什么是后悔的事,那就是他不该从这幢楼里搬出去,他应该留下来,劝祝颜舒让他纳妾,她已经人老珠黄,祝家也已经败落,而他正在越来越有名气!他觉得当时要是他肯好好劝服祝颜舒,她是会答应让他纳妾的。

杨虚鹤靠在墙壁上,这墙壁光滑整齐,连砖缝都没有。

祝家楼的里面比这更漂亮,地板都是大理石铺成的,有着美丽的花纹。他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东西,比他见过的最贵的桌子都更好看,可这只是让人踩在脚下的东西。

他真的后悔啊……

他不该搬出去的。

他想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他精心挑选了一个美丽单纯善良的女人做他的妻子,在她怀孕之后,他立刻想到要离开祝家,离开这个已经腐朽的家族。

可他在离开之后才后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在报纸写文章赚的钱虽然多,却只够租得起偏僻地方的一个小院子。那里没有商场,没有整齐的马路,只有污水横流的巷子。

单门独院的屋子,再加一个佣人,再加上去美国医院生孩子的花费,这已经让他内囊尽空。

他不能再像在祝家时那么舒服自在。

这里没有好茶,也没有好水,要吃水只能去附近的井里打,或者买水。

他从没想过离开祝家后,他需要计算买一车煤要花多少钱,而他要写多少文章才能买得起一车煤。

而在祝家楼,取暖做饭用的都是煤气,煤气管道和自来水管道这些只有王宫官邸才能用的东西,祝家楼一直都在用。

还是因为要出租房子,祝颜舒才将主煤气管道封上了,张妈还装模做样的在屋里摆上一个烧煤的炉子,但平时也就热热水罢了。

祝家楼租户可以自由自在的用水房里的自来水,他现在却要吃一罐一毛钱的水。他在祝家楼一直都是用抽水马桶,早就忘了在老家用便桶是什么滋味了,现在搬了新家,却不得不容忍家中有马桶的臭味。

他早就后悔了,却不能自己回来,他需要祝颜舒请他回来才行。

他都想好了,祝颜舒早晚是要嫁女儿的,等大姐和小妹出嫁时,父亲这个位置非他莫属!他又是杨大文人,不请他实在是说不过去。只要祝颜舒张了口,他就有把握说动她让他回来,到时他带着妾与儿子一起搬回来,重新与祝颜舒结婚,这才合情合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会突然被抓进监狱里去。

现在他找回来,哪怕是看在两个女儿的份上,祝颜舒也不能不让他进门。

至于那个女人和儿子……等他安顿好了,去找他们回来就是,只是要先说服她自愿为妾,看在儿子的份上,想必她不会不答应。

等到两个女儿都出嫁了,家中只有他的儿子,她这个妾也与妻没有分别,日后说不定祝颜舒还要看她的脸色。

杨虚鹤在心中思量许久,毕竟他还是更喜欢她的,她听话又懂事,是不会反对他的主意的。

他紧一紧衣服,在晚风中打了个抖。

他没有钱,家里的东西也都被抢光了,为了取信祝颜舒,他才只穿那件进过监狱的单衣过来。

可是,已经很多天了,他一直没能等到祝家人回来。

他们还会回来吗?

杨虚鹤不想去相信那个答案。他只能在这里等,没有别的办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报社都倒闭了,现在没有人收他的稿子了,他没有钱,也没有门路赚钱,除了回来找祝颜舒和两个女儿,没有别的办法了。

夜色降临,风越来越冷,渐渐像刀子一样。

杨虚鹤又冻又饿,实在忍不住,只好站起来,慢慢的往家走。他沿着墙根,躲着人,走了大半夜才回到家。

家里的门已经破了,窗户也破了。

里面所有的柜子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桌上的茶壶,床上的被子,厨房里的米缸,全都不见了。

整个房子像是被剥去了骨肉,只剩下空荡荡的一个壳子。

他这两天只是喝了点水,从垃圾箱里翻出了点吃的。再找不到祝颜舒,他就要饿死了。

杨虚鹤躺在了光秃秃的床板上,躲着四面而来的冷风,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小桃红裹着嬷妈的夹衣,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这边。

现在生意不好做,嬷妈已经打算回乡了,姐妹们都在收拾东西,她却想最后再赚点钱带回家去,弟弟还要娶亲呢,家里不存一点钱不行。

嬷妈是她干姨。嬷妈家里带上她只有四个女孩子,都是一个村的,她们都是被爹妈送给嬷妈,让嬷妈带她们出来赚钱的。

嬷妈租了一个院子,因为姑娘们少,地方又偏僻,就没什么客人。后来多亏杨先生替她们写了文章,她们才有了名声,才有许多客人慕名而来。

小桃红就是杨先生替她改的名字,还在报纸上夸她呢,后来来找她的客人就格外多。

小桃红打心眼里感激杨先生,那段时间她拿回家的钱特别多,爹和妈都可高兴了。

她来过几回,可杨先生出了事,一直不在家。她想,今天她再来看一看,要是能碰到杨先生就好了,她求一求杨先生,请他帮她再写写文章,登到报纸上去,杨先生心好,必定会答应的。

要是碰不上,那就只能算了。

小桃红叹了口气,站在杨家门外向里张望。

门是破的,歪歪的挂在墙上。

她踮着脚往里看,伸着头看,都看不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就往里走了两步,又走了两步,站到了里屋的台阶前。

咦?那里怎么有个水桶?桌上有还有水瓢?

“杨先生?你回来了吗?”

小桃红壮着胆子小声说,慢慢往里走。

“杨先生?”

这边没有。

“杨先生?”

这边也没有。

“杨先生?”

里屋的床上有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桃红顿时喜出望外,轻手轻脚的进去。

床上那个缩成一团的人果然是杨先生。

虽然瘦了很多,满脸乱糟糟的胡子,可确实是杨先生。

杨先生看着好可怜。

小桃红四处望一望,退出去,在灶间用木头勉强烧了一碗热水再端进去。

“杨先生,喝口热水吧。”她小声说,上去轻轻推他。

一推,她就吓到了。

碗从手中落下来,砸在地上。

她张着嘴不敢叫,一路跑回了家。

嬷妈正站在门口看,一看到她冲回来,气得拧着她的耳朵拉回屋:“你瞎跑什么?叫人拐了你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桃红这才找到舌头,蹲在屋里地上大叫:“杨先生……我去找杨先生……杨先生死了!屋里有死人!”

“谁?哪个穷酸?”嬷妈问。

一个姐妹过来,说:“是不是替咱们写文章上报的杨先生?小桃红最喜欢在嘴上挂着他了。他死了?他不是叫人抓了吗?放回来了?”

小桃红一个劲的发抖,什么也问不出来。

还是嬷妈带着家里最大的女孩子过去,找到杨家门上,进去一看,果然人已经死了。

两人赶紧避出去。

“这怎么办?”嬷妈说,“不要管他?”

女孩子叹气:“杨先生也是个可怜人,好歹是对咱们有恩的。不管不好。”

嬷妈:“那怎么管?”

女孩子:“放在屋里不管只怕会臭掉,也会引来老鼠蟑螂,这样的死相对杨先生来说实在是不合适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嬷妈:“可咱们也没地方埋他啊。”

两人想一想,嬷妈说:“不然,我找人把他用席子卷了,拖到街上去。现在警察局每天都会巡逻,听说他们碰到人死了都会运走埋了,也算是入土为安了。”

女孩子:“也好。那我再收拾一副杨先生的衣服,等回家乡后勉强替他立个墓,也不过三五十个钱的事。”

嬷妈:“哟,你可真大方。”

女孩子:“唉,好歹他写的文章救了我一条命,不然我爸就要把我卖给那个傻子当老婆了。我拿了钱回去,他才不卖我了。”

嬷妈:“你爹现在也死了,人死为大,就不要说他的坏话了。就依你,我去找人,你去收拾他的东西。”

嬷妈回到家中,找邻居借了两个小伙子,把杨虚鹤的尸首用席子卷了,趁夜扔到了街上。两日后,她带着女孩子们回家乡,再路过那里就没有那具尸首了。

嬷妈指着那一块空地说:“就是放在这里了,拜一拜吧。就当是拜杨先生了。”

四个女孩子都认认真真的对那个地方拜了拜,小桃红哭得可怜,还跪下磕了个头,被姐妹们扶起来,一行几人,渐渐走远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马天保住进了学校的男生宿舍,这里原本就是他住过的地方,现在重回故地,不觉得难受,反而感动不已。

男生宿舍与女生宿舍一样,都是和教室一般大的大屋子,从墙这头到墙那头,鱼骨状摆两列木板床。

当初建学校,从上到下全无经验,也不知道此校能收多少学生,索性便全建了教室那样的屋子,等到学生招进来了,就分出几间来当宿舍。

现在学生宿舍已经空了大半的床,校中用来做杂事的人也都辞掉了,为了节省人力,唐校长就让学生们担任了校内的清洁工作。学生们无师自通,为了少打扫几间屋子,就将床都搬到一处,剩下的空屋子全都锁起来,省了扫除的力气。

马天保回来,床和屋子都有多的,他就搬进了一间男生宿舍,马婶不想离儿子太近,也不要人多照顾她,就搬进了以前校工住的屋子,旁边就是摆放扫除工具的。校工还有留下来的炉子等物,收拾收拾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马天保不放心她,一天来看她几回,逢到饭时,特意去食堂打饭回来给她吃。

马婶说:“你放心,我在这里挺好的。我跟食堂的人讲好了,他们那里也需要人手,我去帮他们择菜刷碗,他们给我吃的。”

以前学校每个月都会给学生发钱,好让他们在食堂吃饭,或用来购书购纸笔。现在钱也不发了,食堂倒是可以白吃饭,但是不许浪费,一人一顿只能打一个菜,拿两只馒头或盛三两米饭,若是吃汤面,也只有一碗,但吃完可以端着碗去加面。

白面不够,面碗里变成了红薯粉条,没有配菜,厨师就多放醋和辣椒,不管师生,吃起来无不满头大汗。

祝玉燕偶尔想去食堂打打牙祭,吃点好的,去过一次后就再也不去了,对大家说:“食堂的师傅都是施大哥一个村里出来的。”

学校并非安乐窝,这世间也没有安乐地。

马天保才回来一天,就知道以后的日子不在安稳的坐在教室里上上课,再做一做学问,开一开学会就行的,他要跟同学们一起沿着学校巡逻防备小偷来偷鸡偷菜,要除虫翻地,要喂猪喂牛,要拾糞砍柴,做学问时不是在菜地,就是在林间,同学们一起挥洒汗水,倒也能得其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来两日,他就遇上了在男学生宿舍兜揽补衣做鞋服务的王之娥,两人面对面相遇,都吓了各自一跳。

王之娥在男学生宿舍干这个活也是祝二小姐建议的。

女学生都回家之后,王之娥就没了容身之地。本来就是女学生们看她可怜,又贪她收拾房间做家务的便利,女学生们凑钱请她在宿舍里做女佣的活。

现在人都没了,王之娥就没有收入了。

学校不可能白养着她,而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祝玉燕很清楚王之娥是一个惰性很强的人,讲好听点就是随遇而安。她逃出家门来到学校,也并没有变得更有危机感。女学生们给她钱让她在宿舍做杂事,她就安心的留了下来,不去想以后要怎么办,过一天,算一天。现在女学生们都回家了,祝玉燕来问她有没有什么打算,她也只是说她不要回家,至于要去哪里,她是没有一点主意的。

这样的人,祝玉燕也不知如何是好,基金会的同学们也无可奈何。他们要帮人自强自立,那假如这人就不愿意自强自立,他们又能怎么办?

王之娥这样,连石静宜那边都不收她。石静宜说佛不渡人,人需自渡,她自己要拖家带口挣命,做不到再渡一个王之娥了。

最重要的是,石静宜和施巧儿她们都没有再成亲的打算了,而王之娥是仍把成亲当成人生的第一个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只要现在出现一个合适的男人,与她发生了爱情,王之娥一定会高兴的去成亲,继续做一个宅门里的女人,而不是搞什么自强自立。

不等他们想出主意,王之娥就找到男学生宿舍,问他们需不需要洗衣打扫的服务。

祝玉燕见此,也不需再劝阻什么,就建议王之娥不要白干,也不要像在女生宿舍那样包月,直接按件记酬,洗一件衣服多少钱,补一件衣服多少钱,这样算能更快看到钱。

男学生宿舍里洗衣服倒是不需要人,可是补衣服就需要了。王之娥很快就有了收入。男学生看她年轻漂亮,虽然识字,能看懂报纸,但并不算是博学,男学生们就很乐意跟她说话,请她做事时,再教她一些知识,在她面前显摆一下,十分快活。

等祝二小姐分神出来再次关心马天保的时候,就见他与王之娥已经发展出友谊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玉燕就省了关心的功夫,并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代玉蝉。

代玉蝉听了自然吃了一惊,但她没有让祝玉燕看出来,清描淡写的说:“他们是青年男女,正是最容易发生爱情的年纪,这种事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以后不要再给我讲了,我以后也不想知道。”说完,一转身走了。

祝玉燕没有看成好戏,只好把这个她以为的惊天八卦跟苏先生说一说。

苏纯钧放下报纸,端起茶杯,笑着说:“挺好的嘛。马天保是很需要肯定的,他也没有什么野心,现在回到学校本就是最适合他的,出去他也找不到活干,也养活不了自己和妻儿,我本来还担心他在学校里住一住又回来找大姐了,现在有王小姐缠上他,估计他就没功夫来了。”

祝玉燕笑眯眯的倚在他身边:“你倒是挺了解王小姐的嘛。”

苏纯钧就放下茶杯,再握住太座的小手,轻柔的说:“王小姐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生平就以嫁一个好丈夫为已任,别的追求全都没有。就如同八爪章鱼,她现在抓住马天保,除非砍断她几根手指,不然她是绝不会放手的。”

可是,马天保会砍断王小姐的手指吗?显然不会,就是马婶也不会。王之娥家世清白,年轻漂亮,除了不爱学习之外没有缺点,说不定她这样马婶反而会觉得更好呢,马家现在就只剩下平平安安可以期待了,更多的理想与事业都是空谈。

祝玉燕听得入了神。

苏纯钧:“世间男人大多没有拒绝女人的勇气。假如这个女人还年轻貌美,那就更是只剩下束手就缚了。对男人来说,女人才是最可怕的武器。”

祝玉燕拿眼睛斜他:“苏老师,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我还以为你跟其他男人不同。”世上男人个个都可以是色鬼,唯独你苏纯钧不可以!你敢好色,就等着屠刀临颈吧。

苏纯钧笑道:“我也不能免俗啊,不早就是二小姐的手下败将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二小姐刚刚要冒出来的火气就这么被浇熄了。

二人在沙发上你侬我侬,浪费了一天的时间。等到晚上祝颜舒和代教授回来才发现苏纯钧一天都没去上班,而祝玉燕则是一天没去上课。

不等两人发难,苏纯钧就站出来解释:“今天我急需一件文稿,这才留下燕燕帮我翻译的。”

是一份日语文件,需要翻译成中文,再把回件翻译成日语。

整个家里,除了施无为,就是祝玉燕的日语水平最好。而比起与施无为一起工作,苏纯钧当然更乐意和未婚妻一起了。

理由十分的充分,祝颜舒只得将竖起的柳眉再放平,轻轻骂了一句:“现在可是没什么人管得住你了。”

祝玉燕觉得躲在苏先生身后不保险,转而钻到代教授身后躲着。

代教授背后站了这么一只小东西,满心的怜意都要满出来了,笑呵呵的对祝颜舒说:“不如来看一看燕燕译得如何,要是译得好,就说明燕燕今天虽然没上课,也并没有虚度,要是译得不好,就再给她补补课。”

祝颜舒说:“这是公文,我们怕是不能看吧?”

苏纯钧早就将“公文”摊在桌子上,笑着说:“不要紧,没什么不能看的,只是安民告示而已。”

城中的乱相,日本人早就看到了,可以说这些乱相有八成都是托了日本人的福。但现在日本人又开始装模作样的站出来安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冯市长也无可奈何,他现在只求在他离开前,日本兵不进城就行了,其余的也顾不上了。

日本人安民,就是要大家不要紧张,不要害怕,大日本帝国的天皇一直关心着中国的人民,大日本帝国的天皇也会将他的慈爱惠及到中国人民的头顶上的。

祝玉燕说:“其实也没写什么内容,日本字写起来特别费长度。说的都是废话。他就是说让学生继续安心上课,做生意的安心做生意,开店的安心开店,一切都会好的。”

百姓们没有地方买米是吗?不要担心,日本商会可以买米,只要大家拿着良民证去就可以买了,一个证一个月可以购两次米,一次十斤。

祝颜舒皱眉:“什么是良民证?”

代教授面无表情:“这是日本人发的东西?给我国的人民编户籍吗?”

苏纯钧轻轻嗯了一声。

前面都是废话,但最后这一句最要命。

百姓早就买不到米吃了,没有粮食,百姓们才要往外跑。现在日本人说日本商会可以购粮,只要用了日本人发的良民证就可以买粮,那一定会有不少百姓去办这个证的。

办了日本人的良民证,那到底是算中国的人民,还是日本的人民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日本人还肯把这份文件发给冯市长官邸让他们过一下明路,已经算是“尊敬”中国政府了。

但不管冯市长他们答应不答应,日本人那边早就开始卖米了,百姓们已经知道可以从日本商会买米买粮食,等日本人提出良民证的时候,他们也更容易接受。

因为不接受就没有粮食了,那办一个看起来无伤大雅的证件,又有什么问题呢?

冯市长很清楚这件事他没有办法阻拦。

因为他变不出粮食来。

就算他有粮食,也不是给百姓们吃,而是先送到那些可以保护他的军队手中。

所以冯市长甚至不觉得这个有讨论的必要,直接就交给苏纯钧,让他回一封措辞合适的回函就可以了,综旨是不能答应日本人。

也不能拒绝。

翻译日本文件倒是没花多少时间,回函却浪费了祝二小姐不知多少脑细胞。她跟苏纯钧两人以代教授和祝家所有的藏书为底线,想方设法凑出了一篇还算说得过去的回函。

也就是凑了一篇废话。

把废话写得冠冕堂皇,言语中要透出对日本人的尊敬与崇拜之意,更要表达出冯市长不屈的精神与愿意以礼相待的热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写完这一篇,祝玉燕只觉得脑袋空空。

她说了一句大实话:“我觉得政治就是怎么说废话。”

苏纯钧:“政治是把废话说得好听的艺术。”

这次文件交换可以各用两句话来做总结。

日本人:我要逐步统治中国人了,你必须答应。

冯市长府邸:我不敢有意见,只要让我脸上好看一点就行。

苏纯钧第二天准时去上班,将两份文件都交给冯市长。

蔡文华装模作样的拿过来看,再放下,笑着说:“小苏这是自己写的,还是请了师爷?我瞧着不像是你的字迹啊。”

苏纯钧淡淡微笑:“我请二小姐替我翻字典,算是我二人同写的。她的字一向比我好看,这一份是她重新腾抄的,我当时是已经连笔都捏不动了。”

蔡文华牙酸,叹气:“唉,我是没有小苏这样的好运气,有这样一个博学多才的贤内助。”

别人不知道,冯市长是可以通读日语与英语的,他还会一点葡萄牙语。不过平时他都是用通译,自己从不说也不动手。现在他也只是认真看了译过的中文版本,日本版的扫了几眼就放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冯市长笑着说:“小苏干得不错。文华啊,你拿去发给日本人吧。”

蔡文华拿两份文件走了。

冯市长取下眼镜,对苏纯钧指了指面前的沙发:“小苏,坐。”

苏纯钧坐下。

拍卖会的事在苏纯钧坦白没有门路之后,冯市长就再也不提了,但他不是死心了,因为最近冯夫人天天关着门在屋里试穿洋裙,裁缝还是邵太太领进来的。

邵太太能这么快就又回到这里来,所有人都不太吃惊。

冯夫人是北京勋贵后代,勉强可以称一声八旗子弟。虽然北京城破前她跟冯市长逃了出来,却仍然不忘家族荣光,从来不肯穿洋裙洋装。

现在突然改了脾气,苏纯钧猜测,多半是冯市长要求的。

冯市长已经找到了门路,还有可能已经买到了爵位的证明,这才要冯夫人改装。

蔡文华的家里还是一样笙歌起舞,看不出来是不是有了后路。

这与苏纯钧都无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上回,冯市长暗示他觉得祝玉燕很有本领,正好现在倡导妇女参加社会劳动,他也愿意给祝同学一个机会,问苏纯钧是否会阻拦未婚妻上进。

苏纯钧当然不会阻拦,但他也不觉得冯市长见到真正的祝二小姐后还会说出这番话。

要知道,祝二小姐两次见冯市长,无不表现的文雅又淑女,才叫冯市长误会。以祝二小姐敢想敢干之作风,来冯市长邸只要一天就足以令她回家吃自己了。

这回他借祝二小姐之手翻译文件,祝二小姐就说出“政治是废话”这样的警句,下回就算冯市长当面邀请,祝二小姐只怕也不肯相从。

这里比不上学校自由开放,这里是最封闭、最机械、最无情、也最无奈的世界。

与其让祝二小姐在这里困于案牍之间,不如让她留在学校里自由自在的好。

冯市长与苏纯钧说了一番废话,表达了对他的嘉许之后就放他去做事了。

过了两日,良民证之事也终于传到了学校里。

学校里自然人人是良民,日本人很愿意给学校里的师生一人发一本良民证,都不需要他们自己去申请的,日本人直接开着车就把几大箱良民证送来了。

就送到了唐校长面前。

山本先生今天没有来,来的是他的副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位副官的中国话还不如山本,说的硬腔硬气,一字一字往外蹦。

“唐校长,这是大日本帝国给中国人的良民证。叫你的学生填好名字,好好收起来,要是没有良民证,以后都不能上街,也没有饭吃。”这个日本少佐说。

唐九龄望着桌上箱子里整整齐齐的良民证上大大的汉字“良民证”,良久无语。

幸好这日本少佐也不需要唐校长说出一朵花来,他也不认为中国人敢反抗。他说完就站起来:“你记住了吗?不要忘了。”

唐校长木然的跟着起身,送日本人离开,回来以后躲在表姐的房间里躲到了晚上。

然后,他悄悄把代教授和祝颜舒,以及学校里剩下的教授老师都给叫来。

校长办公室里,所有人围着桌上的几箱良民证,静的像坟墓。

唐校长悄悄的说:“我们跑吧。”

——这话,他在当年听说谭先生被下大狱时就想说了,现在终于说出口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唐九龄做好准备要说服这一屋子的木头脑袋情况有多危急,事态有多严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但他说完,屋里这群木头脑袋们表情都不带变的,问出的问题五花八门,就是没一个是反对的。

“什么时候走?”

“东西怎么带?试验室里好多仪器可不能丢下吧?坐火车走吗?”

“学生带不带?啊呀,现在学校里的学生还有一千多号人吧?都带上?”

“可以带家属吧?我妈还有我弟我妹三家人。”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已经开始商量几月几号出发了。

唐九龄喉中干涩,心底发愁,敲敲桌子唤回众人的目光,从他原本计划的内容往下说。

“我想着,这日本人也没有把全中国都占了,咱们先躲过这一次,先躲到日本人没占的城市去。实验仪器这都不能丢,但带不带得走也要看情况,先把人送走。家属可以带,最好是把能带的家属都带走。学生只怕不可能都带走,只把那些没家没业的带上吧,还要看人家乐不乐意跟咱们走呢。要走肯定是要坐火车的。”

唐九龄一一说道。

代玉书问:“那咱们去哪里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瘦长的教授说:“中原吧?中原好,有地种,不缺吃的。”

另一个说:“河南?会不会不够远啊?河南有日本人吗?”

第三个说:“河南那块没山,飞机一来大轰炸谁都躲不掉啊,不好不好。”

“想进山那就去四川?”

“越远越好的话,那不如去云南?那边现在日本还顾不上,他们的势力是从东北上来的。”

唐校长的手在虚空中按了按,大家安静下来。

“去哪里我们再商量。现在大家达成一致了吧?咱们走?”

“走啊。”

“走!学校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让日本人玩蛋去。搞什么良民证,我呸!”

一个性格粗旷的教授往地上啐了一口,唐校长只好当没看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唐校长:“那大家回去就做准备吧,咱们毕竟力量有限,大家回去尽量多劝退几个学生,收拾收拾书和各种资料,带不走的就销毁,能带走的就都收拾好,也让家属准备准备,要跟着走的都提前准备好,但别走漏风声。”

一个教授念念不忘:“那我的仪器……”

那也是真金白银从美国买回来的,唐校长也不舍得丢,说:“肯定会带上的。你把咱们学校里的那几匹马和驴都带上,到时说不定就要靠它们出力拉车呢。”

教授们是怀着激动与不安的心情走出校长室的。

祝颜舒和代教授两人手牵着手慢慢走回小红楼。

静谧的夜,只有学校里养的动物们发出的声音。在这里看不到远处的灯火,学校就在这一片黑夜之中,像是一座孤岛。

代教授轻声说:“我明天就去船运公司,给无为和小蝉的身份证明都开好了,票也买好了,我去把船次定下来,到时先送他们上船。”

这是一个混乱不安的年代,一家人守在一起固然安心,但为了那微小的希望,他们也愿意把心爱的人送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祝颜舒没有说话,像是没听到,在出神。

代教授的声音轻轻的就像耳语:“我也给燕燕和纯钧准备好了身份证明,到时他们要是愿意走,可以一起去。我也给你准备了,你跟他们一起走,我更放心。”

他唯独没有给自己准备。因为他不会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半生是奴隶,半生是教授,他愿意自己活着的时候和死着的时候都是一个值得人尊敬的教授。他品尝过外国的美酒,但更爱家乡的甘泉。

月明星稀,一条浅浅的星河斜在夜空上,许多星子洒在深蓝的天幕中对着人眨眼睛。

代玉书站住,在这美丽的月色中,他对祝颜舒讲:“小舒,能遇上你,跟你结婚,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我永远感激上苍让我遇到你。”

一个尊重他,爱护他,不鄙视他,也不同情他的爱人,她还聪明灵秀,美丽动人,她从不以家世来骄人,只以聪明来欺人。

在他所做过的最大胆的美梦中也没有这么想过。

他遇到了爱情。

祝颜舒静静的听他说完,没有回答他,她面色沉郁,似乎怀着巨大的心事。

他们慢慢走回了小红楼。

小红楼的客厅里,留着一盏灯。

灯下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身影。

他二人走进门才看到是祝玉燕,她裹着一件羊毛毯,在读一本日语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玉燕打了个哈欠,看到他们回来,放下书说:“你们回来了?张妈去睡了,厨房有热水可以喝,也可以冲鸡蛋花,你们饿不饿?”

生鸡蛋用热水冲散打成花,再放一些糖,就是甜甜的鸡蛋花了。在没有什么物资的时候,这是张妈最后的倔强——给晚归的家人准备的夜宵。

要是施无为就是准备另一种了:辣椒就烧饼。

祝玉燕刚才就喝了一杯甜甜的鸡蛋花。现在外面是买不到白糖了,这还是苏老师从冯市长家里拿来的呢。

祝颜舒提起她膝上的书看了看封面,扔回她怀里:“这会儿用功什么?都这么晚了,回去睡觉。”

祝玉燕察觉到好像有什么不对,不敢说她是在给苏老师等门,立刻答应:“好,那我这就去睡了,妈晚安,爸晚安。”

她像只小燕子般跑上了楼,书都忘了拿。

代教授问她:“要不要等一等纯钧?”

祝颜舒:“等他干什么?以后再告诉他。”

两人也上楼睡觉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一夜辗转难眠,开始是竖着耳朵听祝二小姐有没有阳奉阴违又跑下去,后来是听到了苏纯钧回来的动静,再然后就是施无为下楼劈柴,代玉蝉下楼帮忙,两人在楼下厨房里做饭,张妈去烧水,然后,代教授也起来读书了。

祝颜舒摘下眼罩,躺在大床上叹气。

她一晚上没睡着。

代教授穿着晨衣,去楼下端了两杯咖啡上来——咖啡也来自苏纯钧。这玩意竟然是美国的军需品,跟玉米罐头一样是配发的,还有巧克力和香烟,可惜巧克力太难吃,被祝二小姐退货了。

他把咖啡托盘放在床上,弯腰含笑看着她:“要不要现在起来?”

祝颜舒望着这个长了胡子也不难看而是性感的男人,从心底叹气:“我怎么没早二十年遇上你?”

两人结婚后,代教授不止一次在床第之间听到祝女士这么讲,仿佛没能提前二十年睡上他是一件天大的遗憾之事。

代玉书对女士的夸奖照单全收,再谦虚两句“二十年前只有年轻的肉体,二十年后还有丰富的灵魂”。

祝女士就说,她的人生中少了二十年的快乐时光。

这一次次火热的表白,让代玉书心中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自卑渐渐消失了,他无比的确信自己被这个美丽的女人热爱着,正如他爱着她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直起身,端着咖啡呷了一口,说:“你帮我叫小蝉进来,我有话跟她说。”

祝玉燕在楼下等了很久,都跟苏老师坐在一条沙发上说了一车话了,都没见祝颜舒和代玉蝉下来吃早饭。

虽然早饭也没什么好吃的。

今天的早饭是玉米面饼夹泡椒,鸡蛋花这么奢侈的享受,一天只有一次,不是因为白糖不够,而是学校里的鸡下的蛋不够。

张妈现在已经懒得管祝二小姐跟苏老师到底是坐一条沙发还是两条沙发,她吃完饭就立刻去抱收音机了,现在收音机里天天放唱戏的唱歌的,还有评书、大鼓、相声,全是好玩的,她可以抱着听一整天都不挪窝。

收拾盘子的当然是施无为。

没有代玉蝉,整条桌的人都想不起来要帮他的忙,就连代教授也是一放下碗就钻进书房去了。

祝玉燕把她昨天拿的日文书找出来给苏老师看,说:“果然太长时间不用,已经有点生了。”

现在日本人势力大涨,她觉得还是应该温习一下日语。

苏纯钧也支持她多练习:“今天可以跟大姐一起练练,家里人最好都学两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玉燕赶紧把他拉到外面才小声问他:“日本人要进城了?”

苏纯钧轻轻叹了口气,点点头:“嗯。冯市长要撤了。”

这一刻是早就料到的。

没人觉得冯市长可以在日本人的枪-炮之下坚持,都知道他要走,现在日本人就快忍不住了,那他肯定就要跑了。

祝玉燕问:“那你是不是也要走?”

苏纯钧摇摇头,“市长要分批撤退,我大概会被留下来顶一阵,最后才走。”

祝玉燕沉默下来,良久才问:“那要是都走了……日本人会占领这座城市吧?”

苏纯钧没有点头,只是望着她,那双黑色的眼睛像一个深潭,又像一个旋涡,里面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

不是谁走不走的问题,而是日本人一定会占领。

不管冯市长走不走,日本人都不会放过已经到手的城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哪怕市长不走,他也只有两个选择:顺从与反驳。

也就是生,或死。

祝玉燕目送着苏老师的背影,他看起来不像她想像的那么高大威武,在秋风中他的衣摆被狂乱吹起,他一手按着帽子,脚步匆忙。他才二十几岁啊,还是一个年轻人。

每一个年轻人都要面对这个世界的。

她的爱人只是一个普通人。

而她也爱这样普通的他。

她不需要他英明神武,什么都会。

她爱的原本也不是一个什么都会的人。

她爱的人叫苏纯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祝玉燕跑回去拿课本。

苏老师去上班,她去上课。哪怕明天世界就要毁灭了,今天的日子还是要照过。毕竟今天又没毁灭。

她上楼时看到代玉蝉从厨房跑出来,施无为跟着跑出来。这种情人之间的追逐可太浪漫了,她趴在楼梯扶手上看了好看天,结果发现施无为追出来也只是拉着代主蝉的手说话而已。

……她就继续上楼拿课本了。

她从楼上小书房的桌上翻到了课本,全都装进书包里,再检查钢笔有没有足够的墨水,有没有带上笔记本和铅笔和尺子。

检查完毕,她才准备出门。

刚好遇上也拿着书准备去上课的祝女士。

祝女士看到她,就挽着她的胳膊下楼。

祝玉燕昨天晚上才惹了她妈的眼,今天就特别乖巧,甜甜的叫了声妈。

祝女士好像还没消气,沉着一张脸问她:“良民证的事,你知道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玉燕:“知道啊。学校里大概都知道了吧?”

日本人又没藏着掖着?何况日本的老师早就在宣传这个良民证了,用日语和他们蹩脚的中国话在课堂上不停的说,良民证只是为了证明你是一个良民,是一个好人,没有其他的意思。因为现在外面的环境很糟糕,到处都是流氓抢-劫的,很多百姓都受害了。大家有了良民证,就不用担心受到伤害了,也可以去日本的商会买米买盐了。

他们还说,日本已经打算援助中国了,日本国内正在动员日本国民向没有粮食吃的中国人民捐粮食呢。

听完这些宣传,大家都很沉默,没有人发言。

祝颜舒:“那你会要这个良民证吗?”

祝玉燕想了想说:“我不想要。但如果无法反抗的话,那我还是会接受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又不是拿了这个证就等于是日本人了。”

祝颜舒想起刚才问代玉蝉。

代玉蝉满脸通红,激动而愤怒:“当然不能要!我们是中国人,怎么可以接受日本的良民证?”

祝颜舒:“那要是日本人把枪对准你,不接受就枪毙你呢?”

代玉蝉:“那也不能接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那要是对准张妈呢?”

代玉蝉一下子愣住了。

祝颜舒:“对准你的同学们呢?对准燕燕呢?对准我呢?你还不肯接受?”

代玉蝉被亲妈这一连串的良心拷问逼得跺脚,急得哭了,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

牺牲说起来很容易,但这也分是牺牲自己还是牺牲他人。有的人不愿意牺牲自己,愿意牺牲他人;而有的人正相反,他们愿意牺牲自己,不愿意牺牲他人。

祝颜舒看着这个女儿,想着另一个女儿。

她揉了揉祝玉燕的头发。

祝玉燕:“妈?”

祝颜舒叹气,说:“你代爸爸今天去船运公司买票。”

祝玉燕站住,这一天真的到来了,她反倒有些不想接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姐姐他们要走了吗?”她问。

祝颜舒:“买到船票就走。”

大女儿太傻了,她留下来,不定什么时候脑子一糊涂就把自己牺牲了,必须送她走。

她并不怕孩子为了自己的理想献出生命。

但一味的只想壮烈的牺牲,那就是愚蠢。

死人永远没有活人能做得多,人死了就什么都做不了。

祝颜舒:“你姐不想走,你劝劝她。现在这个情况,她出去更好。”

祝玉燕:“好,我劝劝她。”她抓住祝颜舒的手说,“妈,我们还会跟姐姐再见面的。”

祝颜舒看着这个小女儿已经显出风华的面庞,僵硬的笑了一下,推了她一把:“好了,快去上课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今天有日本老师的课,祝玉燕早早的就站在路口,将所有该去上课的中国学生都拉了过去。

不过人数还是不够。

眼看上课时间快到了,祝玉燕只好一边想借口一边赶往日本楼。

月余前,在日本楼里栽种的牵牛花已经抽芽长枝,慢慢的攀上了房顶。

这是为用来安慰樱花树全都泡汤的日本学生的。

为什么是牵牛花?这个问题代玉蝉和施无为都问过她,她只好胡扯说是在日本文学作品中看到的。

《樱桃小丸子》、《柯南》也算是日本文学作品。

好像日本小学生都要种牵牛花写暑假日记。

她就以为日本人一定很喜欢牵牛花吧?

另一个跟日本有关的植物就是能通灵的绣球花了,跟樱花一样,都有底下埋尸会变色的都市传说。

但绣球花太难找了,不如牵牛花寻常易得。祝玉燕便舍绣球花而就牵牛花,于是牵牛花就绕着日本楼种了一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走进绿叶环绕的日本楼,就能看到日本学生了。他们仍是穿着一年前来的时候穿的衣服,经过一年时间,衣服和鞋大多都已经有补丁了,很多日本男学生没有袜子穿,索性光脚,而女学生则努力找布头补袜子,有人甚至拆了内衣来补袜子,好像因为袜子是露出来的部分,而内衣之外还有外衣。

她本以为她算很了解日本了,可这么长时间下来,她却觉得她越来越不了解日本了,不管是日本的男人还是女人,她都越来越看不透他们了。

课上的很沉闷,这主要是因为中国学生全都变得沉默寡言。以前他们多多少少还愿意发言,不管是争执还是提问,可现在课堂上全都是日本学生发言,中国学生来了也不说话,下课就走,不但不跟日本老师交谈,连日本学生他们也不说话了。

唯一还肯跟日本学生说话的只有祝玉燕,还有被她影响的代玉蝉和施无为,他们两人也多多少少愿意说两句,虽然也很冷淡。

这种情况下,日本老师和日本学生全都相信祝玉燕真的是日本人的朋友,她是唯一真心愿意接受他们的人,对她更加热情与亲近。

与此同时,其他的中国学生也终于对祝玉燕跟日本人的亲近有了微辞,私底下开始有流言传出。

还有人又提起了苏纯钧。

都说他们这对未婚夫妻是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祝玉燕本来也不是很爱交朋友的性格。她虽然看起来很开朗,但实际上性格很别扭,对人的看法也很悲观。可她却最大的特点是自信。

同学们的态度一变,她不解释,也没有变自卑,反而直接就不理会他们了。

今天代玉蝉和施无为没有来上课,整堂课愿意跟日本学生互动的只有祝玉燕。等下课后,中国学生都走了,祝玉燕就去找日本老师讲理由:关于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中国学生不来上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没有钱,太穷了,所以很多男学生都去干苦力活了。”祝玉燕仗着这些日本人对中国人完全不了解,在这里胡扯,“老师也知道吧?中国有很多穷人。现在这个样子,他们的家里也穷得很,只好先去干活,日后可能也不会来上课了。”

从今天的情况看,以后来上日本老师的课的中国学生肯定会越来越少。

日本老师叹气:“唉,我能理解。燕姬,你今天不要急着走,等一等,我有东西给你,一会儿你来找我。”

祝玉燕也叹气,估计日本老师又要给她一些日本的东西来宣传日本了,她答应下来,只是说要先去跟同学们说说话。

日本同学都在等她。

这都已经是惯例了。祝玉燕回到廊下,跟日本学生们坐在一起说说话,说一说功课,不到五分钟就完成了应酬任务,然后她就找理由走了。

她去看望二子同学。

日本女同学二子,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现在她已经不出现了,自己单独住在仓库里,其他的日本女学生也不来跟她说话了。

祝玉燕本来以为二子那么坦然,还以为日本人不会歧视未婚先孕的二子,但现在这样看起来,好像又是歧视的?

二子看到她来,整个人都放光一样。她穿着酒井老师借她的和服,不加腰带,坐在窄小的仓库里,周围都是大大小小的箱子,灰尘很重。

仓库里没有窗户,二子也不能点蜡烛,因为日本楼是木制的,这是为了防止火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子热泪盈眶的说:“燕姬,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看我!今天会上课,你一定会在下课后来看我的。”

祝玉燕不忍心,问她:“你还是不愿意住到女生宿舍那里去吗?那边没有人了,你可以住过去,我的床借你睡,不会有人有意见的。”

她发现二子被赶到仓库住以后就请她去住中国女学生的女生宿舍,可二子拒绝了。

这一次,二子还是拒绝了,她再次肯定的说:“燕姬,请不要担心,我在这里很好,没有人伤害我,每天都有人给我送饭。”

祝玉燕就是从二子身上再次对日本女人不理解起来。

要是说二子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吧,她能大胆的跟中国男学生谈恋爱,还曾想留在中国嫁人,做正室或是做小妾都没关系,怀了孩子也不流产不畏惧。可要说她大胆吧,被人排挤到这个地步也不反抗。

二子高兴的拿出一封信给她看,“燕姬,你看,这是老师帮我写信回家乡,我的孩子已经找到人愿意收养他了!”

祝玉燕拿过来读信,越读越纠结。

信是日本关东一个寺庙的主持写来的。不要小看日本的寺庙主持,他们通常都是大地主,可以娶老婆结婚,世俗化非常好。

他说他很高兴的听说这个孩子的父母都是优秀的青年,女性是出身日本的美丽少女,受过良好的教育,而父亲则是中国大学生,他相信有着这样的父母,这个孩子一定会非常优秀的。他愿意收养这个孩子,并且不管男女,他都要。男孩子会是他的儿子,女孩子也会是他的女儿。他请二子放心,他并没有亲生的孩子,他的老婆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她也会非常疼爱这个孩子的。

从信中的文字看,这个日本寺庙主持好像真的认为日本少女和中国大学生生出来的孩子非常好,他非常喜欢,特别是中国大学生,好像这提升了这个孩子的品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子在一旁说:“我在信里告诉他,我来中国以后交往的三个男生全都是中国的男生,他们都是大学生,全都又高大又英俊又聪明,他们都很年轻,都是非常有爱的男孩子。”

祝玉燕感觉更复杂了,这好像配种啊。

——谢谢你肯定中国青年的品种质量?

除了二子之外,还有另外几个日本女学生也怀孕了,可她们就是在某一天不见了。祝玉燕曾经脑补了很多关于这几个日本女学生的悲惨下场,但今天二子说出了其中一个女学生的下落。

二子羡慕的说:“阳子相亲成功了呢,她嫁人了。”

祝玉燕:“……”

带着肚子嫁人?

二子叹了口气:“我真羡慕她们啊。她们比我幸运的多呢,有人愿意娶她们。”

祝玉燕艰难的问:“她们不是跟你一样怀孕了吗?”

二子说:“正是因为她们怀孕了,酒井老师说她们怀的都是男胎,所以才能这么快就嫁了人,这样她们一进门就可以成功生下家族的继承人了。我的肚子,酒井老师说看不出是男是女,有可能是女孩子,才没有人要娶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玉燕:“……”

带着男胎肚子嫁人!

她真的从来没有了解过日本!

二子说:“不过,主持对我也很好,他还给我寄了钱让我买米吃。”说到这里,她爬到一个角落,拖出来一个米袋子,郑重的放在祝玉燕的怀里:“燕姬,我知道你们现在没有米吃了,我这里有米,可以给你,你放心的拿去吃吧。”

祝玉燕抱着怀中沉甸甸的大米,不知该说什么。她本来是来安慰二子的,却发现她不需要她的安慰,她还接收到了意料之外的来自二子的安慰,可她并不想接受。

等她去见日本老师的时候,日本老师也是给了她一袋大米。

祝玉燕看着大米说不出话来。

日本老师弯着腰真诚的对她说:“燕姬,不要担心,拿去吃吧。以前是你帮助我们,现在轮到我来帮助你了。这是我们日本人对你真心的感激,不要有任何顾忌,拿去吃吧。”

可她一点都不觉得高兴,或是庆幸。

她只感到了愤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终她微笑着拒绝了这两袋代表着日本人的友好与善良的大米,让二子与日本老师都以为她是一个骄傲的不肯说出自己需要帮助的女人。

回到小红楼吃午餐,今天的午餐是新鲜的刚摘下来的青椒,就昨天烙的干饼,昨天烙出来就像鞋底一样硬。

硬的好,硬的就说明干,干就可以久放,不容易发霉。

这是代教授在吃昨天的干饼时告诉大家的小知识,要想让食物不发霉,就要抽空里面的水份,水份越少,越不会发霉。

施无为被代教授给带出门了,今天中午的饭是张妈临时凑和出来的。

“什么都没有了。唉。”张妈冲了一杯咖啡给她,是用美国大兵配发的咖啡包泡的,喝起来像煤渣。

虽然她没有喝过煤渣水。

青椒很新鲜,刚刚才摘下来。果肉很厚,闻着就是一股很新鲜的辣味。

祝玉燕用昨天的干饼泡咖啡吃的时候,有那么一点点后悔没拿那两袋米。

唉,尊严值几个钱?骄傲又值几个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了避免她后悔再跑回去拿,她问张妈:“我姐和我妈呢?怎么就我们俩吃饭?”

饭是没什么好吃的,但家里的人少了两个也不对。

最重要的是,有别人一起陪吃,她才更能咽得下。

她现在已经瘦得不需要减肥了,这真是她身材最完美的时期了,渐渐可以达到超模的水平了。

把饭做得难吃真的可以减肥。

她要是能穿越回去就一定要告诉所有减肥的小姐妹,把冰箱清空,一个月内什么吃的都不要买,绝对可以瘦。

张妈给自己煮了面汤,稀汤寡水的,她用筷子蘸酱,放在舌头上舔一舔,就着这个喝面汤。

祝玉燕:“您这吃的也太少了,回头再饿出毛病来。”

张妈:“有钱难买老来瘦,你懂什么啊。我不吃你这饼,啃一口我的牙都要掉了。”

——要不然,还是把那两袋大米给扛回来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玉燕的尊严和骄傲面临巨大考验。

张妈:“你妈跟你姐说,催你姐去留学呢。”

祝玉燕:“哦,我姐不愿意去。”

张妈:“那是她傻。现在能跑出去一个就能活一个。”她看着祝玉燕,推推她的手,小声的说:“你也去留学,别在这里待着了。你那外国话说的那么好,应该去。”

祝玉燕条件反射:“我才不去呢。”

张妈一下子急了,放下筷子就拧她,这一下可真狠,拧得祝玉燕钻心疼。

“你怎么能不去呢!去!”张妈叫道。

祝玉燕:“我不去,我去了你怎么办?”苏老师怎么办?祝颜舒怎么办?代教授怎么办?

除非全家都去,但这显然不可能。

苏纯钧不会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不会走。

张妈走不掉。

张妈听她这么说,眼泪都下来了,抓住她的胳膊哭着说:“我的二小姐,张妈有你这句话就没白活。你乖乖听话,去留学吧。”

祝玉燕搂着张妈,惊觉张妈也瘦了,小小的身体好像都缩水了。

“我不能走。苏老师就不会走,我要跟他夫唱妇随呢。还有代教授也不会走,我妈估计也会留下吧?您放心,不会丢下你的,咱们一家人还是在一块。姐姐和施大哥就是出去了,以后也还能再见到。”

张妈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她哭哭笑笑的:“那我也看不到了。”

祝玉燕:“能看到,您活到九十就一定能看到。使劲活吧。”

张妈被气得连眼泪都不想流了,狠狠拍了一记这傻孩子。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还叫我使劲活,我看我早晚要被你给气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张妈擦擦眼泪去洗脸,回来就炒了一盘鸡蛋,拿给祝玉燕:“去敲门喊你妈跟你姐出来吃饭吧。”

鸡蛋只放了盐,没有葱花虾皮,但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了。

祝玉燕一见口水就要流出来了,坐着不动:“炒了几个鸡蛋?”

张妈:“一个就够吃了。”

眼前好大一盘子!

祝玉燕惊讶:“这颗鸡蛋好大的个头啊!”

学校里的鸡都是普通鸡,下的也是普通蛋,个头都挺小的,太大的鸡蛋不是少见,而是根本没有。

张妈把她拉起来,推了她一把:“鸡蛋打散里面放点水就行了,快去吧,你姐估计哭着不肯去呢,你去劝一劝,别让你妈上火。”

祝玉燕悄悄上楼,贴在她妈的卧室门口偷听,里面鸦雀无声,好一会儿她才听到她妈的声音。

祝颜舒:“你不去也要去,这事由不得你,逼急了我就把你给绑上,到时送到船上去,到岸了才放了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玉蝉站在她面前哭得浑身颤抖,头都抬不起来。她以前不反对去留学是因为情形还没有这么坏,现在这么糟,她怎么能丢下家人朋友,独自当逃兵呢?

“让燕燕去,妈,燕燕比我爱学习,她头脑还聪明,让她去。”代玉蝉说。

祝颜舒已经通过良民证这件事更加看懂了两个女儿的性格,她已经下定决心了。

“说了多少遍票不够,要是只能买到一张,那就你先去,要是能买到多的,我就把你们姐妹一起送去。”祝颜舒连哄带骗,无所不用其极,她放柔声音,抱着代玉蝉的肩轻轻摇晃:“大姐,你一直是妈最贴心最听话的女儿,妈也最相信你。外国那边是什么情形都不知道,燕燕的性格你也清楚,太跳脱,就算只有你去,妈也能放心。你先去了以后,租下房子,落了脚,入了学,到时我再把燕燕送过去,你正好可以替妈照顾她。”

要是告诉代玉蝉前面是锦绣大道,那她肯定不愿意去走;可要是说前面荆棘满布,一脚一个坑,让她去替别人踩一遍路,好叫后来者不踩坑,那她跑得比谁都快。

祝颜舒初战失利,现在找到了对付女儿的窍门,顿时把国外说的如同龙潭虎穴一般。

“唉,现在美国和英国都在驱逐黄种人,到处都不安全。你从来没出过家门,只怕连去哪里租房子都不知道,施无为还不如你呢,放你们俩出去,我实在是不放心。”祝颜舒叹气。

她用力过猛,代玉蝉就说:“那我们就不去留学了……”话音未落,祝颜舒一巴掌拍在她背上,亲妈打孩子,下手都有分寸,代玉蝉背上一片麻疼,像一万根针尖在刺她。从小到大,这还是她头一回挨亲妈的打,顿时就不敢再说不去的话了。

可见亲妈是真生气了。

祝颜舒打一下还不够,又拧着她的耳朵吊起来转:“你这傻孩子,外国是不好,可外国不打仗!没有炮弹从天上掉下来,有吃有喝,学校还可以学习,你怎么连好坏都分不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玉蝉被拧着耳朵呲牙裂嘴也不敢叫疼。

祝颜舒:“听到没有!给我乖乖的去收拾行李,准备上船。”

代玉蝉:“好,好,妈,我听到了。”

祝颜舒这才放开手中的耳朵,一看都拧红了,她才心疼的揉了揉,“乖乖,疼吧?”

代玉蝉不会叫疼,又兼极为敬爱祝颜舒,得她一句心疼的话,再疼也不觉得疼了。

“妈,我不疼,没事。”她乖乖的说。

祝颜舒见这孩子连叫疼都不会,更不放心了。这要是燕燕,她能哭上三天,逢人就哭,非要所有人都心疼她才会罢休。

祝颜舒抱着她轻声的哄道:“妈有钱,不管船票多贵都能买,到时肯定是咱们全家都走,就是要一批批走,没办法一起走。你听话啊。”

代玉蝉这才放心下来,乖乖点头:“好,妈,我听你的。”

祝玉燕贴在门外听了半天,又悄悄下来了,对张妈说:“我听着没事,我妈跟我姐说的挺好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挺好的一对母女下来,代玉蝉红着眼眶,一边耳朵通红的像被烙过。张妈顿时骂道:“我叫燕燕去喊,她还说没事。好孩子,快来坐这里。”她把代玉蝉拉到椅子上坐下,弯下腰仔细看她的耳朵,见耳后有深深的两个指甲印子,又骂道:“这是哪个狠心的妈哟!打小丫头也没这么狠的,就知道找老实孩子欺负,那调皮的天天上房怎么不见你打一下?”

张妈骂人,祝颜舒也不敢回嘴,只是做样子,把祝玉燕拉过来假装拍了她两下。

“那这个我也打了,这就公平了吧。”祝颜舒劝服女儿去留学,正高兴呢。

祝玉燕白白挨打,但是不疼,看在能安慰姐姐的份上,也尽职尽责的喊疼,哼哼叽叽:“好疼好疼。”

祝颜舒就瞪她。

张妈更要发大火:“你打一个还不够,还要打两个。你干脆连我也打了算了,使劲发发你大小姐的威风。”

祝颜舒被骂得头疼,见桌上的饭菜也不好吃,随便吃了两口就去上课了。

张妈见代玉蝉哭了,就去厨房要再煮个甜汤来安慰孩子。

代玉蝉把鸡蛋盘子推给祝玉燕:“你吃吧。”

祝玉燕要劝代玉蝉去留学,但知道对着她姐不能明着劝,要暗着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搂着她姐的肩膀说:“姐,你跟妈生气了?”

代玉蝉摇摇头:“没有,妈让我去留学。燕燕,你跟我一起去吧。”

祝玉燕跳过自己去不去这个回答,转而开始展望留学生活,她虽然在贵族学校里留过学,但从头到尾都在学校和老师的手底下,说到底不算真的见识过外国的留学生活。

她说:“不知道到了外国能不能吃得惯,听说英国的东西不好吃,他们那边不吃米饭,我们去了那边要天天吃面包和土豆了。”

代玉蝉也搂着妹妹,轻声安慰她:“听说那边白人歧视黄种人,不过没事,到时我们在一起呢,咱们一家子都在一起,不怕。”

张妈端着鸡蛋花过来了,她把鸡蛋花放在桌上,代玉蝉转过头对她讲:“张妈也不要害怕,我听说外国有中国街,我们住在中国街上,那里的人都说中国话,不说外国话,你就是不会说外国话也不要紧。”

张妈一听就怔了,但她反应很快,指着杯子说:“大姐别说了,这都一点了,快点把饭吃了,下午你们还要上课呢。”

祝玉燕这才发现,原来代玉蝉竟然以为到时是全家一起去,还包括张妈。

她仔细想了想,觉得其实真这样也不错,张妈跟着一起走的话她也就不会害怕了。

下午上课时,她一直在想,可能祝颜舒不止是骗了代玉蝉,也骗了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对代玉蝉说是全家一起去。

她对她说就是让代玉蝉和施无为去。

那以她对她妈的了解,首先要送走的肯定就是她跟代玉蝉两人,然后就是施无为和苏纯钧。施无为是肯定能一起去的,可以充当她们俩的保镖。苏纯钧要是能去,那当然更好。

最后,留下的就是祝颜舒、代教授和张妈了。

张妈是年纪大了,身体不行。让她在这把年纪陡然换另一个国家生活,她未必能习惯,而且漫长的船旅也容易出意外,何况老人都有叶落归根的说法,万一把她带出去,未必能把她带回来,那就太悲惨了。

代教授是绝不会离开学校与学生的,他是绝不会走的。

而祝颜舒……

祝玉燕是理解祝颜舒的,她觉得她比其他人都更能理解她的想法。

假如祝颜舒不是现在的祝教授,假如她和代玉蝉身边没有施无为和苏纯钧,那祝颜舒肯定会跟她们一起走,母女三人,她是绝不会放心让她们离开她身边的。

但现在她除了做一个母亲之外,还是一名教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母亲是伟大的,但不可否认的是,祝颜舒在养育女儿之余只能打麻将,她的生活是空虚的。在孩子小的时候,母亲确实很重要,可等孩子渐渐长大,开始离巢,母亲所能做的就越来越少了。

而祝颜舒是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女人,她还很聪明。她的聪明才智在养育女儿之外,还有许多未曾实现,所以她才空虚。

现在她找到了可以令她发光发热的地方,她可以尽情的挥洒自己的智慧,而这份职业是永远也不会有满足的一天的,因为学生是源源不绝的。

现在她和代玉蝉都长大了,身边也有了可信可靠的人照顾她们,祝颜舒已经在尝试着放手了。

所以,她觉得祝颜舒在离不离开之间是四比六的犹豫。

离开占六成,不离开占四成。

可这上面要是再加上一个代教授,天平就会变了。

离开变成了四成,不离开变成了六成。

一条艰难的理想之路上有一个志同道合的同路人,这条路的吸引力就大大的增加了。

祝颜舒可能不会想走了,她会想留下来实现自己的理想,跟她人生中真正的伴侣在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父母会离开,儿女会离开,最终陪伴一生的,只有伴侣。

祝玉燕自己呢?

她扪心自问,发现她其实是一个相当没有原则的人。对她来说,不管是离开这里还是留下,都只看身边人的决定。

也就是说,假如大家都决定要走,那她也走。

假如有人要留下,那她也会看这个人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再决定要不要留下。

现在,祝颜舒希望她走,那她会走吗?

那就必须把她喜欢的人都带上。

不止是张妈、祝颜舒和代玉蝉,还包括苏纯钧、施无为和代教授。

祝玉燕想了一下午,又想了一晚上,直到苏纯钧回来,她听到门响,悄悄推开门,蹑手蹑脚的下楼。

楼下客厅里留了一盏台灯,昏昏黄黄的照亮了巴掌大的一小片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坐在沙发上,伸直双腿,解开领扣和领带,慢慢的放松。

然后怀里就投进了一个还带着被窝的温度与肥皂香起的人儿。

他手臂一伸,把她给搂到了怀里,把她的双脚也放在沙发上,看一看,这位小姐果然没有穿袜子就下了床,现在脚丫子都有点凉了。

他把脱下来的西装外套搭在她的脚上。

与她静静的依偎在一起。

祝玉燕在他的怀中轻声说:“姐姐要去留学了,跟施无为一起走。”

苏纯钧搂住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祝玉燕故意说:“我也去。”

苏纯钧微微的笑,把嘴唇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声说:“好。”

祝玉燕仰起头:“你陪我一起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把头低下来,看到这一张年轻的,还有机会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的脸庞。她应该去拥有无限的未来。

他靠在她的脸上,轻轻的答应着:“嗯。”

他在说谎。

她很清楚。

这是男女之间的本能,是女人的本能。

女人能从男人的眉梢眼角,他的呼吸,他的每一个表情中看出他是不是在说谎。

祝玉燕没有反驳他,自己暗暗下定的决心。

第二天,她去找祝颜舒。

祝颜舒见到是她,表情不是很好看。她看了她一眼,转头就不理会她了。

祝玉燕走进来,把门轻轻关上,站到她面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在快速的整理手中的支票,她把支票分成两堆,又分成三堆,又分成四堆,支票被她搞得哗哗响。

祝颜舒:“你们出去还是带支票方便些。这一张是一百块的。”她指着一张支票说,“这一张是一千块的,这一张是一万块的。”她把支票举给祝玉燕看,“有美金,也有英镑。国际上的几大银行都可以兑钱。”

她把支票拢在一起,仔细的整理整齐,好像这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重要过问一问祝玉燕的来意。

祝玉燕像一个妈妈在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她有了无限的耐心。她坐下来,等祝颜舒把支票收拾好又重新打乱,再次收拾好。

“妈妈。”祝玉燕说话。

祝颜舒把支票摔在桌上:“没看我现在正忙着吗?”

祝玉燕:“我不走。”

祝颜舒恶狠狠的瞪着她:“你闭嘴。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祝玉燕自顾自的说自己想说的话:“姐姐和施无为走,因为施无为需要去外国学习,哪怕是国难也不能阻碍他学习知识,他在这里能起的作用很小,而他出去以后学习更多的知识,日后回来就能起更大的作用。姐姐性格单纯,留下对她来说更危险,为了她好,她应该出去。”

“妈妈和代教授都会留下吧?代教授不会离开学校和学生,妈妈也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不会离开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也不必走。我对外国没有兴趣。我喜欢大家,想跟大家在一起。现在这里有妈妈和代教授,有张妈和苏老师,我是不会走的。”

祝颜舒两只眼睛不停的往外冒眼泪,她瞪着这个让她伤心的女儿。

这个幼稚、天真,可一旦成长起来就让她无法再阻止的女儿。

祝玉燕抱住她:“妈,我不会走。”

祝颜舒也抱住她,在她背上狠狠的打了两下。

“我早猜到了。你这个讨债鬼。”

祝颜舒不止猜到了她不会去留学,她还猜到等学校要搬家以后,她还是不会走。比起跟着妈妈和学校一起离开,她会更愿意留在苏纯钧身边。

因为苏纯钧更可怜,更孤单。

因为她爱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天还没亮,施无为就已经劈好了柴,烧好了水,揉好了面,蒸上了锅,还把几个空了的咸菜缸子刷了,把昨天晚上挖回来的萝卜的叶子全都洗好切好抹上盐,放在一旁杀水,等到下午他回来,这萝卜叶子就可以和到面里烙饼了,这就是明天大家的饭了。

这些全都做好了,他才赶紧就着烧锅时盛出来的热水把头脸手脚等露出来的地方洗干净,头发也用水随便抹了一遍,以免刚才劈柴干活时染上了灰土。

等这都干完了,他才从厨房出来,站在黑洞洞的走廊上穿衣服。

穿的是代玉蝉替他烫平整的灰格子衬衣,还有一条马裤,还有一条黄色的领结,一双羊毛袜子。

跟这套搭配的是一双小羊皮靴子。

他穿的时候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比做饭的时候小心多了。

这一套不是他搭配的,而是代玉蝉替他搭配的。

衣服也不是他的,据说是代玉蝉以前的父亲的。她父亲留下的衣服有一些给了苏纯钧,剩下的苏纯钧穿不了,现在就翻出来改一改给他穿了。

张妈一直念叨,说都是多亏了她才把这些破烂都带过来了,破家值万贯,不能嫌麻烦,等要用的时候找不着更着急,现在这样不正好吗?

他就谢谢代玉蝉,再谢谢张妈。

黑洞洞的走廊里也没个镜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穿上去是什么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用代教授的话说,他现在长进多了。

他以前就知道女人的衣服样子多,年轻女孩子要想好看就要穿红色的衣服,越红越好看。男人的衣服不就是那一个样的嘛。

可不知从何时起,他就开了窍。他知道这男人的衣服也有许多讲究,真讲究起来一点也不比女人的少,而且因为男人不能像女人似的张扬,所以都在小细节上讲究,这才能显得出人才来。

苏纯钧说都是他的功劳,他觉得才不是呢,就苏纯钧那个骚包样子,他哪里会跟他学?

这都是小蝉教他的。

自从他认识小蝉以后,就觉得这天是亮的,风是柔的,花是五颜六色的,男人和女人,都有了不同的意义。

何况这衣服是小蝉给他烫的呢,小蝉还教过他怎么穿。

施无为幸福的穿好衣服走出来,就见代教授已经搭着外套在等他了。

代教授指着沙发上的一顶帽子说:“别忘了你的帽子。”

施无为拿起来那顶鸭舌帽扣在头上,据说英国人出门都带帽子,所以他也要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戴的是一顶爵士帽,相当正式。

外面的天麻麻亮。代教授掏出金怀表看了一眼,对他一勾手指头,道:“快走,还要去把校长的车开出来。咱们走快点,早点上路,少遇上几队宪兵。”

施无为深吸一口气,跟在代教授后面,踩着夜色出门。

这几天他可是开了眼界了。

开上校长的汽车,他们一溜烟的就窜上了街。

汽车原来前后左右都挂着日本的小旗,代教授把前面的两面换上了英国的米字旗,车牌摘了,换上了英国国旗做的车牌——这是代教授带着他做的,上面的画是拿油漆画的,数字写的是英国的一个邮政区号。

代教授说他这是欺负外面巡逻的宪兵不懂,就是碰上日本人,那日本人也未必懂。

代教授:“出了学校,你跟我都要说英语。”

为什么要讲英语呢?

因为代教授带着他在骗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假装英国人骗人!

骗的还是英国人!

第一天,代教授告诉了他一件往事。

代教授说,他当年留学去读书呢,其实就是靠一份假的身份证明和一份真实的信件才能成功入学。

那时候,大清还在,中国的银子和金子在全球都很好使。因为当时城市里很流行有钱人送子弟去留学,大清官府也送官员去留学,他的少东家,就是油坊的少东家,大概以为这是一条登天捷径,就找了英国人的买办,用银子和金子替他开路,要送他去留学。

少东家没告诉他,等船票到手,少东家假装说要去进货,把他骗到城里,骗到码头,骗上船,然后就把留学的这一套东西往他手里一塞,再把一箱金子往他脚边一放,笑着说玉书啊,去吧,去读外国的书,读好了回来当大官啊。

少东家说,他是奴隶出身,就算消了他的奴籍,日后他也难有作为。但少东家发现留学很流行,很多大官的孩子和有钱人子弟都出去留学了,中国跟外国的通商越来越多,日后肯定像这种留过学的人才肯定是很吃香的。

少东家说,你只要去留了学,考个外国的秀才回来,你就一定能当中国的官了,到时你当了官就可以庇护我家了。

代玉书就这么被哄上了船。

施无为都听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陷入回忆之中,带着怀念与敬佩说:“少东家讲的没有错,之后的情形确实就如他说的一样。我留学回来,确实是可以当官了。”不过不是当大清的官,而是国民政府的官。

虽然他并没有去当这个官,不过少东家也并不在意。

可少东家有一件事没料到,就是留学并不像那个英国人买办说的那么简单。英国的学校并不收平民,外国人能去留学,要么是拿着大清政府的身份证明,要么就是去上一些假学校。

真正的英国学校,是捧着金子都进不去的。它需要身份。

代教授没有身份,他是中国人。

但巧了,那个英国人买办,是个骗子,是个手段极为高超的骗子,而且十分的大胆。不但大胆,他还很讲信誉。

他在船行在海上的时候,把实情告诉了代教授。

他说,你不能上英国的学校,因为你没有身份。但我是个有商业道德的人,我是收了钱的,所以我会帮你进入你的学校,只是你要照我说的去做。

他让代教授成为一个名叫“黑德蓝”的人的养子。

这个黑德蓝,他曾经上过约翰公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黑德蓝欠了这个英国买办的钱,愿意替代教授伪造身份。

代教授可以用黑德蓝养子的身份进入约翰公学就读。

这个养子非彼养子。

代教授:“养子,指的就是情人生的孩子。”

黑德蓝当然是个贵族,虽然家产都叫他败光了,但也不能否认这个家族曾经是有幸可以参加皇室的后花园下午茶的。

——虽然参加的人可能有三四百个。

不要以为下午茶就是小桌子三五个人,那可能是数百张小桌子,人数乘以一百倍。

毕竟是皇室,就是要与众不同。

某年月日,黑德蓝在年轻时遇上了一个美丽的中国贵族姑娘,中国人管这种有高贵身份的女人叫“格格”。黑德蓝就遇上了一个格格,并与其相爱,格格就替他生下了代教授,然后格格就去世了。黑德蓝不想让情人的血脉流落在外,以养子的身份将他接回了家,并给了他大笔的财产。

这,就可以解释代教授为什么是英国人却有一张黄种人的脸,因为他长得特别像“格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黑德蓝先生会将这个孩子送到约翰公学,因为这是他曾经上过的学校,他想让他的儿子也在这里接受传统的教育。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代教授需要在上学期间一直扮演另一个人而已。

为什么他会有那么多金子?

那是因为黑德蓝先生非常宠爱这个孩子。

为什么据说很宠爱他的黑德蓝先生一直不给他写信也不来看他?

那是因为黑德蓝先生要顾忌他妻子和继承人儿子的情绪。

你见过黑德蓝先生的妻子和他的继承人长子吗?

代教授:“那当然没有见过,因为我一直生活在别的地方,由佣人照顾。”

他成功扮演了这个身份,而黑德蓝先生在他上学期间不幸在印度染上疾病去世,而他没有被通知回去参加葬礼,死讯都是同学告诉他的。那段时间,代玉书不得不扮演一个失落的孩子,他错失不止是父亲的葬礼,还有可能会留给他的大笔遗产,他沉痛的悼念了他无缘的父亲,收获了许多同学的同情与安慰。

当然,黑德蓝先生早在破产后就与妻子离婚了,儿子也早就不认他这个父亲,他还有两个女儿,也都早早出嫁。黑德蓝先生之所以会欠那个买办的钱,正是因为他想借钱去印度淘金,想发一笔大财。但显而易见,印度的水土并不适合黑德蓝先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早在他下船前,那个讲信誉的买办先生早就都告诉他了。买办之所以敢让他假冒黑德蓝先生的养子,正是因为不会有任何人来揭穿他。只要他不露馅,这个骗局就不会被拆穿。

可就算是这样,那个买办也并不相信他不会露馅。

一个从没走出过小镇的中国奴隶,只凭跟传教士学的一点英语就可以冒充英国人吗?

买办并不在意他被拆穿后是死是活。他的信誉只到他成功入学为止,至于他能不能在学校活下去,那就不是他要负责的了,他的信誉没那么多。

少东家对外国的学校完全不了解,他尽力做到了所有的一切,将他以为最好的礼物送给他聪明的朋友。

代教授:“少东家送给我的那一箱金子,帮了我的忙。”

一开始确实战战兢兢,因为他真的什么都不会。但幸好英国学校一开始的学习也并不高深,反而是社交活动更多一点。这恰好是他擅长的。打马球、射箭、游泳、长跑、足球……等等,他有的就本来就擅长,有的虽然不会,但只需要花一点时间就能变得精通。

他结交同学,讨好老师与教授,成功的扮演了一个小公子——这要多亏了少东家的言传身教。

代教授对施无为说:“无为,你要记住,等你到了英国以后,你也要扮演你的角色。假如你失败了,被人发现了,揭穿了,那受害的不止是你自己,还有跟你一起去的小蝉。你必须保护她,你明白吗?”

施无为紧紧抓住鸭舌帽的帽子边,慎重的点了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把车停在银行门外,印度门童冲过来对他鞠躬。

“记住,你要好好的跟我学。”代教授用英语说了这一句,推开车门走下去,一眼也不看那个印度门童,大步的往前走,还对跟在后面的施无为喝斥了一声:“快点,跟上来。”

施无为也爬出车,他看着那个鞠躬站在那里的印度门童,深吸一口气,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摸出来一枚五便士,一弹,硬币就冲着印度门童弹过去,门童赶紧伸手去接,施无为想帮他,可是临时想起来,就退后一步,看门童从地上捡起硬币。

代教授站在银行门口漆黑的石阶上看着他,他用手杖敲了敲地面,冰冷的叫了一声:“波特。”

施无为赶紧跑了过去。

代教授用手杖敲他的屁股和背,把他给赶了进去。

虽然他们都是黄种人,可一个英国人还是从后面走了出来,打量了代教授几眼,试探着说:“先生请问……”

代教授像是在对他说话,又像是根本没有看到眼前还有一个人,他说:“劳驾,我需要见你的上司。我是黑德蓝。”

施无为就像在看一出戏。

这几天都是这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只要说一两句话,就会立刻被人请到一个雅致的小客厅里去,然后就会有人来见他,然后他们就开始聊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天气,河水很糟,海水也很糟,房间很糟,等等。

这一次也不例外,很快就有一个大胡子出现了,他们聊了天气和报纸,聊了壁球和一种水仙花。

施无为默默记住“鬼脸水仙”这个名字。

然后代教授说茶叶都发霉了。

大胡子很赞成,说印度人都在偷懒。

施无为默默记下来,他没搞懂这里的逻辑,可以回去问问燕燕,她一定知道。

然后代教授介绍了他,说他是他的侄子,是他可怜的姑姑生的,他的姑姑已经去世了,那个可恶的男人也走了,把这个可怜的孩子扔下。

可怜的孩子——施无为默默记自己的人设。

燕燕是这么说的。

代教授:“波特,别什么都让我教你,起来向詹姆斯先生问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无为赶紧站起来,他穿着英国少年常穿的衣服,但看起来像一个傻大个,他鞠了个躬,有些尴尬的说了句“尊敬的先生,波特向您问好”。

大胡子詹姆斯先生摇摇头,说:“可怜的孩子。”

然后就对他没兴趣了。

代教授:“我本来想带他来这里找点活干,但现在我只想赶紧把他扔回学校去。”

詹姆斯先生问:“他几岁了?”

代教授:“十七?十八?他晚了几年,不过我想这没关系。一直有家庭教师在给他上课。他至少会拼自己的名字。”

詹姆斯哈哈大笑起来。

代教授:“我花了一大笔钱,看在我的面子上,学校答应让他入学。这真是谢天谢地。”

詹姆斯用手帕擦眼泪:“你可真是一个善良的叔叔。”

代教授:“哦,我可怜的姑姑对我一直很好,我小时候她还给我念过诗集哄我睡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聊了很多听起来无关的事,最后还为邱吉尔争论了起来,两人几乎要把房顶吵翻,看起来就快拔枪对决了,不过最后他们都同情邱吉尔出卖了英国,握手言和。

在他们要离开时,詹姆斯问代教授有没有什么需要?

代教授说他要两张船票,最好是一个月内就可以出发的船,必须直达英国伦敦。

代教授:“上等舱,有阳台和浴室,至少两间卧室,还要有一个客厅。”

詹姆斯:“哦,得了,接下来你就该要求餐桌上要摆好玫瑰花了。”

代教授:“你说对了,我还要求晚餐要供应鹅肝和鱼子酱。”

詹姆斯:“只有烤土豆。”

但最后他们谈妥了,奇妙极了。

詹姆斯问:“你能出什么价?”

代教授掏出了一块金子:“来自中国的罪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詹姆斯:“哦,上帝。”他拿起金子放进口袋里,理直气壮。

他说:“一张船票,上等舱,两间卧室,一个客厅,餐桌上要摆上玫瑰花,晚餐要有鹅肝和鱼子酱。小子,要葡萄酒吗?”他笑着问施无为。

代教授也看他。

施无为张口结巴了一会儿,说:“不……不用麻烦了。”

詹姆斯摇摇头:“真是个傻小子。”

代教授:“他很聪明。还有,我要两张票。”

詹姆斯:“你刚才说是一张?”

代教授又掏出了一块金子放在桌上。

詹姆斯再次把金子拿起来放进口袋里,说:“稍等一下,我这里刚好有印度来的雪茄,我愿意送给我的新朋友品尝一下。”

他很快去而复返,拿出了一个盒子,代教授看也没看里面是什么,挟在腋下就带着施无为离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上车以后,代教授才让施无为打开盒子。

里面是两张银行的身份证明。

代教授:“看来是到时凭这个证明登船。”

银行要撤走,肯定英国的船来接他们自己的员工,只要证明自己是银行的职员就可以登船了。

代教授:“不过,上船时可没那么容易。要先能走到码头才行。”

施无为:“上面没有写时间。”

代教授:“身份证明有证明日期。”

施无为这才注意到身份证明上的日期很短暂,只有三个月,是上上个月签发的,距离它失效只剩下一个月了。

代教授看到这里松了口气:“接下来,我们就需要注意码头上的船什么时候到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一共十张可以被称为船票的东西摆在桌上。

这就是代教授带着施无为连续跑了半个月的成果。

它们可以送十个人离开这里,但前方未必是天堂,也有可能是地狱。

代教授:“可以去的地方有印度、马来西亚、新加坡、英国与日本。”

目的地在哪里并不能由他们选择,他只能把所有在一个月内会开船,并可以让人上船的客船船票搞回来。

在这间房间里的人共有祝玉燕、祝颜舒、代玉蝉、施无为,还有张妈,和唐校长。

张妈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的慌张:“叫我进来干什么哟?我哪里都不去,我怎么去外国?一句外国话都不会说。我也没本事,只会侍候人,做做饭,出去跟在这里一样,还不是要当使唤人?我不去,不去。”她一边说一边退到祝颜舒后面,“我就服侍小姐到老就可以了。”

唐校长是一个“外人”,可是以他跟代教授的关系,两人十几年的交情,他又是一个真正有资格站在这里,替自己与家人谋求一线生机的人。

他看着桌上这些东西,知道它们会让外面的人多疯狂。可代教授只不过花了几天时间就全都搞来了。

他如果想走,一定可以走得掉,他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一定都能活得富贵又满足。

唐校长摇摇头:“玉书啊,你可真是……太让人吃惊了。”他转身走到,坐到沙发上说:“我是没办法走的,倒是有心替我夫人弄一张,可是让她一个人走我又不放心,还是算了吧,我们两人在一块,死了哪一个都不缺埋土的人,就这样吧。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生机就在眼前,可因为不能一个人独活,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溜走。

唐校长闭眼不看,心里一个劲的骂自己蠢,骂自己傻,骂自己呆。

他这辈子第一次犯傻是当年没有丢下学校跑掉,还一直干了下来。

第二次犯傻就是这一回了。

真他妈的……不爽快!

唉!

余下的人,就是祝家母女三人,与施无为和代教授了。

苏纯钧在上班,只能等他回来再告诉他。

祝玉燕自觉可以代替未婚夫站在这里发言,说:“我们先不要管苏老师好了,他可以等等再说。”

苏纯钧要是想跑,早就跑了。她相信他的本事不会比代教授差。他们二人都有留学背景,要去外国比普通人方便一百倍。

他不跑,在离开家以后投身官场。她一直觉得,他一直想要活得跟他的父亲不一样,跟家族里的其他人也不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是憋着要活出个样儿来的。

若是逃走,他还怎么贯彻自己的理想?完成朝父亲和家族的脸上呼一大巴掌的心愿呢?

虽然这的巴掌可能是呼在想像中的,但这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终将活成与他们不同的样子。

所以她觉得这些东西让不让苏纯钧看到都无妨,他也不会因为没有第一时间看到这些救命的宝贝而悲痛欲绝。

祝玉燕说:“姐姐和无为兄是要去英国吧?那这两张去英国的是不是就是他们的?”

去英国的就是两张银行职员的身份证明,但写名字的地方是空白的,只是“以兹证明此人为汇丰银行财务管理属员”这一行字写得清清楚楚。

施无为已经看过不下一百次了,代教授也对他解释过,这是银行在给自己的部员进行撤退时留出的空白席位,但为什么会可以买到手呢?

那当然是因为银行高层要借此敛财啊。

把真正的船票卖给有钱人。

至于职员?他们可以坐三等舱回去,要是三等舱都没位子了,那就再等一等,等下一班船就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万一没船呢?

哦,那你的家人会获得丰厚的赔偿。要知道在战乱的国家发生点意外简直太正常了。

施无为听了以后,当然心里不太舒服。

可代教授紧接着告诉他,黄种人在外国现在就是奴隶的身份,跟银行门口的印度人一样,人人都知道印度人是英国人带来的奴仆,印度人是英国人的下人,哪怕是在中国的大街上,你看到一个印度人,你不会认为他是一个普通人,而只会以为这是一个奴隶,哪怕他衣着光鲜。

这就是外国人看中国人的想法。

只要走出中国这片土地,在白人的土地上,白人看黄种人,都会把他们看成是奴隶。

什么是奴隶呢?

奴隶是按船算的,不是按人头算。一船奴隶多少钱。当这笔数字投射到每一个人身上时,这笔钱可能是一个小到让你震惊的数字。

代教授:“所以,你一旦走出去,你不需要去同情别人,不需要去关心他们是不是受到了伤害,你需要先在这样的歧视下保护自己和小蝉。你是一个男人,男人可以当做苦力奴隶卖出去,你可能被卖到印度去摘棉花,也可能被卖到巴西去种烟草,你还可能去铺铁路、挖矿,一直工作到死为止。但对小蝉这样年轻的女人来说,她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沦为最低等的□□,被关在只有一张床的屋子里,一天要接几十个客人,却只能吃一片面包裹腹,她会很快的染上梅毒与其它性病,也有可能早早的死在嫖客的暴力对待之下。她几乎不会有被解救的机会,因为她是一个黄种人。这跟她有多少学识无关。”

施无为一直自认并不聪明,但就算是他也知道,代教授说的都有可能成真,这只是他们在走出国门之后,可能遇上的最坏的结果之一。

或许还有更糟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让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失去”了对那个想像中被夺走船票的船员的同情。

并非是那个人不存在了,而是他在思考中舍弃了他。

就算他的不幸仍然会发生,可他也决心视而不见。

假如他只能保护一个人,那他只愿意把生的机会留给小蝉。

施无为看向代玉蝉。

代玉蝉没有看他,她这几天一直神思不属。虽然她已经答应妈妈要走了,可在答应之后,她的良心一直在撕扯着她。

她不想走,不想离开家人。

当头一个离开的人太痛苦了。

好像她是一个逃兵,看到危险第一个跑了。

她宁愿留在最后,等所有人都安全了之后再走。

可是妈妈的解释很清楚了,最后肯定是大家都要走的,她只是要先去那里,替大家做好准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看到代教授今天拿出的所有“船票”之后,心中那一丝丝怀疑也应该消失了。

——能弄到这么多船票,以后一定也可以继续拿到送大家来英国的船票吧?

——这一次只有两张是直达英国的,可是其他的船票应该也能通过其他方式到英国。

——她只需要在英国再等一等,等一等,大家就都会慢慢过来了。

代玉蝉抓住身边祝玉燕的胳膊,发觉妹妹的胳膊细得吓人,好像已经没有了肉。她搂住小小的妹妹,她还是那么精灵可爱。

她想带她一起走,在英国一定可以吃饱,一定就不会这么饿了。到了那里,她一定会天天这里看,那里看,她一定会很快就适应外国的生活,交上外国朋友。

代玉蝉搂住祝玉燕。

祝玉燕拿着两张身份证明,说:“是不是要写个名字上去?”

代教授说:“没错,无为和小蝉都要有一个外国名字。无为的身份信息我已经准备好了,就是还没有取名。小蝉在身份上跟无为是未婚夫妻,这样她就可以跟未婚夫单独旅行,未婚夫求学当中,她也可以跟随他住在当地,加入教区,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她问:“无为兄的人设是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是一个家族的幼子,家产没他的份,他的父亲给了我一笔钱,托我给他找个学校学两年本事,出来就可以自己找份工作。我就利用自己约翰公学毕业生的身份,把他塞进了约翰公学。”他一本正经的说,“在学校的介绍信上,他是我的侄子。我也会替他出学费。”

因为施无为这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黄种人面孔,他这个幼子的身份当然也是假的,他也是情妇所出的私生子,所以家族父亲宁可出一笔钱把他远远的打发走,也不想让他留在家族里碍眼。

所以在离开家族以后,他就改了姓名,连家族旧姓都不被允许拥有。

祝玉燕感叹:“真可怜啊。”她要对代教授刮目相看了,这人设太完整了,不但介绍了家世,连后续都一并解决了。这种身世,日后是绝不可能会有什么人找上门的。

而且,施无为这种性格也有了解释,他在家中一定受了许多折磨与白眼,所以胆小一点,懦弱一点,甚至语言有一点不合适,这都可以理解了。

代教授:“因为战争的关系,学校现在经营困难,很多赞助者都破产了,所以我才能这么容易就把人送进去,只要花点钱就行了。”可比他当年简单多了。

祝玉燕主动说:“那我来替你起名吧。”

施无为当然很高兴有人可以代劳,“好啊,对了,教授这几天出去都叫我波特。”波特是个英国姓氏,姓的人还是挺多的。

祝玉燕:“天啊,那就叫哈利·波特吧。”

不幸的身世跟这个名字是绝配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她转向代玉蝉:“可是,无为兄的身世要是这么悲惨,这个未婚妻是哪里来的?”

代玉蝉十分的警觉:“不要给我编什么贵族身世,不要太复杂。”

祝玉燕已经开始编了:“说是私奔好不好?这样最简单了。贫穷的少年,一直得不到家人的喜爱,他与女朋友相爱却无法结合,终于在他被赶出家门之后,他对女孩子说,跟我一起走吧。女孩子知道这样下去他们无法在父母的祝福下结婚,就与他一同私奔。”

代玉蝉一巴掌呼到她背上:“臭丫头!”

祝玉燕挨了打要逃,被祝颜舒推回去:“不许跑,站着让你姐打。你这张嘴巴就欠打。”

祝玉燕又跑到代教授身后,她终于发现这个新爸爸乃是风水宝地,躲在这里肯定不会挨打。

果然,代玉蝉看到代教授就不自觉要规规矩矩的,就不敢放肆了,只好站在那里对着祝玉燕比划巴掌。

代教授笑着说:“小蝉不要生气,燕燕其实说的有道理。在英国私奔是很普通的事,虽然也会受到家族的惩罚和背弃,但这对你来说是最简单的身世了,你可以有理由不给家里写信,结婚的时候也没有父亲陪伴,你可以没有姐妹,也没有朋友需要你联系,也不告诉你新加入的教区的神父,你的洗礼神父是谁,这些你都有理由拒不回答。”

代玉蝉越听越愣。

代教授:“比起无为要在学校里生存,你生存的地方则更复杂。你需要加入当地的教会,跟当地的居民一起做礼拜,你是需要交待你以前的生活的,与其每一句都要说谎,不如就以私奔的名义什么也不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而且以无为的身份和家世,确实不可能拥有家族替他选的未婚妻,那就只能是他自己骗了一个。”

张妈听了啧啧,对祝颜舒说:“这还是我头一回听到有人把燕燕说的瞎话给夸的这么好。”

祝颜舒:“这不是挺有道理的吗?”

张妈:“得了,以前有你就够宠她的了,这回找的这个爹,比你更宠,更没原则。亏得这孩子已经懂事了,不然非被你们宠出个败家子来不可。”

祝颜舒:“您还说我呢。您都夸她懂事了!我还没觉得她懂事了呢!”

轮到给代玉蝉起名了,可祝玉燕只记得哈利·波特的妈妈叫莉莉,女朋友叫什么是死活没想起来,就记得是罗恩的妹妹,问题是罗恩的妹妹叫什么名字呢?她一点都没印象了。

不过代玉蝉也不想让她给起,生怕被她捉弄,她自己起了一个:“伊莉莎白·夏洛特·东格尔。”

将这两个名字写在那两份证明上,就只等船来了登船了。

似乎在名字写上去的时候,代玉蝉才有了自己真的要离开家人的真实感。这让她完全无法接受,她再也不看一眼那个证明,转身就从房间里跑出去了,祝玉燕赶紧追上去,两姐妹一前一后咚咚咚跑上了楼。

张妈追出门,倚在栏杆上看到两姐妹都进去了,门关了,叹了口气,站在原地轻声说:“这是做的什么孽啊,好好的日子不让人好好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停了片刻,抹去眼角涌上的泪花,装做若无其事的回去,说:“没事,有燕燕劝劝就好了。我去做饭了,你们聊吧。”

她拍拍衣服就转身走了。

施无为赶紧说:“张妈,你不要动,我来做。”现在家里人口多,做饭用的锅啊锅盖啊都很大,张妈个子低,手上没劲,他不敢让她干。

他看了一眼代教授,代教授说了句“去吧”,他才跟上去。

唐校长也站起来说:“那我也走吧。这些船票的事你不要再对别人讲了,人心浮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能抵抗得住这种诱惑,不能保证这学校里人人都有这份定力啊。

代教授还真打算跟其他教授说一说,毕竟自己不走,亲友之间说不定就有需要的呢?不过没等他问,唐校长就先提出来了,那他就听校长的。

他收起其他几份船票,说:“那这些都没用了吧?”他推给祝颜舒,“让燕燕拿给纯钧好了,看能不能卖几份钱。”

祝颜舒毫不客气的将这些在外面能让人疯狂的船票收起来,看也没有看一眼。

现在这里只剩下他们俩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走过去,与她离得很久,近到能看清她的睫毛。

他轻声说:“你真的不走吗?我还是希望你能走。”

祝颜舒:“孩子大了,不是以前离不开妈妈的小宝宝了。我相信她们现在离开我也不会饿死了。”

而她也已经不想每天只能打麻将来度日了。

她的人生,前二十年活得浑浑噩噩,看似风光,其实她不过是锦绣堆中的稻草,腹内空空,才会被杨虚鹤这样的小人蒙骗,一骗就是二十年。

从二十到四十岁,她只剩下一个心愿,就是养大女儿,保护她们,让她们能健康成长。

现在四十岁以后,她才算是真正清醒的为自己而活。

代玉书的眼睛闪闪发亮,仿佛里面盛满星子。

他握住她的手:“好,我们一起,哪里都去得,什么事也难不倒我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晚上,苏纯钧一回来就被郑重其事的祝玉燕给拉到屋里去了,房门一关,苏老师这颗心就多跳了两下。

祝玉燕严肃的说:“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在听到这件事之前,我想告诉你,之前不告诉你并不是因为不相信你,而是因为要对其他人保密,为了瞒住他们才没有对任何人说。”

苏老师点点头,坐在沙发上,还把她也给拉到身边坐好,抱着二小姐,他说:“好,你说吧。”

嗯,他现在心满意足,没有什么事能叫他吃惊了。

不过他还是吃了一惊。

不是为了施无为和代玉蝉要去留学的事,这个事早在之前就多次提起,看家里人的意思也是一定会让他们俩出去的,现在终于准备好了该送他们上路了。

他吃惊是因为祝玉燕不打算一起去留学。

而且,她已经告诉了祝女士。母女两人经过“友好”的协商,已经达成了共识。

其间有多少血腥就不提了。苏纯钧回忆这几天祝女士看他的眼神,深深觉得祝女士没在他的晚饭里下毒真是宽宏大量。

他在心底谨慎的思考片刻,说:“关于留学,我想你应该再考虑一下。外面的世界很大,与我们从小生长的这个世界完全不同。你应该出去看一看,以你的敏锐,我想你一定能获得许多许多收获。”

他以为以祝二小姐的性格,她应该是会对外国感到好奇的,她了那么多外国的书,对英国、美国、日本等这些发达国家的事全都侃侃而谈,她难道不想亲眼去看一看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说:“现在出去还是可以的,虽然英、美、日这些国家的政府都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可外国的人并非都跟他们的政府一样邪恶。百姓中还是有许多好人的,当然,坏人也不少,跟我们自己的国家差不多,防人之心还是要有,但也不必谈洋色变。”

“你这么聪明,一定能考上他们那里的学校。”他对祝二小姐的头脑是充满信心的。

在苏老师说了这么多语重心长的肺腑之言后,祝二小姐轻描淡写的说:“哦,日后再说吧。我现在确实是没有出去的打算。反正只要日后和平了,出去的机会还是很多的。”

那也要等和平了再说了。

谁知道和平在哪里呢?

苏纯钧提起留学是有一点私心的。现在情势不好,他当然想把他最爱的女孩送到安全的地方。

祝二小姐一口回绝,他就认为是她的思考还不成熟,以为日本人对她和颜悦色就不会有危险。可他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祝玉燕以前的言行无不表示她一向是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日本人的,说她会把日本人看成好人,这就太可笑了。

——是因为他才不走的吗?

苏纯钧的心底冒出既幸福又辛辣的花。

或许不止是因为他在这里,这里还有张妈、祝女士、代教授这些也颇受祝二小姐喜欢的人,她是一个离不开家人的孩子,为了家人而不肯自己逃走,这很像她。

可他也不禁自大的想,她也会有几分是因为他而不舍得离开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随即伴随而来的就是痛苦。他最爱的人,最希望能获得幸福的人,假如因为他而留下来,最后遭遇到不幸,那他要怎么面对?

苏纯钧在心中转了几圈,还是认为应该劝她去留学。

不过,这事可以不必急,慢慢劝,转着圈的劝。

不管是劝是骗,总之,还是要将她送走,这样最好。

看他表情正常,像是已经接受现实,祝二小姐说继续讲:“大姐有点不想去,不过我们骗她说以后大家都会去,她这才答应了。你一会儿出去不要说漏嘴。”

苏纯钧:“大家都去也很好啊。”

祝二小姐翻白眼:“怎么可能呢?代教授就不可能离开学校的,我妈现在终于有了自己的事业,肯定也不愿意当逃兵。张妈这么大年纪了,让她坐一个多月的船旅去外国,还要重新学英语,适应英国的气候……这对她来说太困难了。再说,我看她是不会愿意离开我妈的。”

祝玉燕看他:“还有你,难道你肯走吗?”

苏纯钧坦然自若的点头:“我当然肯啊。”

祝玉燕险些被他给唬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搂着她说:“冯市长已经做好准备要跑了,不过肯定是不会通知我的。这几天他常常把我派出去,大概就是在收拾行李吧。蔡文华可能也要跟着一起跑。他们都跑了,政府就成了一个空架子,我又能支撑多久呢?等他们走了,我也要走。”

他自觉这番话说的十分合理,但祝二小姐冷笑,睨着他说:“行啊,我倒要看你走不走。你要真打算走,我就是把我妈他们打晕了绑上也跟你一起走,好不好啊?”

苏纯钧在这样洞悉一切的眼神下,无端端有了一种自己早就被人看透的感觉,他强撑着夸道:“二小姐英明。那到时我就与你一起绑人,你拿棍子,我拿绳子。”

他的俏皮话没能得到太座大人的夸奖。

之后,祝二小姐把剩下的船票都给他,嘱咐他拿去卖个好价钱。听说这都是代教授带着施无为这些天骗来的,真叫苏纯钧佩服!代教授这份本事,不管是放在官场还是商场,都必能所向披靡,可他偏偏投身进了学校,教书育人。

苏纯钧将船票带走了,转手就以一张票五千美金的价格出手了,就这都不够分。

其中两张被他以友情价卖给了邵太太。

冯市长逃走,看起来是只打算带着夫人的,邵太太只能自求多福。不过冯市长在临走前给她找了一个好夫家,到现在也肯关照她,也不算对不起她。

但邵太太自觉新丈夫也不够可信,打听到苏纯钧手中有船票,立刻掏钱抢下来两张。

钱包里的美金不够,邵太太当场褪下黄金手表翡翠手镯钻石戒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嫌这些东西不好脱手,就只收了她的美金:“您太客气了,按理我都不该收您的钱,只是这些船票也是别人托我出手的,我也不好不给人家辛苦费。”

邵太太将手袋倒空,现在手里只有这两张前往马来西亚的船票,她激动的呼吸都不稳了,脸红的像刚自摸了一把国士无双。

“您客气了。苏先生,是我要谢您。您救了我一条命。”邵太太眼中带泪,“我知道有许多人瞧不起我,您就从来没有瞧不起我,现在还愿意救我一把,我这辈子都没遇上过什么好人,多谢您。”她深鞠了一躬。

苏纯钧确实从来没有瞧不起过邵太太,比起她,这幢房子里任何一个绅士都比她更下流无耻不要脸。

他说:“我哪有资格瞧不起人呢?别人也没少讲我的坏话。”他既然收了钱,就要多提点邵太太两句,“这船票是可以登船的,但上船也不容易。”

邵太太紧紧握着这两张票:“我知道,我明白。”

码头现在全是日本兵,想成功登船当然不容易。

邵太太心里有数,她只凭自己是上不去船的,这另一张票就是她为自己的保镖准备的。

可这个人选该选谁,她却没办法决定。

吕齐芳这个人年轻,坏得还有限,对她也有几分真心。可他带着一个老妈,邵太太却再也没办法再变出另一张船票来了。让吕齐芳舍了老妈跟她一起逃,他未必答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且,吕齐芳的少爷脾气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真出去了,养家活口的本事还是要看她。到时她卖身养他们俩?最后她别再变成杜十娘了。

邵太太不敢赌男人的良心。

邵太太拿着船票,心里却比没有船票时更乱了。

学校里的秋意更浓了。

落叶堆满小径,无人打扫。空荡荡的楼前没有了学生的身影,显得格外寂寥。

学生已经越来越少了。

家在外地的学生是最先离开的,本地的学生也都渐渐走了。

像施无为一样的农村学生,也大多在老师的劝说下离开了学校,回到家乡。

但是学校还没有停课。

代教授说:“哪怕只有一个学生,我也会照常上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仅剩下的学生们都在大教室上课,因为最近吃的不好,个个都是面黄肌瘦。

但大家集思广义,想方设法丰富餐桌。

有一个姓王的教授,是一个从德国留学回来的医学教授,他的目标是可以在自己的国家生产青霉素。

他最近就带着学生们在学校的树林里采蘑菇。

祝玉燕也终于吃到了辣椒之外的菜,不管摘的时候有多担心是毒蘑菇,但最后吃到肚子都没事。

现在这位王教授还砍了一棵松树,还把松树摆放校园里潮湿背阴的地方,说要用松树来养蘑菇。

祝玉燕本来以为这王教授是开玩笑,不可能成功,但她竟然真的吃到了松树身上长出来的平菇。

就很奇特!

不过,一棵松树也没办法喂饱全校师生,祝玉燕还是送别了基金会里大部分的同学。

一个男生在离开前背着相机来学校。他的这台德国相机曾在秋日祭时拿来帮游客拍照,拍出来的几乎都是鬼片,黑呼呼的,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而提高了曝光洗出来的几张又几乎看不清人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这样的照片也没人嫌弃,不少人事后都回来拿照片,看样子是会好好珍藏的。

他带着相机来学校,足足拍空了四卷胶卷,把学校里的一草一木都拍了下来,还有祝玉燕这些同学,唐校长和一些教授也都入了镜。

走的时候,他擦着眼泪,对祝玉燕说:“代理会长,以后也请你不要放弃基金会。只要基金会还在,我们的理想就没有破灭。”

正牌会长是唐校长,但基金会平时的事都是祝玉燕说了算,同学们就管她叫代理会长。

祝玉燕:‘我答应你。”

这个男同学又取出了一本相册,这都是他以前在学校拍的,精心挑选出来,做成相册,想在临走前送给学校。

他说:“我们的学校没有消失,我相信它终有一日会再回来的。”

祝玉燕抱着相册:“我也相信,会有这一天的。”

她翻看着相册,里面的照片上,学校里到处是学生,男学生和女学生走在一起,他们在同一间教室上课,在同一片天空下嘻笑,一起劳动,一起游戏,这是这个时代最开明、最光明的记忆。

后面还有许多秋日祭时的照片,黑呼呼的,下面还有这个男同学写的标注,没有他的标注,她根本认不出里面拍的是人是鬼,是男是女。不过当时天那么黑,光线那么不好,拍成这样也有情可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男同学:“我都洗出来了,舍不得扔,就都贴进来的。”

他指着其中拍的最好的一对男女的照片说:“这一张拍的最好,可是他们没有来取。”

照片中的男女站在一起,男人穿着西服,单手插袋,头微微往女士那边偏,面上带着笑。

女人拿着棉花糖与气球,还有风车,笑得抿着嘴,弯着一双眼睛,谁都看得出来她有多开心。

这像是一对年轻的恋人。

可偏偏祝玉燕认识这二人。

男同学不知世间险恶,怀着纯真的心,羡慕的说:“这一定是一对爱人,他们看起来真相配。”

祝玉燕没有反驳,认同道:“你说的没错。”

就算只是这一张照片上的恋人,它也一样很美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校园里空荡荡的,到处可见被丢弃的垃圾。

学生几乎已经看不到了,偶尔看到一个也是匆匆忙忙的,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落叶纷纷。

秋风和暖,阳光明媚。

唐九龄早上在校长室坐了一会儿,心里越来越焦虑。明明没有事等着他去做,可他还是觉得有什么事没有完成似的。

他就自己一个人出来了。

绕过小径,走过小桥,看到建校时盖的钟楼,铺着鹅卵石的小水潭。关于这个小水潭啊,他还曾经以为挖好了池塘里面就会自己长出青蛙来,结果两年了都没看到青蛙,只有蜻蜓和蚊子在这里盘旋,他还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没有青蛙呢?

这件事他不敢告诉教授们,怕露怯,最后他是到外面的野河里捞了蝌蚪,放到这个小潭里,小水潭才终于有了青蛙,夏日也有了蛙鸣。

这才对嘛。

等到小水潭终于有蛙鸣了,他才心满意足。

类似这样的事还有很多。他现在一一走过这些地方,想起自己当时的一些小坚持,仍是很为自己骄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至于为什么学校里的水潭一定要有蛙鸣,那是因为他小时候上私塾,私塾后面有一个水潭,夏天他上着课昏昏欲睡的时候,那蛙鸣就像催眠曲一样。

有一回,老先生在上面都跟着学生们一起瞌睡过去了呢。

在他的回忆中,私塾除了老先生拖着长腔长调念着不知所谓的圣人文章之外,最让他喜欢的就是后面的小水潭了。

学校中除了案牍,还应该给学生留下更多关于童年与青春的美好回忆才行啊。

别的人建设学校,都是致力于建设出一个圣人学校,一座知识殿堂。

唯有他,从开始到结束,想要的一直是一个美丽的学校。

学校的房子大多都是平房,偶有小楼,那也都是特意建的。

一排排,一片片。

当初建学校,还请了风水师,正儿八经的很呢,天干地支算了一大通,最后收了八十块钱。

唐九龄一边走一边回忆。

这里是操场,没有树遮荫,周围也没有房子,一大片空地,平整以后就这么放着了,一旦从海边刮风过来了,那这里的土哟,能扬到校长室去。他站在校长室往外看,都能看到那扬起来的土,赶紧关窗,事后还要擦洗窗户玻璃,不然玻璃上就蒙了一层的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什么这里是操场呢?

因为那风水先生说,这个地方是凶穴,在杀气和煞气,所以这里不能有遮挡的,也不能种树种草,要一直这么光秃秃的,让太阳晒着,阳气直冲,晒个九十九年就能化解了,就可以接着盖房子了。

当时跟着风水先生一起装模做样的人都跟着一起点头,一脸严肃认真——旁边有请来的报社记者等着拍照呢!这可是他们建设学校的英明形象啊,日后登出来,那才好找各界人士要钱啊。

唐九龄当时也在,他想的是不管是真是假,学生们也需要一个活动的地方,射射箭啊,摔摔跤啊,打打架啊,等等。

文学院在东方,因为东方属青龙,还有一通云山雾罩的背书。最后风水先生说了一番大白话,他说这天下呢,以后还是文官老爷们的天下,所以这学文的学生呢就比学武的学生高贵,就放东边最合适。

跟着风水先生的人全都“有理有理”的呵呵笑。

唐九龄就想看一看这位风水先生一会儿要怎么说物理化学这些学科,要是他以为这是匠人,不配在学校里盖楼就好玩了。

可惜是他小看人了。

这风水先生是花大价钱请来的,怎么会不知道物理化学都是西学呢?既然是西学,那就是西边来的,楼就盖在西边合适,西边属白虎,这西人也挺凶猛的,可不就像是下山的大老虎嘛。

唐九龄就跟着一起鼓掌,一起说“有理有理”。

太有道理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唐九龄现在就站在物理学院的楼门口发笑。

刚好就被窗户里冒出来头来的种蘑菇的王老师给看到了。王老师戴着瓶底厚的眼镜,趴在窗户上喊:“校长,进来帮忙啊。”

唐九龄一听就有些麻爪,想跑。

他不想干活啊。

可跑的话,又不符合他一校之长,礼贤下士的风格,只好慢吞吞的走进去,想看一看王老师在干什么。

整个楼都是空的,所有的教室都没有学生了。

只有王老师一个人在忙。

唐九龄闻到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味,用袖子捂着鼻子走进去:“你在干什么?”

进去一看,好家伙,王老师把教室里的窗户都关了,窗帘都拉着,没有开灯,然后在地上和桌子上摆了许许多多布包着的长条条。

那些长条条上都长着奇奇怪怪的东西。

王老师还在忙,他在一个盆里和着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唐九龄退后两步,要逃。

王老师自己一个人忙了许多天,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撞上来的壮丁,赶紧叫住:“校长,你帮我把那个拿过来,倒进来,慢慢倒啊。”

唐九龄犹豫许久,在逃与不逃之间徘徊,最终却不过王老师那一双期待的眼睛,满是汗水的头发,已经脏得不成样子的裤子和双手,长叹一声,把衣裳下摆围在腰上,走了进来。

他听王老师的,将一种液体倒进盆中,王老师慢慢的把盆中的东西和均了。

唐九龄:“这到底是什么?你到底在干什么?”

王老师:“我在养蘑菇啊,校长。多养一点,大家不就多一道菜嘛。这个长起来是很快的。”

唐九龄帮着王老师干了一个多小时,终于逃了出来。

他抹着汗,离开了物理楼。

离开之后才想:王老师为什么在物理楼养蘑菇?

等物理老师吴远道知道了,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不过现在学校里也没几个学生了,在哪里养都无所谓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继续在学校里散步。

看到路边的垃圾,是桌子椅子这类木头的,就都捡到一起,堆在路当中。这都可以再利用的,卸了重新订个箱子板的还是可以的,再不然也可以当柴烧。

看到已经空置的教室,他就走进去,把窗户关了,把门锁上。

地上要是有扫帚,他就再把教室的地扫一扫。

其他的老师和要跟着学校一起搬家的学生都忙得脚不沾地,好像只剩下他一个闲人了。

他就替自己找了新活干。每天都在校园里徘徊,打扫卫生,锁空教室。

不过他也并没有放松警惕。

他一直很担心学校里日本学生的反应。

自从日本人送来良民证以后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日本人没有再来,而日本学生好像也没什么反应的样子。

还是代教授告诉他,不必担心,祝玉燕一直在安抚日本学生和日本教授。

唐九龄松了口气,心里更加喜爱这个女同学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是怎么安抚的?”他问。

代教授一脸的复杂:“嗯……她在带着日本学生做日本国旗,说要发给全市所有家庭一家一面。”

唐九龄:“……”

听起来似乎这位女同学对日本过于友好,过于献媚。

但事实上……这该是多大的一项工程啊!

就凭那几十个日本学生是断断无法完成的!

可日本学生难道会说不要做吗?

不!

他们会日以继夜,殚精竭虑,不吃饭不睡觉也要完成!

事实上他们正是这么做的。

代玉书不止一次去看过日本学生的情形,他每一次去,都能看到日本学生不管男的还是女的,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全都在双眼红肿的缝针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祝二小姐呢?

哦,她当然没有做。

她站在日本学生当中,双手拿着彩带挥舞,鼓励他们努·力·工·作,手不要停!这是为了大日本帝国!

他看到祝玉燕在日本同学身边双手握拳不停的喊“干爸爹”,把人家喊得热血沸腾了,把她自己的嗓子也喊哑了。一天下来,拼命挥舞彩带的双臂也是抬不起来了。然后日本同学和日本老师还都特别感动。

代玉书回去就对祝女士讲:“幸好你只生了一个燕燕。”

这样的孩子要是再多一个,天都要被掀翻了。

没有一个日本人怀疑祝玉燕是另有所图,是为了不让他们把注意力过多的放在日渐消失的中国学生头上。

他们也没有注意到那些在忙着搬家的中国老师。

或许日本人终有一日会发现,但那时学校已经搬空了。

代玉书只担心能不能撑到那一天,万一日本人提前发现了怎么办。现在看起来是已经将他们拖住了,但谁也不能保证祝玉燕这个办法能拖多长时间。

还有那些良民证怎么办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日本人肯定是要来查问的。

祝玉燕听了以后就说:“反正你们都是要走的,走了以后管他日本人发多大的火,他们又没办法追上去。良民证的话,干脆编一些名字写上去算了。”

代玉书想的办法是烧掉,这样也可以向日本人抗议。

当然,要在他们走了以后再烧。

让日本人没办法抓住他们。

可是祝玉燕的话让他眼睛一亮!

对啊,也可以写一些假名字上去嘛。

于是小红楼里人人都有了新工作,编写假名,填在良民证上。

等日本人来查看的时候,只需要把这些写了假名的良民证让他们看就行了。毕竟日本人把良民证给学校,就是想要借学校的手逼迫学生们都接受这个良民证,他们本来也不是想要让中国学生心甘情愿的接受的。

既然这样,写不写真名有什么区别呢?只需要告诉日本人,是唐校长带着老师们“帮”学生登记过了不就可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玉蝉还在为船票的事伤心难过,她就算答应了,可还是心里不舒服。

不过现在也不必难过了,她也被抓过来写良民证了,一旦投入的工作起来就没时间伤心了。

在大家都在写良民证的时候,代玉书悄悄问祝颜舒:“燕燕说你们要走,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不但不想去留学,也不打算跟着我们搬家吗?”

祝颜舒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代玉书小心翼翼的问她:“你知道她的想法吗?”

祝颜舒点点头。

代玉书按着她的肩,轻声说:“你能接受吗?”

祝颜舒:“我不接受又能有什么办法?她不是大姐,大姐能哄能骗,可燕燕太精明,不吃哄也骗不了她。我除了接受,没有别的办法。”

代玉书听到这个,也无可奈何。小孩子会听大人的话,他们会仰望大人,当有一日他们不再仰望着长辈的时候,就是他们自己决定前途的时候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日本人的“救市”达到了不错的效果。

街上开始有行人了。

虽然仍是行色匆匆,面黄肌瘦,但终归是敢出门了。

祝玉燕跟代玉蝉、施无为一起坐在汽车里,大家准备去百货商店,代教授开车。

代教授仍是一路按着车喇叭,哪怕路上几乎没什么人了,可也要防着有人冲到马路上来。

现在的马路,是没有红绿灯的,所有的行人、车辆,全都随心所欲的乱走,特别是行人,他们可能都害怕,也可能是习惯,穿过马路时总是冷不丁的冲出来,闷头径直往前冲,根本不看路。

祝玉燕甚至看到有人是挤着眼睛的。

虽然能理解没有见过汽车的人过马路会紧张……但再紧张也不能闭着眼睛吧!

所以马路上只要是车,不管是汽车、自行车、摩托车,哪怕是黄包车,都是边开边按铃,没有铃的就喊一路。

就是避免有人冲出来。

一路叭叭叭的到了百货商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里倒是仍然车水马龙。各种汽车都在这里汇集,烫着头发的摩登女郎和绅士们挽着手走路。

门前侍者仍是印度的,中国侍者变少了。

最大的改变是百货商店门口的国旗换了,上回来还是英国国旗呢,今天就全都换成了日本国旗。

今天他们的任务是全员装成英国人,并让施无为来购物。

祝玉燕和代玉蝉穿的都是祝颜舒的旧洋装,两位少女戴着帽子和丝质手套,下了车就挽着臂站在一起,引来不少目光。

施无为满手冷汗,挽着代玉蝉时都怕她摸到他手心的冷汗。

代玉蝉小声用英语说:“冷静点。你还记得要买什么吗?”

施无为的记忆力是非常好的,哪怕现在他这么紧张,也顺畅的答道:“记得。行李箱、皮鞋、皮带……”

施无为要去留学,那他就需要准备足够的行李。

虽然有钱到哪里都可以买,但代教授经验丰富,他说:“在中国买齐最好。不然到了英国,你去商店买东西可能还需要背一遍祖谱才行。”

英国虽然是一个发达国家,现在更是世界的中心,但他们本国内的移民却并不多,英国人更是非常的排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英国人看不起世界上所有的人,所以你到英国以后别觉得英国人对你态度不好而难过,他们几乎谁都看不起。英国人自己人也会互相鄙视。”

英国人很讲究家族,不管做什么的都很喜欢讨论祖宗八代。假如祖上是显赫的贵族,现在后代落魄了,那肯定是要招人嘲笑的;反过来,假如祖上是鞋匠、铁匠、面包师、裁缝,后代发达了,那人们就会拿他的祖宗来嘲笑。

施无为刚好处在鄙视链的底端。他的身世经过一再的丰富已经越来越详细了,现在的他是母亲是英国淑女,薄有资产,在海上遇上了一位中国贵族,两人发生了爱情,之后中国贵族因病去世,英国淑女母亲悲伤过度,只来得及留下一封托孤的信件给代教授也撒手人寰。

代教授尽职尽责的将这个少年送回家,少年却惨遭家族排斥和遗弃,将他赶出家门。

而代玉蝉则是施无为在中国时骗到的一个中国富家小姐,两人相约终生之后私奔,施无为把她也给带到了英国,准备与她结婚。

两人等于都是断情绝爱,除了有钱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本来,施无为上学的那所公学是可以带仆人进去的,但寝室里只限男仆,女仆只能在厨房出没。所以代玉蝉势必只能在公学附近的村镇中租一间房子等他放假出来才能见面。

伦敦中确实还有女学,但女学都是教会女学,需要在英国本地教堂受洗,还有得到校友推荐才能入学。

代玉蝉想成功入学只能慢慢找机会,这个机会就在施无为身上。只有他才能通过在公学的学习后得到教授们的帮助,然后就有机会从教授手中拿到推荐,送代玉蝉入学。在这之前,代玉蝉需要在当地教会中取得一点成绩,比如去信一信上帝,让神父对她熟悉一点后也愿意为她写一封推荐信。

好在英国现在并不限止女性入学就业,甚至还隐隐有支持之意,整个社会的风气是向上的。所以哪怕代玉蝉是外国人,但只要身份上没问题,她成功入学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经过代教授一步步的讲解,施无为才发现他身上的责任巨大。

在英国这个保守的社会中,身为男性的他是代玉蝉最强而有力的保护者。伦敦的风气并不好,有很多妓-院和诱拐犯,骗子小偷抢劫到处都是。单身女性的代玉蝉是很危险的。

所以代玉蝉安顿下来的第一次拜访,最好是由他们两人一起去完成。

不管是租房还是去教会,都由他挽着代玉蝉的手臂一起去是最安全的,也是由他来介绍两人的身份和关系,由他来“承认”两人是未婚夫妻。

之后,代玉蝉入学,也应该是由他这个未婚夫亲自送未婚妻去学校,并拜托师长照顾她。

他的身份其实就相当于她的父母。

所以,假如他出了问题,那他就等于害了两个人的性命。

祝玉燕惊讶的看着施无为虽然磕磕绊绊,但是没有出一点错的完成了整个采购过程。

他用伦敦腔与柜叔们交谈,对印度侍者们发号施令,小心关照着代玉蝉,行动间都会挽着她的手臂,询问她的意见,与她讨论领结的花色等等。

哪怕还有一点青涩,但已经算是高度完成任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玉燕惊叹:“太棒了,他出来前还很紧张呢。”

她还以为会失败呢,以为这种训练至少有两三次才能达到效果,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

代教授感叹:“无为是一个有点胆怯的人,他需要一点动力。”

这也是当惯了奴隶的后遗症。代玉书自己也有一点,所以他格外能理解施无为。施无为家里世代都是农奴,顺从已经是他刻进血脉里的东西了。他不会反抗,也不会思考,就像一头驴,只要蒙上眼睛他就会不停的转圈,看到鞭子扬起就会吓得哆嗦,见到食糟就会以为要吃饭了,他的一切行为和想法都是被训练出来的,僵化的。

他当年会去留学是少东家的哄骗与逼迫,假如没有少东家推的这一把,他就会甘然在油坊当一辈子的下人。他当时对自己最大的期许就是日后可以当账房,替少东家管账,那就是心腹了,不是亲如兄弟手足,是不会让他干账房的,他当时就觉得油坊未来的账房一职,非他莫属。

结果少东家将他骗上了船,船一开,再停下时他已经到了英国。

施无为当年能从家乡跑出来,跑到大学来考秀才,已经是他生平所做的最大胆的事了,那还是在死的威胁之下。

大学里的生活已经非常安泰了,所以他其实根本不想走,不管他说过多少次愿意去留学,那也是因为代教授想让他去。

他自己还是不怎么主动的。

现在有了必须保护代玉蝉这个信念在,施无为才算是真正有了冲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必须做到最好。除了最好以外,剩下的程度都是不合格。

他只有做到最好,才能保证他和代玉蝉在英国的生活平安顺利。

买了许多东西回去,小红楼里被堆得满满的,他们四个人来回两三趟才把东西抱完。

张妈看到这么多东西,竟然肯放下收音机,走过来细细的查看,一件件的说:“这个牌子的东西你妈也有几件。”或是“这个牌子的领带我记得要六十块钱呢,这么贵就这么一条布。”

施无为不会带男仆,所以衣物都只能留给学校的女仆清洗。据代教授的经验,女仆洗衣服是看心情的,有时她们会准时洗好送来,有时却会拖一两个星期,甚至一两个学期,最后东西自然而然就不见了。

最常丢的就是袜子与领带,衬衣常常是送过去是什么样,拿回来还是什么样,好像根本没洗过。

所以,代教授说:“袜子多买一点,领带买便宜的,衬衣买花的,白色就多买几件衬衣领就好了。”

要是想让女仆及时把洗好的衣物送来,可以给钱,也可以跟她们谈恋爱。

代教授当时都没选,他选择跟当时的校霸交朋友,加入时兴的俱乐部,很快就被人记住了名字,女仆也就从来没有拖延过。

可惜这一条不适合施无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悄悄对祝颜舒讲,他怀疑施无为会在学校里成为被欺负的小可怜。

代教授:“只要有一次他被人发现自己刷鞋洗衣服,那很快,整座寝室楼的衣服和鞋都会归他了。”

而且施无为还喜欢干活。

虽然公学里对园艺是很看重的,但那只限于种花,而不是种地。

代教授:“他会变成农场小子,谷仓里的汉斯这种角色,可能还会被人起外号。”

马上就要送孩子出门了,代教授开始紧张起来。

祝颜舒只好安慰他:“放轻松一点,无为看起来还是很扛揍的。”农家子弟,身板结实。

代教授:“我教过他要加入学校的博击社,这样至少没什么人会找他打架。”

祝颜舒看他都快把施无为的留学生活从入学设想到毕业后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施无为端着红茶壶给每一个人都添了茶,还友好的问苏纯钧:“先生,请问您还需要别的吗?”

张妈不肯喝茶,说喝多了晚上睡不着,自己抱着黑糊糊的姜茶喝,她小声对祝玉燕说:“大头这是越来越像了啊。”

为了训练施无为,最近在小红楼里时常都是这副样子。

全英对话。

所有人都穿洋装。

吃饭都用刀叉,只有张妈可以用筷子。

成果斐然。

祝玉燕亲眼见到天才是怎么一回事了。

普通人需要时间,天才是不需要的!

不管施无为在开始之前多么不安多么忐忑,一旦开始之后,他就能迅速进入状态,并且,错误为零!

祝玉燕完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她甚至觉得施无为一直是这么游刃有余,胸有成竹,所以才能做得这么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就算如此,代教授也要求这个训练必须直到他们上船都必须要做,要做到施无为睡觉说梦话脱口而出的都必须是英语。

代玉蝉因为是私奔少女,对她的要求反而不高。她的人设就是为爱走天涯,被施无为拐回英国去的。

代教授也给她讲了很多他认识的英国女性是什么样的。

代教授:“你可以放心的就是英国传统女性也是十分保守的,哪怕是在伦敦,普通的英国少女都是很保守的。她们不参加舞会,穿着朴素的衣服,刺绣和针线活也是许多英国女性的必备功课,而且大部分的英国少女,假如家中并没有准备让她们接受教育,那她们通常是不会去上学的。”

虽然英国是发达国家,似乎比中国先进了很多,但那只是在技术革新方面,整个社会还远远没有达到与先进的技术相配的文明程度。

大部分的英国普通人民仍是农民或手工业者,生活穷困,很少有积蓄,寿命与中国百姓差不多。

代教授:“英国的贫富差距很大,阶级明显,上层与底层社会是永远不会发生交际的。”

“他们穷的是特别穷,而且几乎不会有改变阶级的机会。因为他们没有机会受教育,也没有办法找到更好的工作。”在英国,男仆都是要上过大学的才能当,没有一定的教育水平,是不可能找到体面的工作的,只能去出卖苦力。

“不过他们的新兴阶级现在正在逐渐获得话语权,在社会中占到了越来越大的比例。”那就是律师、商人、以及小乡绅。

能让人更放心的是,代玉蝉和施无为虽然有点傻,脑子不太够用,但他们到了英国以后,新兴阶级会很容易就接纳他们的。

代教授最后能教给他们的就是:“知识是你们最强而有力的武器,学习更多的知识,你们会更容易受人尊敬,得到更大的生存空间。”他不止是对施无为这样讲,对代玉蝉也是这样叮嘱:“小蝉,现在英国女性的识字率并不高,但社会上却很欢迎女性加入工作岗位,因为他们的社会发展速度太快,高端劳动力不足,一些家境优越的女性因为受过良好的教育,她们抓住了这个机会,趁机扩大了话语权。你要保持学习的热情,用比在家乡更胜百倍的努力去学习,得到的回报绝不会辜负你付出的辛苦的。在那里不要太胆小,看到机会就大胆的上!不要畏惧发出声音,做出成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番话给了代玉蝉很大的启发和触动。

她并不是一个格外热爱学习,对知识充满热情的人,她也没有燕燕聪明。一直以来,她从来没有在学习上有过什么野心,认为自己必定要在知识的殿堂上取得一席之地,或是达到什么成就。

她以前以为在大学中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同学。

知识确实扩充了她的大脑,可她发现她并没有真的认识到知识的作用。

代教授视知识为英国女性改变命运的法宝,而似乎英国高知女性确实因此获得了改变命运的机会,握住了命运的船舵。

那中国的女性呢?

中国的女性是不是也可以通过获取知识来取得更高的社会地位,最终改变她们在整个社会,乃至家庭与人生中的位置呢?

代玉蝉被这个念头搞得热血沸腾,仿佛触摸到了命运之门,当她推开这扇门的时候,门对面的光明投射过来,不止照亮了她的人生,也照亮了许许多多和她一样的女性的脚下之路。

祝玉燕是第一个发现她姐改变态度的。看代玉蝉变得积极了,不再排斥去留学了,她真的是松了一口气,并立刻告诉了祝颜舒。

祝颜舒最近为了学校搬家的事焦头烂额,听到这个消息也高兴了一下,只有一下,随即就开始生气,发火,对着张妈抱怨:“一个个都是白眼狼,没良心的,才难过几天就不难过了,离开她们亲妈也不多哭几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不想跟她说话。她才知道祝颜舒不但送走了代玉蝉,还打算把祝玉燕留下。

张妈:“你就听她的啊?你是她妈,你让她走,她能不走?把她留下,她一个小小人能干什么?”

张妈对着祝颜舒哭,祝颜舒心里也难受,就也跟着掉泪。

祝颜舒:“我也不想听她的,我也想让她听我的,可她听吗?”

两人对着抹了一通眼泪,还是祝颜舒先不哭了,擦干净眼泪,认认真真的对张妈说:“他们虽然是年轻人,但心里都有主意了。一个大姐,一个燕燕,还有无为,纯钧,他们个个都想要做一番事业,不让他们做是不可能的。”

“我就是把燕燕带走,难道她就不做她的事业了?她肯定还是照做。不管是在这里做,还是我把她带走,她跟着学校到别的地方再做,她肯定是要搞事的。”祝颜舒拉着张妈的手说:“我就想,既然她在哪里都会搞,那为什么不让她跟苏先生一起搞呢?苏先生那么厉害,比她聪明,比她能干,能护着她一点。别的不提,有枪打过来,我想他是会愿意挡在燕燕前面的。这样的一个人不好找,离了苏先生,燕燕就要一个人搞了,那我更要放心不下她的。”

张妈仔细想了想,祝颜舒这番话是有道理的。现在早就不是把女人关在家里相夫教子就能过一生的年代了,也不是平平安安,稳稳当当就能过一辈子的世界了。她以前老想着让燕燕做个职业妇女,精精干干的,也登个照片在画报上,看着又漂亮又风光。

现在她也拦不住她们了。

张妈对祝颜舒说:“那我就不走了吧。我留下来,陪着燕燕。你们都走了,不能把她一个人留下啊。”

祝颜舒哪里会答应?立刻说:“那你就把我丢下啊,您不管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白了她一眼:“你是当妈的啊,你还有代教授呢。那燕燕可是一个人啊。”

祝颜舒不答应,力劝张妈跟她一起走。

一方面,祝颜舒担心张妈身体不好,年纪太大,留下来让祝玉燕照顾显然不合适,说句不客气的,张妈自己不觉得,可她现在已经是个负担了,祝颜舒自然不肯把“负担”留给祝玉燕,是要自己带上的。

另一方面,张妈照顾了祝颜舒一辈子,临了了,祝颜舒不能把张妈再扔给祝玉燕去侍候吧?

这次一分别,她与祝玉燕和代玉蝉还有可能相见,而张妈,只怕就等不到相见的那一日了。

所以祝颜舒绝不肯把张妈留下。

中秋节到了。

学校里的日本学生开始做糯米团子准备赏月。

虽然学校里的物资越来越不足了,但日本学生那里是不受影响的。他们也知道中国学生没有吃的都快跑光了——这是祝玉燕对他们说的,因为学校里没粮食了,所以学生都跑光了,连教授都快跑光了呢。

她带着日本学生做日本国旗,说的就是她认为现在外面的人对日本人有许多误解,没关系!她认为只要日本学生亲手做日本国旗,再送给外面的人,那些人早晚能体会到日本人的友好之意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日本学生也相信只要中国人能体会到日本人的友好,就一定会接受日本人的统治。

他们做好了赏月团子还特意送给祝玉燕,以及学校里的其他教授。

日本学生这一招是祝玉燕没有料到的,她在收到日本学生组团送来的团子之后,立刻心惊胆战的跟着他们送完了其他的团子,再亲自把他们送回日本楼。

因为日本学生其实非常自闭,他们来到这所学校之后,一直以来都只在日本楼附近活动,很少会往外闯。

关于这个,祝玉燕也曾经听日本学生讲过,似乎在他们来这里之前,日本的老师都告诉他们,因为日本人稀少,他们都是非常珍贵的日本种子,为了保护自己,他们不能擅自离开安全的地方。

可见日本人其实也知道他们在这里不受欢迎,会有危险。

所以祝玉燕在用做日本国旗这件事拖住他们之后,也并没有一天二十四小时的守着日本楼,防着日本学生跑出来看到空荡荡的校园而起疑。

结果千防万防,没想到今天就露馅了。

就算有她事先打下的底子,也不保证日本人就不起疑啊。

祝玉燕立刻通知唐校长,要跑要赶紧的啊,有没有什么大件的东西赶紧送出去,她担心日本人那边瞒不了多久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通知完她就去日本楼守着了,当天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二子,要生了。

日本楼所有的人,不管是日本男同学还是日本女同学,此时都看不到他们之前排斥二子的行为了,他们都默默的守在走廊里,静静的给二子加油。

但由于他们都是未婚,所以都不允许进去帮忙,连祝玉燕都被拦在外面。

接生的只有酒井老师一个人。

祝玉燕觉得酒井老师真是越来越神秘了,她怎么什么都会?

她仔细回忆关于酒井老师的事,据说她是出身世家,家道中落才来担任老师,还是特意被请来的,确实其余几个日本老师都挺尊敬她的,从来不会因为她是女性而看低她。

但她同时还可以教日本画、日本舞、日本音乐和乐器、和服、茶道、花道……

虽然据说这都是日本世家女子的必修课。

现在她居然还会接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日本世家女性要会这么多吗?

一门之隔内,酒井老师安慰二子:“你放心,我替茶屋的女孩子接生过,已经能看到头了,胎位正常,你一定可以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的!”

二子的两只手被绑在栏杆上,嘴里绑着一条布,她咬着布,喊不出声音来,满脸通红,全是汗水和泪水,她根本听不到酒井老师在说什么,只感到了剧烈的疼痛。

太疼了!太疼了!!

一直到第二天的晚上九点,二子才筋疲力尽的生下了一个女孩子。女孩子很健康哭声很嘹亮。二子替她喂了一回奶,第二天,这个孩子就被酒井老师抱走了,据说是抱给日本租界的侨民养育,直到船到了,就可以送这个孩子回日本了,提前把孩子抱走是为了不让二子对这个孩子产生太多的感情。

可二子还是在孩子被抱走以后哭了很多天也无法释怀。

祝玉燕终于可以看望二子了。

二子瘦了很多,也像是在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她不再像个天真的傻孩子了。

祝玉燕问她需要什么的时候,她小声请求祝玉燕帮她逃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子的双眼发亮,紧紧握住她的手:“我要回日本,我要回去找我的孩子!”

祝玉燕小声问她:“你们不可以回日本吗?”不是有女学生回去嫁人了吗?

二子躺在枕上摇了摇头,轻声说:“不可以。我们在来的那一天就发誓永远也不回日本。”

祝玉燕:“什么?!为什么?”

二子苍白的脸,艰难的说:“我们……是战士,在战争还没有得到胜利的时候是不能当逃兵的。假如战败,我们都发誓要殉国。”只是日本是不可能失败的,所有的日本人都这么相信,日本一定会获得最后的胜利!作者:哈哈哈哈哈哈!

祝玉燕从以前就认为这些日本学生不怀好意,但那时她并没有证据,说白了就是偏见。可现在证实她那并非偏见,而是不小心猜中了。

二子:“我发过誓,我不能回国……我现在要回去,就是逃兵。”她抹了一把眼泪,“我不会回家,我只是想再看一眼我的孩子。请你帮帮我,燕姬。”

祝玉燕没有多加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好,我会帮你的。为了帮你逃走,你必须要多告诉我一点这里的事才行啊。”

二子点点头:“好,我都告诉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二子知道的也不多,但他们确实都是有“任务”的。

例如,交好像祝玉燕这样的中国学生,就是任务。

但也不是什么学生他们都要,必须要是有身份、有地位、家世要好的才行,或者是外貌出众、头脑聪明的,总之,就是优秀的中国学生。

交好他们为什么呢?

那当然是为了替大日本帝国服务啊。

要让中国学生心向着大日本帝国,为日本效忠,为日本军人效忠。

使用的手段也是没有底限的。不管是男学生还是女学生,他们都可以用一切手段来令中国学生“屈服”。

所以,二子她们这些女学生敢在学校里交往许多中国男学生,并不仅仅是因为日本风俗,更多的还是因为她们在来中国之前,就已经发誓用所有的一切来向日本效忠了。

这个“一切”,当然也包括她们年轻美好的肉-体。

甚至女学生还被着重教导过,告诉她们肉-体是她们最好的武器,她们要用日本女性的美德去征服中国男人。

祝玉燕想起了那几个因为怀了孕被送回日本的女学生,不由得身上冒出一层冷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知道……唐校长当初招揽学生时可是招揽了不少望族和官二代啊,谁知道那几个怀孕的日本女学生怀的都是谁的孩子?当时她报告这件事后就没有再跟进,但听祝女士说过,唐校长似乎也根本不打算深究此事,日本这边没有叫嚷着要中国男学生负责,唐校长就很乐意掩耳盗铃。

二子写下了所有交往过的中国男学生的姓名和家乡等详细信息,这些当然都是中国男学生告诉她的。

想必那几个日本女学生也都如实报告了。

祝玉燕替那些可能留了一丝血脉在日本的男同学掬一把同情之泪。

不过她也没办法啊。

现在学校里都没人了,她到哪里去通知他们“对不起,你去年在学校交了一个日本女朋友?她好像怀了你的孩子回日本了呢,可能是个男孩子哦,未来二三十年四五十年的,小心有日本人到中国来寻亲哦”

就算这猜测有可能成真,她也无法去提醒啊。

人家也不会感激她啊。

这种一埋就是二十年起步的雷,也就日本人能干得出来了。

也怪他们管不住□□那二两肉。

祝玉燕深谙唐校长之心得,对此事也掩耳盗铃,回去都没有跟祝女士他们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讲也无用,学校就快搬家了,日本人再要埋雷,也与他们无关了,说多了更叫他们烦心。

她只告诉了苏纯钧。

她觉得这种情报对苏纯钧来说更有大用。

苏纯钧现在工作不多,大多数时间都被冯市长指使着东跑西跑,已经很久没有踏足冯市长官邸了。

上一回他卖了几张船票,半天就售罄,许多人却是事后才得到消息来寻他,都晚了一步,个个捶胸顿足,好几人把钱塞给他,托他再找几张船票来,只要能走,不拘去哪里,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都可以。

苏纯钧哪里有功夫去替他们淘船票?只好把塞进手里的美金再塞回去,一一回绝,只说力有未逮,十分抱歉。

但有几个人却是无法拒绝的。

头一个就是蔡文华。

蔡文华来找他求票,实在是意料不到。

苏纯钧坐下未喝一口茶,听到蔡先生的来意,就要放下茶杯走人,笑道:“蔡先生取笑我吧?您会拿不到票吗?”

蔡文华这几日实在是憔悴不少,焦头烂额。他拿着一只烟,狠狠抽了一口,才道:“我已是黔驴技穷,只能来求苏先生求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笑道:“不敢当,愿闻其详。”

两人互为冯市长身边的狼狈,都不是纯良之辈,索性也不必说谎遮掩,蔡文华便合盘托出,苏纯钧洗耳恭听,没有听完就哈哈大笑。

他笑,蔡文华也无法生气,是他求人,又是求的苏纯钧,自然要受一番奚落的。

其实这都是因为蔡先生实在是太花心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半生落魄的缘故,蔡先生发达时已经快要年过而立,所以才一发达,就迫不及待要享受这花花世界,生怕还没享受完,人就老了。

男人享受起来无非吃喝嫖赌,蔡先生不爱赌,只爱色,自诩爱花之人,比贾宝玉还要更优秀一点,想那贾宝玉不过是仗着祖荫,他蔡文华可是凭自己的本事发达的,贾宝玉没有贾家,只能眼睁睁看着诸芳流散,他蔡文华自然有本事护持着身边的美人儿一世安康,与他生生世世相伴在一起。

蔡先生既有这样的宏愿,自然没少招惹美人。刚好现在这个世道也适合他发挥,乱世英豪嘛,多的是家道中落,流落在外的小姐贵妇等着他拯救,他便左救一个,右救一个,偶尔才遇上一两个红颜知已,小家碧玉,也都毫不客气的收纳入怀。

苏纯钧才知道,蔡文华除了换了三个老婆,还有纳进门的那一群姨娘之外,外面还养着至少四个小公馆,每个里面都有一个与他相约白首的爱人,每个爱人或多或少的都替他生养过孩子。

平时几个女人也就争一争蔡先生去哪个公馆多睡了几夜这种小事,现在到了要逃命的时候了,可是由不得她们再做淑女之姿,全都张牙舞爪的朝着蔡文华扑上来了。

蔡文华自己还颇有良心,他头一个想起要送走的不是眼前的第三个老婆,而是在老家替他奉养双亲,也替他生了孩子的元配结发之妻。

早在一个月前,他就秘密命人去老家将元配和元配的孩子都接过来了,悄悄安置在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还是被他大宅里的女人们知道了。

女人都是天生的情报人员。他那上过大学的第三个老婆摸上门去侦查过后,惊觉竟然不是年轻鲜嫩的新面孔,而是一个可以做蔡先生老娘的半老婆子和两个年轻力壮的后生。

三老婆深知蔡文华的为人。这蔡文华有多么狠心凉薄,只看他亲生父母去世他都能不回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这样一个冷血的人,突然将扔在乡下半辈子没管过的元配和儿子都接到城里,难道会是什么好事不成?

三老婆也不是傻子,邵太太都能听到的消息,她也零星听到过,可蔡文华从来没告诉过要带她一起跑啊。

——她只是以为她这么有用,比起那些只会在床上侍候男人的姨娘们来讲,蔡先生当然会更舍不得她。

结果没想到蔡文华到最后竟然讲起了真情,还把这微不可查的真情全都给了元配。

这样一想,遍体生凉。

三老婆不敢赌蔡文华的良心,只好将这个消息悄悄分送给外面小公馆里的爱人们。

果然,爱人们一听蔡文华要带着元配老婆跑,纷纷哭天抹泪的找上门来,对着蔡文华流出无数条黄浦江,几乎要把蔡先生给溺死。

蔡先生做了半辈子的情圣,现在也不好撕下脸皮,只好四处替这些爱人们找逃命的门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蔡先生之所以来找苏纯钧,那当然是因为他手中的门路已经都用过了,可惜情人太多,门路太少,按人头分一分也不够用啊。

蔡文华深深的叹气。

他已经算是“狠心”的了,一人只给了一张船票或车票,他也没办法带所有的人一起走,只能是大家各自逃命,天南海北,有缘再见吧。

他也不管这些女人要怎么带孩子走,有些孩子都还只到上小学的年纪,有些尚在襁褓之中,这些他统统都不管,当娘的心疼孩子,把票让给孩子,他也不在乎,就是丢下孩子自己逃命,他也不去管。

如今这世道,自扫门前雪吧,他能记得那一点夫妻情份,替她们寻来逃命的门路,已经算是对得起她们了。

他对苏纯钧说:“我也是不舍得丢下她们不管,不论是去哪里,只要能送她们离开就行。”

苏纯钧才听祝玉燕讲过二子的事,心中一动,只说要回去想一想,不肯现在就答应他。

他笑着对蔡文华说:“蔡先生不如先想一想怎么谢我吧。”

他从蔡文华这里离开,转眼又被冯市长给叫到书房中密谈。

苏纯钧对着冯市长当然不能像是对蔡文华般嘻笑无忌,便做出一副端正样子,细听吩咐。听到一半,便心中慨然长叹。

冯市长的烦恼与蔡文华一般无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冯市长早年丧子丧女,之后并没有再娶,也并没有纳妾,做足了道德模范。但其实他并非没有情人,只是都如邵太太一样,与他相处几年,就会被他送出去嫁人了。

之前几位就不提了,在邵太太之前,也有一位青年女性,曾经做过冯市长一年地下情人。

她与邵太太不同的在于,她不是一位寡妇,而是一个未婚女青年。

她与冯市长做情人,当然打的是登堂入室的目的。

而且她离成功就只差一步。

她怀孕了。

并且在冯市长不知道的时候就生下了一个儿子。

当她抱着儿子出现在冯市长面前时,冯市长的心被那个孩子久违的拨动了。

女青年也因为有了孩子而更添勇气,以前她只要进门做二太太,现在她要进门做妻,她要冯市长离婚娶她。

冯市长固然爱她青春美丽,但在他苦涩的青春时期,与他一同度过的是冯夫人,两人不止一同走过青春,也一同经历过丧子丧女之疼。

冯市长没有答应,而是提出要收养这个孩子,再替女青年介绍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女青年见盘算落空,只答应结婚,并不答应放弃自己的孩子。

冯市长就如约替她介绍亲事,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她和那个孩子。直到现在,女青年已为人妻,听说现在情况不好,就上门来求冯市长救救她一家。

女青年挟子向冯市长提要求,提得小了不是不给冯市长面子吗?

冯市长的口气自然也比蔡文华大的多。蔡先生好歹一个情人只能一张票,冯市长要连旧日情人的一家都给救了,要苏先生替他准备四张船票,分别是旧情人,私生子,旧情人丈夫,以及旧情人与丈夫生的一个孩子。

如此重责大任非苏先生莫属啊。

冯市长信赖的说。

苏先生在冯市长面前犹豫良久——大约一小时左右,见冯市长始终不改初衷,只得十分勉强的答应下来。

他回来与祝玉燕一讲,祝二小姐道:“怎么?你打算把这些人都送到日本去?”她想了想,道:“或许可行。但是他们去日本,那可是在日本人的监视之下了哦。”

苏纯钧的意思是让她想办法借二子的口,把这些人都送给日本人。毕竟这些人都是货真价实的官眷,日本人连日本女学生肚子里的孩子都要,更不可能放过他们了。

想一想,他们明明是为了逃避这座将要被日本人统治的城市而逃走,却偏偏逃到了日本人的手中。

祝玉燕的良心有一点不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蔡文华与冯市长这样的贪官污吏,现在正打算逃走,置全城百姓于不顾,似乎他们的家人也不是那么清白无辜的了。

苏纯钧看到祝二小姐面上神色,突然发觉他竟然将在官场中的丑恶带给了她,心中突然就是一寒,像是踏出了一条不该踏的路。

他马上改口:“算了,我另想办法,寻几张火车票送他们走就行了。”

现在要跑,一个是往外跑,去外国,一个是往里跑,逃向内陆还没有被日本人占领的地区。

祝玉燕心中一松,跟着就发现苏先生的表情很僵硬,她本就冰雪聪明,一转念就知道他在懊悔什么。

她想一想,这样捂着良心的事,只怕他也没少做,现在她只做一分就受不了,那他做了九分,又要如何化解心中的块垒呢?

哪怕是为了不叫他痛苦,她都不该退缩。

她说:“正好我也要取信日本人,就让我试一试吧。若是不行,你再去找火车票也来得及。”

两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紧紧将手握在一起。

前方的道路并非全是光明的,它也有黑暗的地方,有时为了去到光明的所在,也要不吝踏进黑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或许有人不相信,但日本现在可是个好地方,人人都想往日本去,逃避将要到来的战火。

相比遥远的西洋,都是白种人的异国他乡,一水之隔的日本就显得“可亲”多了。一来,日本距离中国很近;二来,日本人与中国人在外貌上更加相似。

第三嘛,就不得不提“自古以来”了。

自古以来,日本与中国的交往就不少,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日本都可以说是一个不陌生的邻居。

虽然日本现在是侵略者,可这并没有吓阻那些想要逃到日本去的人。

因为很明显啊,他们只要踏上日本的土地,就是日本人了!

比起在洋人的世界里讨生活,在日本装作日本人生活那就简单得多了。

祝玉燕身负重任,就特意在日本学生中间打听了一下,不想,现在偷渡去日本是一门相当热门的生意。

由于距离太近,不止是日本商会的船可以乘坐,从这里先到福建,然后从福建那边的小渔村坐日本人的小渔船去日本,也可以轻轻松松的偷渡呢。

偷渡过去以后,自然是要先做工还债。

二子所讲的想回日本,就是想让祝玉燕帮她逃出学校,送她去偷渡的地方,再从那里想办法回日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子:“我已经学会中国话了,只要我能离开学校,就能找到船回日本!”

二子很有信心。对她而言最难的在于怎么逃出学校。

学校里的日本老师对日本学生管得如此严格,不许他们在没有命令的时候乱跑,像军队里一样的严格作息时间,以前必须集体行动的要求,这都是为了防止学生逃跑。

……因为,逃兵是哪里都有滴~

哪怕天皇是如此的伟大,日本人都崇拜天皇,愿意为天皇献出生命。

可是生命是如此的可贵啊!

从日本把军队开到中国起,逃兵就屡禁不止。

听二子讲,为了禁止逃兵,现在在日本,参军的年轻男人都要先在家乡娶了妻以后才会被派到中国来。

这就是为了防止逃兵出现,利用家乡的妻子来栓住士兵的心。

而像二子这样送到中国来的日本学生也不止是这里有,在许多中国的城市里,都会送入大量的日本侨民与日本学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日本人这样做的目的昭然若揭。

他们是为了尽快占领中国,所以才将日本人送到中国来。

在这座城市里,日本侨民的商会现在已经接管了本地的商会。对百姓来说,从日本商人手中买米跟从中国商人手中买米并没有分别,特别是现在根本没有中国商人肯开门做生意,那日本商人手中的米就格外珍贵了。

米面粮油,药草布匹,这都是跟生活息息相关的东西。

百姓并不能理解大人们所争执的世界,也管不到谁在上头做皇帝。他们只想要和平的生活。

在市场崩溃以后,日本商会出面稳定市场,托那些米面的福,日本的良民证在百姓中间并没有遇到多大的抵制就成功了。

只有一二酸文秀才吵吵嚷嚷几句“国将不国”的话。

可是对百姓们来讲,在这短短十年间,上面的天从皇帝变成了总统,外国人从法国换成了英国又换成了日本,换得太多了,就像狼来的了孩子,再有人说日本人不安好心,只要他们变不出米来,街道上仍有宪兵与流氓在游荡,那百姓就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道理讲得再多也填不饱肚子。

这话也同样适用于日本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管是日本侨民还是日本学生,都有同样对为了大日本帝国奉献生命不敢兴趣的异类。

二子他们在离开日本前,送他们来军官给他们讲过很多军队是怎么处置逃兵的事,就是为了吓住他们。

怎么处置逃兵呢?男人当然是直接枪毙,女人则会被充为军-妓。

日本军队是公然携带军-妓的,就跟樱花树一样,这都是为了缓解日本军人的思乡之情。

祝玉燕曾经看过几篇写日本女人自愿做军-妓的文章,以为日本女人都是脑袋出问题的奇行种。

但二子却根本不愿意做军妓,她的“任务”,也就是她刚来的时候的目标一直都是找一个中国有钱的家庭中的男人,嫁给他,做他的中国妻子,再在长久的生活中慢慢让这个男人成为日本人,包括她生下的孩子,日后都是要效忠大日本帝国的。

在生下孩子以前,二子似乎并没有“醒悟”,她当时依然认为生下孩子送回日本送人抚养,她继续在中国完成任务就很好。

可是熬生产之疼之后,大概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她突然改变主意,不愿意在中国嫁人,日后还要说服丈夫效忠日本,再教育孩子也效忠日本。

她就想逃回日本,哪怕一辈子做辛苦工作,永远也没有休息的时间也可以。

二子知道几个可以帮人偷渡的日本人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她把这些姓名告诉了祝玉燕,请她去帮忙联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子不好意思的说:“他们可能会找你要钱……我、我回到日本一定想办法还给你!”

拿到名单的祝玉燕笑得慈悲为怀,温柔的说:“不用担心,我们是朋友呀,不要在意这一点钱的事。”

然后她回去就把名单给了苏纯钧。

“一定还有,一定还有日本人在从事着类似的工作。”她在苏纯钧面前转着圈,问他:“你觉得,我去找一找酒井老师能不能得到更多消息?”

苏纯钧认为步子不能迈得太大,“我先去调查一下这几个人,确认一下她话里的真假。”

祝玉燕:“但是从偷渡去日本肯定不符合冯市长的要求。”

这样偷渡过去是要给日本人当奴隶的。二子说那些人要“工作”,可是语言不通的前提下,这肯定不会是光明正大的工作。

她可不认为日本的资本家就比中国的更温和。河畔刚刚倒闭的棉花工厂里的女工,她们的工作是什么样的,她又不是不知道。

冯市长和蔡文华,他们需要的渠道是离开中国以后也能过上等人的生活。

苏纯钧微笑着说:“不必着急。现在着急的不是我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着急的是急需逃命的那些人。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祝玉燕就当真不着急了。

她开始帮助祝颜舒和代教授给学校搬家。

一个学校搬家,那可不是个小工程。

从唐校长跟大家通过气以后,学校里就开始了像蚂蚁搬家一样的搬家行动。

一切都在暗中进行——不是形容,是真的。

白天,老师们都一本正经的为大家上课,进行着日常的教学活动。

到了深夜,他们就像老鼠一样偷偷溜出来,默默做着搬家的统计工作。

首先,是人员统计。

像代教授这样刚结婚,家里人口简单的是极少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他的教授和老师几乎都有着一个庞大的家族。

因为代教授结婚晚啊,他刚结婚还不到一年时间。

像他这样醉心学术,无心私人事务的男人太少见了,在这个社会中,男人普遍都是从十五六岁就开始考虑娶妻的事了,十七-八时一般都已经有美娇娘在怀了,二十岁有一两个孩子那是很正常的事。

到了四五十岁,老婆换一两个也是很常见的。

唐校长自己就不是道德模范——他自认的。所以他也没有对老师们的道德水平有太多的苛求,毕竟,幸福的家庭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则各有各的不幸,他是很宽容的,可以看待许多人的人生,就算不能感同身受,也不会自诩是道德战士而去对他人横加指责。

既然世界上有像祝女士这样被杨虚鹤抛弃而离婚的女性,学校里的男老师中就不止一个曾经抛弃旧妻,另娶新妻。

毕竟,当年爱情自由这股大风还是刮到不少人的,直到现在,这风也没停。

不过,就如同唐校长一样,祝女士与代教授也并不是对外人的事爱多加置喙的,就是祝玉燕姐妹也不爱多管闲事。

这世上谁又真的是圣人呢?

其中就有一个赖老师。他姓赖,但人却是个好人,为人温和又从容,谦虚又善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就是曾经休妻另妻的一个老师。

他在家乡时,曾在父母之命下与表姐成亲,婚后生下了一子二女,儿子是傻子,女儿倒是都正常。

父母去世后,女儿都嫁了人,结果大女儿生下的两个儿子中,有一个也是傻子。最后大女儿被休回了家。

彼时,赖老师已经发觉这可能是他的血脉有问题,但不知道原因。

他是有些学问的人,并不相信神鬼,也不认为是家中没有好好供奉祖先的缘故,就特意到大城市来求医问药,结果就被唐校长抓住,塞进了学校。

唐校长当时“骗”人时可能是说了一些谎的,但赖老师在学校里也确实找到了他血脉的问题。

是因为近亲结婚。

他与表姐的血脉太近了,才会生出傻儿子。而大女儿嫁的也是表弟,于是又生出了傻儿子。

至于小女儿,她嫁的倒不是家中的亲戚,这才逃过一劫。

搞清楚缘由之后,赖老师立刻就赶回家乡,他要去阻止两桩婚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件就是他家要给他的傻儿子办亲事,选的还是亲戚家的女孩子,因为家里父母不想养了,赖家就出钱买下来,嫁给傻儿子,好让他日后有人照顾。

另一件就是他的大女儿,被休回家以后,家中也替她找了一个婚事,是一个死了妻子的鳏夫,不巧的是,这个男人按三代血亲算法,应该是大女儿的表叔。

因为是异姓,所以在家乡这是可以成亲的,还因为是亲戚,不用担心女儿嫁过去受委屈。

赖老师赶回了家,却并没能阻止这两桩婚事。他的兄弟叔伯都不理解他为什么阻止,他就对表姐和大女儿讲,因为血缘太近,成亲后生出来的孩子还有可能是傻子。

结果大女儿哭着说,那爹爹是想让我嫁不出去吗?

赖老师道你不嫁我也可以养你一辈子。

可是表姐和大女儿都不愿意,表姐甚至还教大女儿上吊来逼赖老师答应婚事。

至于傻儿子的婚事,也没有办法。他对兄弟叔伯说儿子是傻子,他再生还可能生出傻子来。

可兄弟叔伯都道,生出来傻子族中也会养育,不会不管的,但不能不给儿子成亲啊,男娶女嫁,那是一定要给他娶个老婆的,男人没有老婆怎么行呢?

赖老师最后心灰意冷的回到了学校,他最后只能跟表姐离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知道不能再跟表姐做夫妻之后,赖老师就想过离婚,但担心离婚之后表姐在族中无法生活,为此犹豫了很久。

但在表姐教大女儿上吊之后,他就坚定了离婚的想法。

与表姐离婚之后,他回到学校,在旁人的介绍之下,与现在的妻子相遇并结婚,然后生下了健康的三个孩子,两男一女。

但他的家中现在并不止这三个孩子,还有他的傻儿子和傻儿子的妻子。

他与表姐离婚后就离开了,而他的表姐就改嫁到临村去了,倒是没再嫁给三代以内的血亲,听说后面再生的孩子都很正常。

大女儿再嫁之后,意外的没有再生下孩子。

傻儿子与妻子在族人的帮助下成亲,可成亲后两人却越来越穷困潦倒。大女儿和二女儿对弟弟的帮助有限,只能送信给赖老师。

赖老师与妻子商量之后,特意去家乡把傻儿子和他妻子都接了过来。

现在他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倒是十分的和睦。

至于傻儿子为什么没跟妻子生孩子,是因为他从生下来就是傻子,到现在都只会吃饭睡觉,话都说不清楚,根本不知道怎么与妻子生孩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他的妻子也是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半卖半嫁的送了过来,她也不知道还要做什么,她每天就只是做好饭喂傻丈夫吃,晚上就算睡一张床,两人也是什么都不会做。

赖老师得知之后,就对这个小女孩说,她可以不当傻子的妻子,他会把她当女儿看,再给她找一门更好的婚事。

可是小女孩却不肯,她害怕再换一家就没有这一家对她这么好了,宁肯继续给傻子做妻子,这样才能继续留在赖老师家里,受赖家照顾。

因为亲眼所见,赖老师后面生的这两子一女都是十分温柔和气的人,对这个异母的傻哥哥十分照顾,并不嫌弃他们这两口在赖家吃白饭。

现在,赖老师后生的三个孩子也都分别结婚了,也都生了孩子——大家的速度都很快。

于是,赖家搬家就等于是赖家四口,再加上孩子们各三口共九口人,再加上另一边的三家亲家……

好大一家子!

这样的老师还不止一家。

祝玉燕看着人员统计名单,怀疑到时老师和教员会比学生更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唐校长见到人员统计名单的一页就有些头疼。

“怎么这么多人啊?”他发愁的说。

代教授不是不知道原因,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都以为这是逃命的机会,就都想挤进来了。”

谁都知道现在的日子不好过,越来越危险了,现在唐校长愿意带着大家跑路,大家当然十分的感激他。

不免就把这救命的机会再施舍给身边的人。

唐校长皱眉,他比代教授更了解人性,道:“只怕是以为只要跟着学校一起走,吃的喝的不用愁,路费也不用愁,去哪里都不用愁。”

代教授也不说话了。

不能说大家存心占便宜,只是这救命的时候,谁也不能大方起来。

唐校长:“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这一路有多危险啊……”

代教授说了句实话:“人总是以为危险是降临不到自己头上的。”

唐校长看那名单上连七大姑八大姨都写上了,摇摇头:“这不行,我们不能带这么多人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明确的说不让带亲戚也不行,有的是真的是亲人,有的则是想多救几个人,并不是存心要搞事。

唐校长郎心如铁,很快就让代教授暗中通知了一件事。

要走的人,一人交八十块的路费。

这个路费不算贵,但也绝对称不上便宜,是一个介于便宜与贵之间的数字。

这让很多以为可以白跟着不必掏钱的人都蒙了,很快就有人来询问情况。唐校长就一一解释,说这个路费是很多费用的综合,比如过路费,遇上宪兵要收过路费的,到时临时再挨个叫人收钱不合适,所以全都提前收上来。

还有就是粮食钱。这一路走下去,肯定要吃要喝的。学校是会统一购买粮食的,到时大家一起吃大锅饭,不可能到时还让各家自己做饭,这样一家饥一家饱的,不利于逃命路上的团结。

唐校长说了,这个钱,肯定不能只收这一次,以后还会陆陆续续的收,最后到底要收多少钱,这个现在说不准的。

他能理解,大家都是善良的人,哪怕不那么善良的,他也愿意把大家都看成善良的人。但他是为了活下去才带着大家一起走的,就更不可能在一开始就埋下隐患。

唐校长还说,因为学校的这个情况,大家的工资只能暂时都欠着了,以后什么时候再发,这个也不知道,只能委屈大家先用爱发电了。

——用爱发电,这是祝二小姐的话。代教授在课堂上听到觉得十分犀利,也不失趣味,就也这么讽刺了别人,又被唐校长学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唐校长这么说过以后,再交上来的名单就变短了。

唐校长并不在意要跟着走的人越来越少,他对代教授说:“队伍人少不怕,怕的就是不齐心。人心不齐,队伍就不好带。”

代教授有一些失望,但也能理解。

简化过后的名单叫算账的祝颜舒大呼轻松,又有祝玉燕主动送上门来,母女两人一起算账,很快就把人员给算清楚了。

祝玉燕:“总共一千一百人。竟然是个整数。”

其中老师和家属四百多人,学生五百多人。

这是最后也不肯离开学校的学生了,也是再也赶不走的。唐校长就拍板,全都带走。

一千一百人,加上许多物资,要一起走是不可能的,只能分批。

唐校长与代教授商议,可两人都没搞过这么大的事,特别是运送物资的事,这两人都是门外汉,最后还是家里曾是祝半城的祝女士出主意。

她道:“物资用火车运,人分几批走,要看到底往哪里去。若是去平原地带,那就先坐火车,再坐汽车。若是山川丘陵地带,那我们最好准备一些马啊骡子啊驴啊,还有板车,到时组成马队自己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至于到底是人先走还是物资先走,祝女士说:“先让一批人跟着物资先走,剩下的人再赶过去。”她是统计过名单的,说了句实话:“我觉得,到最后会有许多人走丢。”

教员家属中,有许多都是妇孺老人,他们可能从没走过这么长的路,去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这种情况下,怎么让他们听话,乖乖的顺从的听从命令,一个不落,一个不丢的按计划行事,那会非常困难。

到那时,唐校长的命令未必能通行全队。

因为学校本来也不是一个令行禁止的地方啊。

而且这一路也并不太平。路途远是一回事,路上突发状况多、全是陌生的环境与陌生的人,这都会造成许多问题。

这不是旅行,这是逃亡。

她宁可把祝玉燕放在这个似乎很危险的地方,也是因为她觉得比起跟着学校一起搬家,祝玉燕留下反而更安全。

祝玉燕自己头脑清楚,擅长审时度势,看她怎么跟日本人相处就知道,换成代玉蝉留下,那就是死路一条,祝颜舒闭着眼睛都能想像得到代玉蝉是怎么去送死的,说不定她还很骄傲。

但换成祝玉燕,那就完全是另一种情况了。

而且没有了学校与家人的拖累,苏纯钧就可以完全庇护住祝玉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以苏纯钧的本领,哪怕日本人真占领这座城市了,他也绝对不会倒下。只要他不倒,那祝玉燕就是安全的。

但假如换成是逃亡之路,那苏纯钧和祝玉燕的这份特长就没有用伍之地了。换成施无为还差不多。

种子要栽在合适的地里才能发芽。

所以,她要把代玉蝉送出去,把祝玉燕留下来。

理想是很重要的,而她作为母亲,也想尽量的保护自己的孩子,让他们都能活下来。

唐校长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困难呢?

他沉重的说:“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尽量把所有人都带上,一个都不叫他们掉队。”

为了训练队伍,也是为了充填因为学生离开而显得过于空荡荡的学校,唐校长命令教员们不要告知家属目的,将他们先全都送到学校里来,让他们在学校里生活,先尽量熟悉一下。

于是空寂了一段时间的学校重新又热闹起来了。虽然不及以前,但好歹又有了人气。

日本学生也发觉了,但这些人看起来都不像是学生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关于这一点,祝玉燕是这么忽悠的:“学校请附近的百姓来帮忙整理学校,避免没有学生的时候学校的地会荒废掉。”

确实,最近因为学生都快走光了,剩下的学生只会集中在一幢楼上课,平时也不可能给整座校园打扫卫生,学校里已经有许多地方快跟野地里一样了。有时可以看到狐狸、黄鼠狼,还有蛇。

还有许多许多的蘑菇。

大概是枯叶落得太厚,没有及时清扫的缘故,拨开落叶,能找到不少蘑菇,饿急了的学生在吃过食堂的野蘑菇之后,发现了野蘑菇的美味,时常自动自发的满校园捡野蘑菇吃,让祝玉燕和代玉蝉都狠狠的练习了一把催吐术。

并不仅仅是是中国学生会捡蘑菇吃,日本学生也捡,然后也中毒了好几回。

日本学生虽然看起来十分的友善,但他们并没有帮中国学校打扫卫生的意思,在听说这些人全是请来维护学校的,就都接受了这一个解释。

祝玉燕忽悠完日本学生,又去见了见二子。

二子现在已经恢复过来了,但是她发现酒井老师格外严格的监视二子,几乎不许她离开视线,就连她与二子说话,也只能在酒井老师房间外的廊下。

二子很痛苦,她看起来瘦了很多,跟同学们相比好像大了五六岁。

她背过身去,不掩怨恨的对祝玉燕小声说:“我以为酒井老师是同情我的,我对她讲想回去看一看孩子,不料她竟然马上翻脸,不许我上课,也不许我跟同学讲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子还发现□□的那一个主持,其实根本没有留下明确的地址,现在她怀疑连主持的姓都是假的。

“我早知道他们都是骗我们的。”二子神经质的说。

祝玉燕说:“我已经托人去打听那两个可以送你偷渡回日本的人了,再忍耐一下,一定很快就会有好消息的。”

苏纯钧那边确实是有好消息了,不过不是关于二子,而是蔡文华和冯市长都等不及了,特意来堵苏纯钧,让他赶紧想办法找门路。他就趁机把日本民间也可以偷渡进日本的事讲了。

他道:“我还没有来得及调查这件事的真伪,只能请蔡先生再多等一等了。”

蔡文华只好再宽容两天。

冯市长那里也是再三勉励。

苏纯钧就让小陈司机去找那两家日本人打听,结果小陈司机回来说两家人中,一家叫田中的家里发生了火灾,一家人都被烧死了。

另一家叫三井的被日本兵给抓去了,听说已经被枪毙了。

等于这两家都不可能带人偷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陈司机问:“苏先生,这可怎么办?”

苏先生坐在汽车里抽了一支烟,回去对蔡先生和冯市长笑眯眯的说:“门路已经找好了,也约好了时间,到时就能送人出去了。”

蔡文华和冯市长自然都高兴得很。

小陈司机是跟着一起上去汇报的,听到苏纯钧信口开河,虽然惊讶万分,却没有背叛他,对蔡先生和冯市长说出实情。

蔡文华与冯市长根本也没有再查验消息真伪的意思,径直安排人照着苏纯钧讲好的时间地点出发了。

下楼时,小陈司机担忧的问苏纯钧:“苏先生,要是日后被发现……”

苏纯钧扔下烟头,插袋笑道:“难道他们还会回来找我不成?”

不管是蔡文华还是冯市长,到时他们早就在逃命的路上了,哪怕知道实情也晚了,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再跑回来对苏纯钧问责的。至于要逃命的那两个情人,等冯市长和蔡文华离开之后,他们还能不能再进这座府邸的大门都未可知呢。

苏纯钧说完,脚步轻快的步下楼去。小陈司机望着苏纯钧,不由得感叹他心狠手辣,他紧紧跟上去,笑着说:“苏先生高妙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海一望无垠。

远处是一条线,玩具般小的船飘在海上。

阴沉沉的天,湿呼呼的风和着海水的味道刮过来,风大的几乎能把人吹飞。

祝玉燕按着帽子,坐在挂着日本旗与国-民-党证明的车上。

开车的是苏纯钧,他带她来码头找英国船。

“在那里,英国的玛丽公主号。”他指着远处的一个大家伙说。

祝玉燕望过去,看到了它。

它十分的大,模样就是渡远洋的蒸汽船,巨大的烟囱共有四只,直直冲向天空。

跟它相比,下方的小船、人、码头上的行李车,全都小的像蚂蚁一样。

苏纯钧说:“它来自英国的远东公司。”

远东公司在中国那是大大的有名气。它将中国的茶叶、白银、黄金、珠宝和人运走,再把鸦片运进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公司据说已经被英国政府给抄家了——这是小报的标题,还有许多社会评论家写过文章分析此事,以此来论证其实哪一国的皇帝都差不多,都是一样行事的,所以外国的月亮也并不比中国的圆。

祝玉燕在学校里还听代教授讲过,代教授讲的跟小报上差不多,不过他说远东公司出问题并不是在中国,而是在印度,它在印度干得太好了,钱赚得太多了,令人眼气,所以英国老爷们才把它给抄了。

苏纯钧:“未来一个月,这是唯一一条英国客船了。”

假如代玉蝉他们要在这个月出发,那就只能坐这条船走了。

祝玉燕望着这条船,良久不说话。

苏纯钧就这么陪着她。

开车回去的路上,祝玉燕说:“我知道该送他们走,可是临走前还是舍不得。”

她后悔,不知该不该送他们走。万一他们在外面出事怎么办?到时隔着一个大洋,等她知道消息时,可能已经过去了几年。

……她可能连替他们收尸都做不到。

苏纯钧今天是自己开汽车,他握着方向盘,说:“我当时离开家时,也后悔过。”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自己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玉燕转过来,握住他的手。

苏纯钧对她笑一笑。

他曾想过这些事他永远不会对人提起,永远埋在心底。有时连他都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现在想起来,竟然那么清晰。

“我当时逃的时候什么也没带,钱也只有一点点。我买了车票就没钱了,竟然忘了给自己留出吃饭的钱来。”他第一次知道人可以靠喝水熬过去,就是在逃跑的时候。

“你猜我第一个卖掉的东西是什么?”他笑着问她。

祝玉燕摇摇头,衣服?

苏纯钧:“是皮带。”

他饿的实在受不了,也知道自己计划失误,忘了人是需要吃饭的,他当时看别人都是拿一根布条当腰带,就把自己的皮带解下来,换了一根在街上捡来的布条,当了皮带才有钱吃饭。

头一次当东西,没经验,找了一个看起来挺光鲜的门脸进去,出来时那条英国名牌皮带当了八十块大洋。

祝玉燕问:“那条皮带买的时候花了多少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我也不知道,是在英国找裁缝定制的。”

许多衣物加起来一起付的总价,实在不记得单一条皮带是多少钱了。

但肯定是亏了不少的。

不过那八十块大洋算是救了他的命,彼时大洋还是挺值钱的。他靠着那八十块,熬到了大学。

苏纯钧:“我当时每一天,每一个晚上都在后悔是不是不该跑出来。”白天饿肚子的时候,不知道要去哪里的时候;晚上找不到睡觉的地方的时候,他都在想着回家。

可是这条腿无论如何都迈不回去。

“不是自尊,也不是别的,而是我知道我要是回去了,这辈子就没有希望了。我会活得连我自己都看不起。”活着还不如死了。

苏纯钧看了她一眼,说:“你还是会送他们走的。”

祝玉燕轻声说:“是啊……”

回到小红楼,祝颜舒和张妈正在等他们,代玉蝉和施无为被支出去捡蘑菇了,现在物理楼有一个蘑菇房,长出来的蘑菇不说能喂饱全校所有人,但去的早的人总能捡回来一盘菜,替餐桌添添颜色。

张妈过来,一边接过祝玉燕的帽子,一边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快讲一讲,英国船真的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也认真的听着。

祝玉燕就坐在祝女士对面,说:“我看到了,英国的船真的到了,就停在码头。工人们正一车车往船上运煤,还有英国兵守着船,船上还有炮,远处好像还停着两架军舰,可能是保护这条船的。有一些汽车已经开过去了,我也看到有外国人登船了,但他们盘查的还挺严格,我看那船员是一个人一个人让过的。”

苏纯钧也说:“我看不止是外国人登船,也有穿长袍马褂和旗袍的,所以应该也有中国人登船。”

祝颜舒松了口气:“那就好。”她又问,“你们这一路过去,拦路检查的多不多?”

祝玉燕:“过了三道岗。两道日本人的岗,一道是宪兵的岗。都还算好过,日本兵也没有太欺负人,看到我们是中国人,也没有非要人下车检查,只是他们确实来回查车,连发动机都查了。”

苏纯钧说:“日本人是担心有人带炸-弹进去。最近码头发生了几起袭击,都是炸-弹袭击。”

他说:“要走就要趁早。”

日本人图穷匕现,看起来似乎是已经得到了全面胜利,可实际上反对他们的人一直都不少,而且现在好像一下子全冒出来了。炸-弹与暗杀层出不穷,日本人的官员都被炸-弹袭击过好几回,听说也是有不少伤亡的。

而且日本人在这座城市也不是没有敌手了,似乎英国、美国和法国都对日本人有了不满,不知是不是日本人看起来吃相太难看了。

苏纯钧:“上一周,日本人的基地发生了袭击,听说枪手是埋伏在外面的,炸-弹袭击之后,日本人以为没事了,结果暗杀又紧接着发生,死了三四个日本军官和十几个日本士兵。后来日本人紧急搜查了美国人和英国人的教会医院,惹恼了仍在本地做生意的美国人和英国人。”

就算是现在,仍有美国商人和英国商人留下没走,做生意嘛,和气生财。日本人也需要美国人和英国人的帮助,大家一向相处得不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结果这一次就差一点翻脸。

这一次的事,跟中国政府是没关系的。冯市长派苏纯钧去调解,让这些外国人不要在中国的土地上打架开火,他自己躲得很远。

苏纯钧带着一队带枪的宪兵过去,把自己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看戏,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

他亲眼所见,觉得还是日本人比较强硬。那个日本带队的小胡子个头小小的,硬是让日本兵包围了医院,把所有的住院病人都给查了个遍才鞠躬道歉离开。

气得美国人和英国人哇哇叫。

但他觉得,美国人和英国人也并不真的无辜。因为对这两国来讲,日本人在这座城市拥有太强大的势力也不是好事,他们也并不乐见日本人扩张得太快。

这些外国政府欺负起中国来都能站在一起,可他们自己要打起来的话,也是挺有意思的。

综上,苏纯钧认为越早越好,因为冯市长的软弱,中国政府事实上已经没有了足够的威慑力,这些外国人是不会顾忌什么的,他们真要在中国的土地上冲突起来的话,没有人能阻止他们。

苏纯钧:“不能再犹豫了,我怀疑英国船也不可能在这里停够时间,他们很可能加够了煤就要走。”

船上的人也不傻,发现这里现在不安全,肯定不会久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是一个最能下得了决心的人,她能决定跟杨虚鹤结婚,也能决定跟他离婚并再也不回头,她从来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性格。

她说:“好。一会儿他们回来就跟他们讲,最晚后天就送他们走。”

代玉蝉和施无为去留学的事一直埋着学校里的人,没有人知道他们要走。只有唐校长知道。

这件事情上,代玉蝉和施无为是没有多少发言权的。

晚上,祝颜舒亲手帮代玉蝉收拾好了行李,祝玉燕一直陪着她姐姐,两姐妹现在个头差不多了,可她还是投到了她姐姐的怀里。

该说的话,以前都说过了。该交待的事,以前也都交待过了。

祝玉燕不敢开口,生怕一张嘴就会说出不让他们走的话来。

假如她能做到,她愿意把全家都塞上去英国的船。可她不能阻止祝颜舒追求理想与事业,不能让她与代教授夫妻分离,不能不管张妈,不能舍弃苏老师。

最后,只剩下这个家中最乖,最听话的两个孩子被他们骗走了。

那里未必是坦途,一样也充满危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总比在这里要好一点,要更适合他们这两个人。这两人都更合适搞学术,关在象牙塔里好好学习,不问世事,这样才能活得最久。

代玉蝉仍记着要去英国安顿下来,再接祝玉燕过去的事。

她问:“你跟苏老师讲过没有?他肯不肯跟你走?”

祝玉燕:“我都要走了,他还能不跟我走?”

代玉蝉轻而易举的就相信了,“也对,苏老师对你的感情是很深的,到时他肯定愿意跟你走。”

她接着问:“你是紧跟着我来的吧?”

祝玉燕能把谎话也说的像真的一样,她这辈子说谎时都没有今天这么真诚。

她说:“要是能搞到票,我们就一起去。要是搞不到足够的票,那就让妈跟代教授先走,我跟苏老师最后走。”

代玉蝉放开祝玉燕,又去安慰一边擦眼泪,一边给她收拾行李的张妈。她搂着张妈的肩说:“张妈,不要哭,你也快点过来,我在英国等着你。你别担心到英国都是说英语的,那边有中国街,全是中国人。”

张妈抹去眼泪,强撑出一个笑,搂着代玉蝉的腰说:“好,张妈都听我们大姐的。大姐,你要刚强些,知不知道?凡事别总想着要对得起别人,你要先对得起自己才行。你妈跟你妹我都不担心,最担心的就是你。你这孩子……太容易吃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玉蝉说:“张妈,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别担心。”

张妈抹眼泪:“我怎么能不担心呢?这一家子个个都是聪明人,就是那姓杨的也不少心眼,你到底是像谁啊?”

祝颜舒说:“还能像谁?像我妈。我妈就跟大姐是一个脾气,最怕对不起别人,凡事先委屈自己,吃亏当吃福一样。”

张妈被唤起回忆,盯着代玉蝉细看,道:“要说像老太太,那也多少有点像……”

一群人说话不忘做事,直到代教授来敲门,说施无为已经收拾好了,他还做好了晚饭,喊大家下去吃晚饭。

一提起晚饭,人人都没有胃口。

祝玉燕想起她姐今天还去捡蘑菇了呢,问:“都有什么菜?”

代教授:“一个辣椒汤,一个辣椒炒蘑菇。”

祝玉燕拼命想像蘑菇,把辣椒给忘掉,勉强说:“那就还行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施无为戴着礼帽,穿着三件套西装,手上还戴着白手套,一手挽着穿着西洋裙子的代玉蝉,站在船员面前,他掏出两张身份证明,冷淡的说:“我们的行李在后面。”

船员是英国人,他对施无为和代玉蝉的外表显然有些疑惑,可施无为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犹豫,挽着代玉蝉径直往前走。

船员想挡住他们,施无为状似不经意的回身,掏出一张英镑给他:“把我们的行李送到我们的房间来。”

英镑是全世界最好的语言。船员顿时将怀疑抛到脑后,他随即看到身后有一排苦力扛着行李站在后面,他连忙拦住这些人,指着三等舱的方向说:“从那边进去,这里不能进。”

为了小费,他跟着苦力们过去,把他们送到舱门口,再叫来船员一起帮他运行李。不过他们在一等舱下面的楼梯上被一等舱的侍者拦住了。

一等舱的侍者都打扮得像男仆一样。

侍者戴着白手套站在他面前,往他身后看:“是波特先生的行李吗?他叫我来看一看,问为什么还没有送到房间。”

船员不能进入一等舱,他们只能去三等舱和二等舱。

他靠在楼梯栏杆上说:“那两个人看起来都是黄种人。”

侍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波特先生和他的小姐。他们本来有两个房间,但波特先生一进去就不满意,他不想跟他的未婚妻分开,掏钱让我替他换了一个套间,还指明要最大的阳台。”

船员吹了一声口哨,不再在意波特先生是不是长着一张黄种人的脸,说老实话,英镑和美金是世界上最美的面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无为站在房间里,指挥侍者来来去去把行李搬进房间。

代玉蝉手足无措的坐在沙发上,浑身僵硬。在家里练习时她一直很顺利,可是现在来真的了,她才发现她一点演技都没有。

跟她完全相反的是施无为,他在家里还有一点小毛病,现在却完全像他的人设了。

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有一点仗财欺人的味道。

但英镑是最好的通行证。

侍者离开前,提醒他们晚餐是在七点。

“船暂时还不会开,客人们要是想下船去也可以,只要在开船前上来就可以。”侍者说。

施无为看了一眼代玉蝉,走过去柔声问她:“你要不要下船去逛一逛百货商店?我记得你还有一些东西没有买。”

代玉蝉的嗓子发紧,她本该配合施无为说几句话,可她现在只剩下摇头的力气了。

施无为说:“那就算了。对了,晚餐给我们送到房间里。”

侍者:“好的,先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侍者出去以后,施无为才松了一口气。

他不是不紧张,而是不敢出错。他要是出错,就是害了小蝉。

现在,他仍是不敢用中国话说话,他对代玉蝉说:“我们可以去甲板上,你想再看一看……你的家乡吗?”

他和代玉蝉的人设是他是跟随亲人到中国来淘金的英国男孩,在离开前,他拐骗了中国本地贵族少女回国。

代玉蝉完全不需要演技,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施无为把她拉起来,挽着她出去:“走吧,我们去看一看。”

他们在甲板上流连忘返,虽然其实是什么也看不见的,但仍是不停的对着岸边寻找代教授与苏先生开来的汽车。

直到天色暗下来,他们才回到房间。

等到侍者送餐时,侍者为了小费,又主动提了“主厨可以做中国面条”,等施无为看到送上来的是黄鱼面和小笼包子以后,代玉蝉根本哭得吃不下饭了。

最后侍者还是得到了小费。

只经过一夜,关于波特先生和他私奔的未婚妻的事已经在一等舱的侍者中间传遍了,连船员和副船长都有所听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波特先生的黄种人脸确实引来了一些微辞,不过他的身份证明没有丝毫问题,船长特意请他喝茶,从他嘴里打听到了全套,包括那个可悲的英国贵族小姐在中国与中国阿哥相爱并留下一个一点也不像英国贵族小姐的儿子的爱情故事。

本来施无为对自己的外表很没有自信,他认为自己长得一点也不英俊,恐怕很难扮演一个英国贵族家庭的男孩子。

但代教授安慰他说没有问题,外国人生孩子其实很少能从外表看出他到底是不是这个家族的血脉。

因为大家都长得不太像。

大概因为混了太多的血,所以他们从发色到瞳色都很随心所欲,肤色有变化也很正常,长得丑更不是问题,何况施无为还不丑。

当然,最大的问题当然是他的皮肤。不过没关系,英国私生子的历史比国教的历史都长,没有人会觉得奇怪的。

就像代教授说的那样,没有人对他的身世感到奇怪。相反,因为他这奇怪的身世,在这艘船上竟然十分受欢迎,当他和代玉蝉去甲板散步时总有人前来与他搭讪,等到他们为了给代玉蝉壮胆开始去餐厅用饭,来与他们坐在一起的人就更多了。

施无为的事也更加有了流传的途径。

他对他的身世“讳莫如深”,只肯似是而非的讲述,绝不肯多提一句姓名或地名。不过他对自己将去的学校倒是没有隐瞒,当即收获了一家校友,父亲和儿子都是约翰公学的毕业生,当听说施无为是通过叔叔的推荐信才能去约翰公学上学时,又牵扯出了代教授——德黑蓝先生。

那位父亲立刻露出“原来是熟人”的笑容,哈哈大笑:“原来是天鹅小子。”

那个儿子也仿佛听到了熟人,对身边好奇的客人解释——天鹅小子就是在寄宿学校里把天鹅用枪打下来烤着吃的一个俱乐部里头一个这么玩的部员,他开创了历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夫人与小姐们都露出了心疼天鹅的悲伤神情,男士们都在笑,似乎都想起了自己上学时做过的疯狂事。

因为是熟人,显然关系就更加亲密。

那个父亲问:“你的叔叔在中国?”

施无为:“他在中国许多年了。”

那个父亲摇摇头:“那他一定赚了不少钱。”

施无为:“叔叔说他赔得更多。”

大家又笑起来。

等施无为和代玉蝉离开之后,男士们转去吸烟室,这个父亲又把天鹅小子德黑蓝的往事讲了一遍,最关键的是:他也是个私生子。

那个父亲神秘的讲:“他的母亲是一位中国公主。”

有一个男人说:“我听说伦敦街就有中国公主。”

那个父亲摇摇头,他说:“这个是真的。天鹅小子是个漂亮的男孩,看到他就能想像出他的母亲有多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船停了十天就起航了,它本来应该停满一个月。

代玉蝉站在甲板上,感受着船在渐渐离岸,她还看到许多小船在追这条大船,在不远处的码头岸边,还有人像下饺子一下扑通扑通往水里跳,拼命往这里游过来。

他们是想也坐上船,偷渡到英国去。

这艘船是一艘方舟。

她现在就坐在方舟上,而她的家人全都留在了岸上。

她真的不是一个背叛者,一个逃兵吗?

施无为和她站在一起,两人一直看着,直到再也看不到陆地,只剩下海水。

他说:“我们回船舱吧,继续学拉丁语。”

拉丁语是一种非常偏门的语言,所以,英国上流社会的男士们似乎都以擅长这种偏门的语言为傲,似乎他们就是要装成不费吹灰之力的样子来证明自己的头脑比大多数人都聪明。

虽然并不强制人人都会,但会拉丁语确实也能偶尔刷一下时髦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无为在这方面当真是天才。祝玉燕借了石静宜当时跟神父学拉丁语的全部学习资料,施无为在短短一个星期内就可以当代玉蝉的老师了。虽然他还需要继续学,但教一个从来没学过的学生却够用了。

在代玉蝉又一次陷入离乡之痛时,繁重又枯燥的学习确实能帮她从痛苦中暂时解脱出来。

他们在房间里学习,偶尔才去餐厅用一次晚餐,进行一下社交。

船并没有坐满。船长表示这一次停留的时间太短了。

“都怪那些日本猴子。”船长在餐桌上抱怨道,“他们实在是贪得无厌。”

再次听到日本的消息,让代玉蝉和施无为的心中都很不舒服。

回到房间后,代玉蝉说:“燕燕第一次见到日本人时就对他们抱有强烈的敌意。我早该知道,日本人不是好东西!”

她到现在才体会到和燕燕一样的感情。

施无为:“我们会回来的。等我们回来以后,就跟大家一起打败日本人,把他们从中国的土地上赶出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冯夫人,她是满人,旧姓瓜尔佳氏,出嫁时父亲替她取名宜枝,希望她能尽早替夫家开枝散叶。

这是包含着对女儿最真切的祝福。

她也确实做到了。

她的丈夫是一个穷读书人。父亲说读书人是宰相根,何况他们就住在北京城里,皇城根底下,不愁没有前程。

父亲说:“他现在是落魄的时候,正合适!咱们家虽说是满人,可现在这也是老皇历了。你也清楚,你阿玛我,还有你那些叔伯兄弟,没一个读书种子,唉,读书还是汉人强啊。”

父亲自诩眼光好,把她嫁了过去,似乎已经看到女婿高中的那一日了。

满人自负,占了这偌大的江山,自己把自己就抬得挺高的。但天下虽大,却不能让每一个满人都享受荣华富贵的。

她从小就知道,家里的男人没有一个靠得住的。没有一个兄弟愿意读书,也没有一个叔伯愿意刻苦,连钻营他们都不愿意花大功夫,好像多磕几个头都会累死他们。

他们只想好好栽培家里的小辈,让他们去努力、刻苦,带领全家升天。

可惜这一代代的,男孩子都学得一身臭习惯,女孩子倒是都教得贤良淑德了,只等往大宅门里送了,可惜这北京城里九成九的人家都是这么想的,皇宫却放不下这么多的女子。

她在离开家前,也是想着日后等丈夫发达了,可以拉娘家的兄弟一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吃家里的,喝家里的,从小呼奴使婢,现在嫁了人也离不开家里的帮助,当然要为家里着想啊。

她一边生了四个孩子,可丈夫一直都是老样子。娘家也渐渐对他们夫妻失去了信心,两边的关系越来越远。

她虽然有点伤心,可是她现在有自己的家了,娘家固然重要,可孩子和丈夫已经牵走了她大半的心。

长女懂事又伶俐,早早的就有人来求娶。她仔细看了好几家,最终选定了一家,这家父母慈和,兄弟和睦,家资丰厚,最重要的是与他们家相隔不远,女儿嫁过去后还可以常常接回来住几天。

为了躲开选秀,长女早早的就出嫁了。

嫁了以后,这对小夫妻果然好,同进同出,形影不离。

她心里替女儿欢喜,盼着她能过得比她更好。

至少长女不必用嫁妆去养家,不必日日服侍一个郁郁不得志的丈夫。

皇帝没了以后,不得志的丈夫好像一下子开窍了,竟叫他寻到了一个外地的官。

丈夫欣喜若狂,不叫他去是肯定不行的。

她盼了半辈子丈夫发达,也不可能在此时放他一个人走,要是他在外面再寻个小,那她的孩子们怎么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只好匆匆告别长女,再跟娘家与亲戚作别,再对两个儿子说“爹爹有了前程,日后你们也会得济”。

收拾了家当,她抱着小女儿坐上了车,千里迢迢的跟着丈夫走了。

丈夫踌躇满志,她一边要照顾丈夫,一边还牵挂着北京城的长女。

从信中看,北京城的情况是越来越糟了。

她不放心,写信给亲家和娘家,请他们到这边来。

不是说等她的丈夫发达以后可以带携全家吗?

现在她的丈夫已经发达了,他们就该来了啊。

她与丈夫商议,想接亲人们过来。

丈夫道房舍浅窄,恐怕住不下,若一定要来,就只能在乡下租房子了。

但他刚刚上任,既要巴结上官,又要和睦下属,花钱如流水,家中未见进项,反而更加捉襟见肘,若是能再等上两年,等他再小升一级之后,换一所大房子,就更合适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嘴上答应,心里却早下定决心继续写信劝长女和娘家都过来。到时人都来了,丈夫还能把人给赶出去?

信一封一封的写,那边也一封一封的回。路途遥远,通信不便。渐渐的,她再也接不到回信。

大约是已经来了。

她捂住狂跳的心口这么想。

她让儿子去城门口等着,每一天都盼着儿子回来时带着长女和亲人,每一天都盼着门口有人喊“妈,你看看我把谁带回来了!”。

她盼啊盼,等啊等。

儿子渐渐长大,从小孩子变成了少年。他们个头长高了,声音变粗了,脸虽然还稚嫩,但看起来已经是大小伙子了。

这里搞新式教育,儿子们在北京城里就学过新文学,西洋的话也会说几句。他们在这里的新学校里剪了辫子,脱下长袍马褂,改穿西式洋装。

丈夫也剪了辫子,换上了西装,还叫她也换一换。

她实在不习惯,幸好他也没有勉强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每天都要问他有没有北京的消息。

他说:“虽然没有消息,但他们说不定早就跑出来了,只是现在不方便通信,我们等一等,早晚会见到他们的。”

是啊。

她想。

家里并不是没有钱,有车有马,还有壮丁护院。就是真的出事了,要跑也是能跑得掉的。

她更愿意听这样的话,哪怕知道丈夫在哄她,她也愿意听。

五年后,终于一个逃到这里来人,是家里的旧朋友,打听到她的消息,特意上门借钱。

她马上把人请进来,好茶好水的招待,捧出许多钱来,只为买一个家人的消息。

一个好消息。

但是,并没有什么好消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的娘家跑了。据说是因为日本人把皇帝抓走了,抓到东北去了,北京城里许多满人都跟着往东北跑。她的娘家大概就是走了的,现在在哪里也没人知道,是活是死也没人知道。

而她的女儿,长女,还有亲家一家,都被杀了。

外国兵冲进城来后就先抢大房子和有钱人,他们连王爷府都闯了,还闯了宗人府,好几个衙门。

外国人分不清那是衙门还是有钱人。

亲家一家都死了。钱全都抢光了,男人全杀了,女人都被糟蹋了,也有上吊的,可是就算是上吊了的尸首,外国兵也会把尸首扯下来,把尸首上戴的首饰都抢走,还有的尸首可能因为穿的是丝绸衣服,在外国丝绸很值钱,所以外国兵们会连衣服都剥掉抢走。

“死了,都死了。”

那人胡子拉茬,满面灰尘,吃得衣襟上全是油汤,手上还抓着肉,可哭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女儿死了。

她的女儿死了。死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她死前害怕吗?受伤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为什么不在那里?她为什么没有把她抱在怀里?

从她的血肉中分离出来的孩子,她在她怀里时连摔一跤她都心疼得不得了。

为什么,她会把她放在离她那么远的地方?

她像是被挖空了心,又像是被一起埋到了土里。

跟她心爱的宝宝一起死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只有她自己在伤心。

丈夫升官了。

他匆忙之间根本来不及为死了一个女儿而伤心,他忙着赶到另一个地方做官。

她伤心过度,很多事都没办法去做。

丈夫就找了别人帮她搬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跟那个女人在屋里抱在一起,在榻上胡天胡地。

可她并不伤心。

也并不难过。

反而觉得庆幸。

庆幸她不必在死了一个女儿的时候,还要去抚慰丈夫的心,去满足他。

他们搬家了,丈夫升官了,那个女人做为她的亲戚一起搬了过来,就住在她家里。

没关系,她真的不在乎。

她只是担心孩子们会受到影响。

两个儿子都去上了寄宿学校。小女儿被她拘在身边,不许她去打扰父亲与阿姨的事。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现在她想把小女儿藏在手心里,让她什么烦恼也没有,任何风雨都吹不到她,让她无忧无虑的长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个儿子在学校受了影响,立志要参军,并在学校老师的帮助下递交了加入军队的申请。

他们担心家里不答应,直到接到入伍通知书后才回家告诉他们。

她当然不能答应!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两个儿子!

上了战场,他们会死的!

没有士兵会活下来。哪怕他们在今年活下来了,明年也会死在战场上的。士兵们只要不停的上战场,就早晚会死在战场上。

除非战争停止。

可是现在没人知道战争什么时候会停。

她希望丈夫能阻止他们入伍。

可是丈夫努力了一番后,说他没有办法插手地方军务,何况现在他刚到这里,地方上的人都在看着他,此时假如曝出他假公济私,一边号召大家入伍,一边又阻拦自己的儿子入伍参军,这对他将会是一次非常大的打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震惊极了。

她以为丈夫不在意她也会在意两个儿子,那是他的儿子啊!他只有这两个儿子,难道他们都死了也没关系吗?

可是,丈夫不帮她,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她突然明白了。哪怕她用嫁妆帮助丈夫发达,一直恭敬的服侍他,从来不会违背他的意思。

但丈夫并不会因此而感激她,也不会把她的好处都记下来,再反过来对她好。

儿子们入伍了。

她徒劳无力的每日等,等他们的信,又害怕来信。

但怕什么,来什么。

过了一年,两封阵亡通知书就寄过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夜之间,她心灰意冷。

丈夫痛哭不止。

不过,那是在他的友人面前,在家里堂皇的大厅里,在一群人的安慰之中。

报纸上也写了不少文章来盛赞丈夫,盛赞他送了两个儿子上战场,虽死不悔!

以此来号召百姓们也都把自己的儿子送到战场上去。因为连大人们都牺牲了儿子,百姓们有什么理由不牺牲自己的儿子呢?

她守在房间里,守着自己的小女儿。

门关着,听不到楼下的声音。

她的儿子死了,可受到表彰并不是儿子,而是丈夫。

真正上战场流血的人没有得到表扬与光荣,留在屋子里光鲜亮丽的人窃取了这一份光荣。

她不在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不在乎。

她只想保护自己的小女儿,让她好好长大,带她的哥哥姐姐的份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她再次变成了那个温柔贤惠的妻子。

她知道丈夫有几个情人,她主动提出可以将情人接回家来做二太太、三太太,大家一样大,不分妻妾。

她现在年纪大了,也不可能再生孩子了,丈夫不能没有后啊。

丈夫非常感动,他握着她的手说:“宜枝,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怪我。我也难过伤心。你放心,我当年发的誓,我都记得,我不会纳妾来伤你的心。什么二太太、三太太,咱们家不会有。”

可她并不在乎啊。

她再三劝说,丈夫也再三拒绝。后来她就不管了,因为丈夫并没有断绝女人,家里也总是有年轻的女人出入,她对哪一个都以礼相待,客客气气的。

但丈夫真的没有纳妾。

因为他非常喜欢自己的好名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有一个女儿在北京城死了,又有两个儿子死在军中,许多报纸都在夸奖他,称赞他,说他是一个品性高洁的君子。

既然是君子,怎么能有妾呢?

他立意要跟她做一对令人称羡的夫妻。

随便他吧。

丈夫继续高升,又换了一个地方做官。

他的官越做越大,家里的房子也越来越大,下人越来越多。

她的衣服也越来越好,珠宝戴都戴不完。

人人都羡慕她嫁了一个重情重义的好丈夫。

因为失去了三个孩子,似乎也带走了她的精气神。她看起来比丈夫老了十岁。

可她只想好好照顾自己的小女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女儿长大了。她不让她记住长姐与两个哥哥的仇恨与痛苦,她希望小女儿的人生中只有快乐的事。

这座城市更加开明,也更加安全。

小女儿交了许多朋友,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她精心挑选着出现在小女儿身边的每一个人,不让她受到丝毫的伤害。

最后,她为小女儿挑了一个丈夫。

高大,英俊,体贴。

亲家打算以后全家移民,她听了也很赞同,战争不知何时会停止,小女儿跟着婆家一起移民就好,就不会遇上灾难了。

小女儿十八岁时出嫁,十里红妆。和平饭店门前排成长龙的汽车,无数的绅士淑女来参加她的婚宴,英国大使特意前来祝贺,送给她英国王室都爱用的香水,称她为“最可爱的小公主”。

她在那一天,坐在那里,满身的伤痕似乎都被这一天的欢声笑语给弥补了。

丈夫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说:“从今以后,就是你我相依为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愿意在今天这个时刻原谅丈夫,所以她回握了他的手。

下一刻就放开了。

然后,小女儿十九岁时怀了孕,不到二十岁就死了。

她死在产床上。

英国大夫双手都是血的走出来,对她说:“请节哀,你们送来的太晚了,我输了许多血,可是仍然没能把她从死神的手里救回来,上帝保佑你,夫人。”

她浑身僵硬的坐在医院的走廊里。

门紧紧关着。

她站在门这边,门的对面是丈夫。

他在不停的敲门。

“太太,太太,你快出来,我们就要走了!宜枝!”冯市长不停的敲着门,急的额头冒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打扮的像个外国人。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袍子,脖子上戴着一条十字架。

今天,他们要坐英国的船离开。

他买到了英国爵士的爵位,可以带着冯夫人躲到英国的乡下。

跟他们一起走的只有几个人,全都是他的心腹。

“宜枝!”冯市长急的浑身冒汗。

刚才就要走了,冯夫人突然钻到房间里并锁上了门,说她不走了,请冯市长自己走。

冯市长闹不明白冯夫人这是怎么了!

“宜枝,你快出来,船还在等我们!”冯市长把嘴凑到门缝前,不停的说:“宜枝,快出来,宜枝!”

门里传出来冯夫人平静的声音,像以前一样温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走吧,我不想走了。我想留在这里,我的父母和孩子们都死在这片土地上了,我不能抛下他们走。你快走吧,不必管我了。”

冯市长突然流下了眼泪,他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曾经一个又一个的失去了他的孩子们。

今天,他又会失去他的国家。

……他本以为他会有妻子陪着他,可现在看起来,他也早就失去了他的妻子。

“市长,快走吧,我们不能再耽误时间了。”随从强硬的把他架起来,拖下楼梯,挟裹着他,匆匆坐上门外的汽车。

她站在窗台前,看着汽车开远。

长女和小女儿一起唱儿歌的情景又出现在她眼前了。

“燕儿斜,风儿吹,小小花童,钻篱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又是一天清晨,鸟儿在树桠之间鸣叫,祝玉燕就睁开了眼睛,窗外天色微明,却好像少了一点什么。

少了楼下的劈柴声。

她几乎是立刻就清醒过来了,以前爱赖床,也能赖得下去,现在的早晨来的格外早,她清醒的也格外快。

但她没有起来,而是把双手放在肚子上,静静的躺着。

因为,现在的小红楼太安静了。

安静的让她害怕,不敢去打破这份安静。

她的姐姐离开已经有一个星期了,她在的时候并不怎么起眼,好像在这个家里也不怎么重要,祝玉燕一直以为她才是这个家里说话最多、最吵闹的人,事实上也确实是。

可是姐姐离开之后,家里就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了。

所有人都不想说话。

张妈每天仍是抱着收音机听戏,没有戏听就转台,听评书、苏州评弹、鼓词、歌曲,什么都听。

祝女士和所有人说话都只讲公事,不讲私事。不管是对着代教授,还是张妈,还是她,更别提苏老师了。她对着代教授说教学计划,跟张妈说搬家计划,对着她就要求她做预算,对着苏老师……可能是没什么话说,可祝女士也并不想显得冷落了谁,就跟他讲关于祝二小姐的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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