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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1 / 2)

>是怎样急切地在等你的信,等到信来时,我的心又是怎样怦然。于是我看到玻璃板下的你,想着我们将要有的美好日子,当我们有一日漫步在小西天街头时,又将有多少艳羡的目光投射到我的身上,我是天下最富有的人,因为我有了你。

如果你十月里来,大概要过几天寒冷的日子,因为那时还没有暖气。要是十一月中旬来,那就屋子里暖暖和和的了。我们只要买一张床就好了。现在我的床是东西放的,那天表妹夫妇回来,他们都是练气功,讲天人合一的,认为我们的床应该南北放,这样才能顺应自然的磁场,有益于健康。我想就照他们的话办。这样调过来一放,屋子自然显小一些,但感觉上更cozy。

上次我告诉你房屋的方向,也许我学北京话不对头,照上海人的说,我的房是面向太阳的,而我女儿冯陶的房,则是背着太阳的,因此我的房暖和,她的房较冷。

你醒了吗?还是尚在熟睡?你梦见了你的二哥吗?我似乎抱着你睡了一夜,但醒来后身边是空空的,我又感到怅然。但是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我永远在想着你。

昨天打了电话给宗江,他叫我take easy,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言语之中,似乎他也好不了多少。他说方大夫是看心脏病的专家,是御医,是忙人,很难找,特别这些日子有大人物因心肌梗死躺在医院里,那就无法找了。但他答应我试着去找,另外他要为我访得有效的药物,但是我有些惶然。

你信里说你找不到我写文章的笔调,我这些日子也一直在苦恼。你是年轻人的笔触,每篇文章中必有神来之笔,而我呢?朋友们说我写得越来越苍劲了。神来与苍劲,又如何能配合呢?你的《 笑 》文,我读了又读,就是一股年轻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的文章里,却没有这些。昨天我想根据你的思路,写一篇花草与仿生植物的文章,运用你给我赞美真花真草有益于人类的文章( 剪报 ),但没有写成,我今天再努力。我同意你暂时我们各写各的,但尽量靠近,等你来了,我们再研究。我虽然只要你有文章我就贪婪地读着,但你发表的范围广,我看不齐。我想《 栗子树 》也许是个开始,你把我的文章改了,放进你的文思,从美国的栗子绝迹,谈到我们街头的栗子又何不可,不是更有趣吗?你南通回来后,不妨试试。我的文章找不到算了,你告诉我,我这里留了底,我另外抄给你。

昨晚上看《 唐明皇 》,我把杨玉环玉瑶二人的胴体和你相比,我深切地感到你胴体的光泽,这是岁月给她的营养,不是化妆可以得到的,这便是我的结论,是这样吗?你说。至于那些跳芭蕾的,大都瘦得可怜,她们只有线条,没有成熟女人的光泽,所以我说你是尤物,大概说得还不够,也许“凝脂”二字用得上。我又哪来的这么大福气?好人哪,你真太美了,美得使我透不过气来,你说抱着这样的美人儿,我能take easy吗?

北京逐渐热起来了,我是喜欢夏天的,似乎气候和人的隔阂消除了,人又与自然结合在一起,这便是我高兴的理由。我猜想你也是欢喜夏天的,豁达的人是自然不能囚禁他的。你今年夏天是闭门课孙,我听说政协今年还请我们到北戴河去住二十天,如果确实,那我就去那儿了。我十年来每年去北戴河,因为广垠的大海使人胸襟宽广,我不喜欢山,山有山的好处,但我总觉得面对大山,总有些逼气。你呢?你喜欢山还是水?我想你是喜欢海的,因为大海和你一样宽广无垠。你的爱就如大海那样包围着我,我会在你的爱海里游泳,永远永远。

好人呀!我怎么向你倾诉我对你的爱呢?可惜我读的诗句太少了,就找不出适当的字眼来形容,其实我对你的情是无法用字眼说出来的,好人,你感到吗?小妈妈,我要躺在你的怀里。

爱你的二哥

1993年5月19日7∶20am

第一部分情书(18)

黄宗英 To 冯亦代 ( 1993年5月19日 )

二哥亲亲爱爱的:

你忍心让我等你的信,我不忍心让你等我的信。这话没有让你多写信的意思,习惯于平静些很好。我不会拽你去卡拉OK,也不会拽你出去跳舞,也许只在小屋里我们可以( check to check,face to face )跳个慢Fox,我还找不着磁带,只是活动活动。……

今天做好第四个花包,这一个归我了。我就把以后将要带到你那里去的短裤、袜子、毛巾……想着什么就把什么塞进去,因为你没说你卧室里有衣橱,我也不敢多带,也许板床下可放箱子,也许过了季节的衣物可以放阿姨屋……

如果我8月份去看你一看,你不会紧张吧。仅仅是看你一看。环保颁奖,我是想去的,我大姐回北京了( 82岁,属猪 ),我想她。你说呢?你看你啊,我像捧个玻璃瓶,轻重都怕碎了。我不该这么早跟你说的,只去看一看,文文雅雅的。

因为下午要上书法课,就先胡写些。你以后寄文汇稿,直寄主编肖关鸿,以前的稿子你告诉肖几时寄?题目?几千字?

Yours?摇小妹

1993年5月19日9am

冯亦代 To 黄宗英 ( 1993年5月20日 )

我的好人儿小妹:

昨天报来时带到你的信,我是想你不会来信而又等待着你的来信。但是我要和你说的是前天,你要我去检查,但找谁呢?宗江说方大夫很难找,检查也无用,要吃药,我真有些沮丧。昨天又读了你在15日写的信,读着我觉得有种压抑感。小妹,你好苦呀!我一直不知道这些事,看了你的回忆录才知道。其实,只要我们相爱,又想这些陈年旧事干吗。我一定要弥补你所受的坎坷,舔平你的创伤。回想我虽没有像你那样的苦恼,但我的一生也不是平平坦坦的。我们相濡以沫吧,否则又有谁来补偿我们呢?

这几天我已拿起了“蝴蝶”,因为是口语,不会太困难的,但要使人看懂,却不是件易事,他写得太现代了。在中国不一定能上演,不过这一类的写法,却可以吸收过来。以前我告诉你我去美时看不成这个戏,那是我记糊涂了,那时还没有这个剧本哩,想来是作者另一个剧本。

说起我的记忆,我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你。你在上海演戏时,我在香港,不过1941年的早春,我曾经送安娜回上海养第一个儿子,我住了一个多星期,也看了戏。但是看什么戏呢?又只记得是《 葛嫩娘 》,其他的就记不得了。可是我对你又是这样熟脱,可能是因为阿丹的关系。即使是在梦里见过,也说明我们已是半个世纪的旧识了。我以前见你,感觉的确与对别人不一样。我遇到了许多“星”,即使我想望他们,我也知难而退,只在心目中保留一个美好的记忆。我写那封莫名其妙的信前,宗江把你给我的信和你给他的信交给了我。你给宗江的信里谈到了我,我看了简直不敢接受这个幸福,因此好容易写了那莫名其妙的信给你。现在我们可以不必谈这些了,因为我们二人都如愿以偿,谢谢你,我的小妹,我的好人,你把我已熄的火又重燃起来了。你常说我傻,因为我总怕害苦了别人。所以我装傻,亲爱的,原谅我。

昨天我写了一篇,寄给你看,你认为这样的写法好吗?说说我们共同的生活,这篇文章细心人可以窥测到春的消息的,你说呢?如果你同意,就拿去发表好了,但是我觉得文汇和新民都喜欢压稿子,我这里天津的《 今晚报 》,大连的《 大连日报 》都来向我约稿,我想如果不在上海发,最好在天津,那是你的故乡。

玻璃板下的你在向我微笑,我的好人儿,亲亲你。

永远是你的二哥

1993年5月20日6∶20am

黄宗英 To 冯亦代 ( 1993年5月20日 )

亲爱的二哥哥:

昨天喊我吃晚饭时,是ten to six,我想不会有你的信了。我没有“哼”你,谁叫你比我大呢,让着你。晚饭前我是在缝我将带到你那里的被里,后被阿姨抢了去缝了,也许我准备得太早了,也许我说我8月赴京领奖会到你家去看看你,又把你吓着了,你担心什么呢?难道我是王公贵族的娇小姐吗?我家里锅碗瓢勺都翘边裂口地我也还照样接待外宾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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