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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2 / 2)

昨天不像前天那样热,我坐在小厅里看书,一方面也想想23日上午翰老座谈会上的发言,这是欧阳小华约我的。致沙漠的信,我没有发,因为要找一个董鼎山家里的电话号码,现在我写在小纸上,你可以告诉阿劲。这样他可以先打电话告诉他,就说是你托鼎山买书的。我看过一本《 雨果传 》,是译本,也不厚,作者忘记了,可能不是同一人。有这样的故事,我希望能读一读,只是要你麻烦,天热,我舍不得,我的三仙女妹妹,好妹妹。

今天据说有雨,天气预报是28℃,但愿成为事实。你吻我吗?我是要吻你,吻你一切。

二哥

1993年6月21日7∶00am

第二部分情书(18)

黄宗英 To 冯亦代 ( 1993年6月21日 )

哥:

11∶15am,我在阳台上看书,时不时地为你站起来,往大红包里塞个固体胶水,备你从北戴河给我写信、发信,写得短短的也可以,先把信封和邮票都贴好。又为你听了一遍Romance的磁带,那malody我们有些熟悉,是乐曲不是歌曲。又想起来,把不带耳机的小放录机给你带去( 我还有个带耳机的,拔去耳机什么声也没有 )……写到此女友来访。

女友问我在干吗?我说写情书,她说我料你有喜事,终于想通了。你看人家秦怡多大胆,组织不批准,照样同居:“日子是我在过。”她又问我是谁,我答:是你。“你去我书桌玻璃板下去看,八十岁了。”她说:“不像八十岁。”然后她说夏征农的新夫人如何如何会做人,孩子们有一任夫人的,二任夫人的,她一个一个都送了首饰,把所有孩子孙子的生日都记下来,一一给孩子过生日。我说我没首饰,有也不知真假,但我一定真诚相待,注意家和,并和大孩子打招呼,如果黄阿姨直着眼不笑时,只是因为写作断不了线了……她检查了我的嫁妆NO?郾1,把绣有小女孩的白枕头拣了出来说:“这种的确良的还往北京带,不时兴了。无花的床单太素……”所以如果你发现比我上封信少了什么,那是“女方亲友”没通过,还有两个多月时间,我再补齐。趁心的东西不是那么好买,沪上的床上用品为结婚用的几乎都是缎子的,我不要,容我再看看。这,我不嫌烦,这,充满着甜蜜。当然比我打算睡地板要麻烦。

我买回一本笔记本,橘黄的,和练习簿那么大,自从与你书雁往来之后,我就不记笔记了。而小笔记本也老找不着,其实大的空白的也有,也找不着,买本色彩艳些的,一是我的心情,二是容易发现它躲哪儿了。

我记什么呢?我也不知记什么,至少促使人生活有点儿规律,别早上没睁眼就想你,晚上入睡前困梦里还是想你。哥,如果我什么也不做,失去了事业心,我就一无所长,早晚你也会厌倦我的。至少你会觉得没多少话跟我说了。而灵性、慧根还在于耳薰目染日进斗文,我说不清为什么这个星期荒疏了学之业,为之心里有些慌恐。( 吃晚饭了,5∶55pm )

7∶55pm,我已经洗好澡,不去看那《 情归何处 》,伏案( 本应伏身 )和你亲热一会儿,带着小儿痱子粉的清香。

我把那本“The General in his labyrinth”也搁在那大红包里了,大红包有个附属的小红包,就是我用来装你的情书的,眼看要装不下了。哥,我一生里从未有机会这样持续地写情书,也从来没每天这样持续地写这么多字。我要说什么来着,Oh,我说我看上边那本书还不错,而那本Wild Swan,我一看写“文革”的,我就怕看,于是我想到我怎么写“文革”呢?问题是很多人像我这样,一看写“文革”,就不看了,我是要考虑别人看不看呢?还是不用考虑呢?我非写某一段不可的激情又聚在哪一点?只是因为我的丈夫受了苦吗?也许这个局限很好,因为我是不会“大”处着眼来写,谁闹得清那个“大”呢?你不用回答我,我在思索,你也想想。

我现在想上床写日记,这在床上看书和写几笔的习惯遭到你的劝阻,以后再努力求同存异吧。今天走了好多好多路,何况你又不能遥控管制我。唉,我认为这习惯老好老好的,很放松,很宁静,很出神,很……不然我那经常会发肿的两条腿放哪儿呢?腿肿不知何故,很多很多年了,肾功能正常,没事儿。我一说,别又为我的腿操心,和你在一起,我当然知道把腿搁哪儿。好二哥,此刻,抚摸抚摸我为儿子走肿了的腿,亲亲亲亲……

我住笔封信上床了,这样,可以在阿姨6am出去买菜时就发出了。

好想好想你。北京比上海热,太热时千万别趴在桌上一个劲儿写,经常用冷毛巾擦擦脸、额头、脖子,你是我的,听见?好乖乖。

你的主宰小妹

1993年6月21日

附照片,这张别摆了,都说我胖了,脸圆了,是你给我以养分。

冯亦代 To 黄宗英 ( 1993年6月22日 )

挚爱的人儿:

昨天看了你信里所附的文章,我痛苦地流下泪来,我也住过牛棚,但是我只是精神上的虐待,丧失了人的尊严,我没有肉体的苦刑,但我可以理解他和你所受的创伤。爱伦堡说“人对人是狼”,真是太深刻了。但这批非人的人比狼还狼,因为狼你不去惹他,他不会理你,可是这批狼,却是青面獠牙的。说什么也不能形容他们。

可怜的人,现在我才清楚知道你所受的痛苦,好了,现在他们奈何不了我们了。我要安慰你的创伤。我的臂弯是安全的避风港,你完全有权利要求这样的地方。我要舔干你的痛苦和创痕,小妹,你的二哥,将要为你舍弃一切。只要我们的爱。

温度没有前天高,空气显得湿润,早上为远处隐约的雷声所惊醒,我预备过舒服的一天,但是这篇文章使我不安,有人说过去的事情不要再谈了。我们可以不计较,但必须谈,这是我们写文章的主调,我们的子孙,应当有权知道他的父祖经历过的日子,当然我们不能为这些事实所打倒。我们要对这些狼报仇,我们舒适而又自由地活着,就是对于他们的复仇。

你一定考虑再三才寄出这篇文章,这也的确使我痛苦和流泪,虽知道你所受的伤痛,但却不知道你所受伤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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