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想写得好点,事实是偷懒,把时间快快地流逝了。我赞成你留一本“日知录”的办法,这样我们可以相互督促。
我现在担心的是考试能否及格,你要有坏的心理准备,我同意你说的我们意不在此,但这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可惜我们开始太晚了,如果早十年,当然这是梦呓,因为早十年根本无可能!
吻你,紧紧地抱你,我这日夜思念的娘子。
永远永远爱你的二哥
1993年10月18日7∶59am
黄宗英 To 冯亦代 ( 1993年10月18日 )
二哥:
别对自己不能早早起身很生气,那以后有得生气哩!
昨天晚报秦绿枝写丁聪的文章里提到你——你的提携。
已给孟浪寄了二百元,写了封信,告诉他伤脚的严重性,要他必须做X光拍片检查,骨折时并不太痛苦,但必须卧床三个月。又告诉他如好转能行走,请他自己考虑是否北京养伤,生活条件比苏州好,有暖气,有食堂。如想去北京,我把他捎去,让他叫他儿子到机场来接云云。说只是如此。我想我写明白了,不是要他送亲,送亲已有张阿姨( 也写明白了 )。孟浪倒下来后很苦很苦,我们文化界里也有许多老无所养的问题。
我们应该对我们的晚年知足,现在你有我,我有你。
以上为7∶20am以前写下,每天7∶20am我叫醒Jenny,照顾到她出发7∶40am。
今天11am收到你14、15日两封信,喜出望外。
糟糕!我织的Jenny围巾花样挺占眼,当然更占手,干不成别的什么事,也只好耐着性儿织完它。以后还是戒掉织毛线吧,可女儿看我织得好,也Order一条围巾。
二哥,我看不懂,为什么要阿姨烧水给你洗脸用,你不能用热水瓶里的水吗?你这习惯怎么像民初的少爷呢?!看不懂。我洗脸特简单,一年四季只用水龙头里放出的冷水,偶尔洗热水脸,或是因为化过稍浓些的妆,或是从太冷的外面回来,更为的是用热水焐焐手。我一般不用脸盆,只就着龙头……
那对联你喜欢就好,只你编的对联:
?摇?摇排除尘世诸多乱语 适应南北两个蜗居
我意太实了些,试改:
?摇?摇抖落尘世诸多忧烦 偏安南北两张书桌
我不谙对偶平仄,只这意思,排除很难,抖落有不在意之意也。我们不能算蜗居,只求偏安于书桌也。你别费心去找人,看方便,如苗子肯写当然棒,按照你能挂放的地方的大小再求墨宝。那张借来的对联是改大风堂句,大风堂在哪儿?什么朝代?俺不知道。
好啦!我继续织毛线了。吻你。
小妹
1993年10月18日
第五部分情书(21)
冯亦代 To 黄宗英 ( 1993年10月19日 )
亲爱的三娘子:
一天没有收到信,虽未如热锅上的蚂蚁,至少心里也不胜切盼,但知道第二天一定会收到来书,心里也就释然了。幸而昨天下午去三味书屋出席陆灏的茶会,把这独坐书案前的相思捱过了。
昨天到的都是老友,小丁已出现,大谈黄宗英去看他的画展。我车在二环路上被堵,到的迟了。一到舒湮就大叫新郎倌来了,我便说他怎么这样俗,众人也说他,他才默然。
一上午把写吴欢书的文章改完了,但没有誊写,预备今天干。自己很得意,我是文章自己的好,老婆也是自己的好。其实你也不需我夸,早已名声在外了。昨天认识了一位人物,即就是毛老头的前秘书李锐,没有他的文章,世人还不知庐山会议的经过呢!这次茶一直到五点多才喝完,范用又鼓如簧之舌,要我们出两地书一本,李辉和陆灏则要说服我在三味书屋举行婚礼,我是笑而拒绝,他们说我如不同意,他们就向你申请。经过昨天的唇枪舌剑,他们也知道不可能,因为一公开举行,那就非150人不可了,还没有算上记者,他们也就知难而退了。在书店里为他们在纪念册上题了几个字“书中自有风味”,书店老板大为高兴。以后当是我们常去的地方。这是处十分雅致的地方,北京的朋友在盼你早来,喝书店里茶座的龙井茶。
电视机已经托冯英的舅舅向出牡丹牌的厂家买了,因为他是内行,也是厂的熟人,这样这个问题也解决了。我现在就只盼望你来时已生了火,照去年是不到10号生的。今年除非天气暖和,大概据说也在这个时候,好在太阳已经晒进屋子了,不会太冷,请你放心。
朋友们总想说服我举行茶会,他们怕冷落了你,其实我们就是要安静。他们的起哄,是自然的,但是我们只能辜负了他们的好意,将来零碎补礼了。一个人得到朋友的爱护,也是件心里舒服的事情,如果没有友情,那真是太可怕了。夏伯今年94了,日内出院,月底( 30日 )生日,大家分批去,我总以为党是不应当冷落这位人瑞的。可是忠言逆耳呀!今年我只能代表你去贺寿,但你来了,我们还要去,他是很喜欢你的。
已经想了好几个题目写文章,预备陆续写出来,欢迎娘娘驾到。你大概要婚后再动笔了,写一篇“我们新的生活”如何?这样天津《 散文·海外版 》的文章有了,我们结婚纪念的文章也有了。请你考虑找一个题目。你说你是不会要我画眉的,但我们可以写文章。
娘子,还有21天你就来了,我心里唱着歌,欢迎你的歌,吻你,你这宝贝儿,高兴吗?我高兴,我的宝贝要来了,我要你的爱抚,再吻你,深深地。
爱你的二哥
1993年10月19日6∶34am
黄宗英 To 冯亦代 ( 1993年10月19日 )
二哥:
我好轻松,昨晚我说服Jenny让张阿姨去织那条围巾了,而且确实张阿姨比我要织得好多了,她是织绒线生活的能手。
今晚( 19日 )我得去SAS参加Jenny的家长会,6∶30pm,不知我能不能听得懂,还选举家长代表什么的。Jenny不要她妈妈去,一定要我去,就去吧。
如此,我可以渐渐收心来写该写的文章了吧。上次开了个头儿,可那个头儿开在什么样的纸片上呢……重新来过……但往往要搁浅在“头上”,开头难!
我不该过问你怎么洗脸,你本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一定是那热水瓶在低的地方,你不方便低头弯腰去拿。不管是为什么,你依旧保持你的阿姨烧水喊你洗脸就是。我以后注意不干涉你的生活习惯,虽然我想笑。
今早就写到这儿。吻你
小妹
1993年10月19日
我起先以为是你妻弟赠你的贺仪,所以坚持要与你孩子们共享。既然有“公案”,安娜也会认为合适的吧?
前天上街,顺便买了副塑胶手套,因为你信里说起阿姨有时请假、放假什么的,小小不难的家务事,我总也得做做,但我不敢下厨,除非你一个人放大胆子等着吃。
你劝我吃水果,北京冬天有我吃的水果类——我爱吃心里美水萝卜,吃了心,腌了皮过早上的粥或泡饭。也爱吃冻柿子,那铜盆大柿子,买了来,先放冻结箱里漤个两天三宿,然后就放朝北窗台上,随吃随取,连冰碴儿一起吃进去,用小勺挖来吃。还有京小白梨,天津鸭梨。我还爱吃已经没人问津的绿豆糕,称斤买的,一咬就掉面的,不是上海那种小巧有油的绿豆糕。我爱吃豌豆黄……别忘了,我是北京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