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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乏暴力投诉和咨询服务机构,以及警察对家庭暴力介入和制止的不力,等等,是发生“以暴制暴”悲剧的社会防范体制缺失的原因;更为重要的是,人们(尤其是亲友)固有的对待配偶暴力的观念,以及在这种男权观念支配下对配偶暴力超常的容忍,和对受暴者处境的冷漠与不助,是围城内的暴力得以持续并不断升级的重要原因。说到这里,不能不提及两个最能帮助杨秀秀免遭暴力的人:一个是杨秀秀的婆婆,她对儿子打媳妇,不仅感到高兴,还认为这是儿子有出息、有能耐的表现。另一个人是她的父亲,这位教师,虽然提议女儿到公安局去“备案”,但也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付诸行动。并且,他还有一个观点,如果女儿在家里游手好闲或者在外头找了别的男人,她丈夫打他,就是应该的。就后者来说,杨秀秀本人对配偶暴力的性质,还存有模糊认识。她认为把挨丈夫打的事说出去“寒碜”,家里的事外人谁也管不了。她还把解决自己受暴的事当成了丈夫家和自己家之间的私事,简单地靠比较两家人数的多少来衡量事情最终的结果。法律知识的欠缺,也是杨秀秀错过解决问题良机、最终杀夫的一个原因。她错误地认为只要丈夫不同意离婚,就是到法院也离不了,从而轻易放弃了通过离婚结束暴力婚姻的机会;她也想过寻求公安机关帮助,但是,由于对社会和法律支持存有疑虑,以及害怕报案后解决不了问题,反遭丈夫打击报复,以致自己性命难保,她最终没有采取上述合法的借助公力的救助手段。

叙述人于淑芬

访谈人张捷明

访谈时间2001年3月15日访谈地点辽宁省女子监狱

录音整理张捷明

文稿编辑薛宁兰于淑芬,32岁,农民,文化水平小学三年级。在10年的婚姻生活中,从生女孩开始,就受到丈夫歧视,多次遭到无端殴打。1996年春节期间,当丈夫到娘家寻衅滋事时,她顺手用木棒子把他砸死;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1998年9月减刑至无期徒刑,2000年再次减刑为有期徒刑17年6个月。

咱俩是自由恋爱的

1986年我17岁,他19岁的时候,咱俩结婚,开始了两人的生活。咱俩是一个村的,咱家是从黑龙江返回的,家庭挺困难,跟他处对象的时候,他人品挺好的,也能干,所以就跟他结合在一起了。结婚时,婆婆家啥也没有,婆婆给了10块钱,让买锅碗瓢盆。当时我是这样想的,家庭条件虽然说困难一些,只要人能干,什么困难都能解决。结婚没多久,咱们就从婆家搬走了。婆婆给的10块钱,做了两套行李,买了两件衣服,当时就挤住在我二大伯家,开始咱俩还挺好的,到后来家里挺困难的,没有钱用,他就出外去打工。打工一开始还行,他能给家一些补助。过完年,我就怀孕了,生下来是个女儿,他就挺反感的,因为农村重男轻女。这样一来二去咱俩感情就有些破裂了,后来他在外边有了外遇。他在外头胡搞,一年也就给家里几百块钱了不得了。我自己带着孩子,亲戚朋友有个头疼脑热去看望,家里油、盐、酱、醋乱七八糟的钱全都是我自己拿,咱家本身什么都没有,就这样我一直跟他过着。他有跟我离婚的想法,但是他父母不同意。

他们两个在一个砖厂里干活,他两三个月都不回家,他挣的钱跟那女的出去看电影,逛商场,吃了喝了。咱们村子里都是一小帮一小帮地出去,有些人知道了也不敢说,因为他那人脾气挺暴躁的,牲口性子。跟我关系不错的人跟我说了,还说:“你家里那个,饼干吃不了都扔鱼池里,也不拿回家里来给他女儿吃。”他跟别人谈情说爱,吃不了的东西扔鱼池里喂鱼,他都没想到家里的人,我感觉他的心态不太正常。但是作为一个人来说,最起码要有个良心,没有良心都不叫人,我这人都实话实说,我没有啥文化。

(她哭了。用手去擦止不住的泪水,过了一会继续往下说——)我(对他)说,咱俩要是生活不了,可以离婚,孩子我自己抚养,不用你抚养。你出去闯荡,要能闯荡出个人样来我也高兴,如果说你不能干,你回来,咱娘俩儿还欢迎你。除他妈以外,他家里人都清楚是我提出的离婚。他妈有那种病,好迷糊似的,经不起那种刺激。他就是怕他妈有什么后果,不敢和我离婚。他嫂子也劝我说:“等往后有个男孩的时候,他岁数也大了,就有个定性了。”这样,我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耐他。我有了儿子之后,他还是那样式儿的,常年不在家。

他妹子,就是我小姑出外也是打工,她在饭店干活。有一天,我对象(指她丈夫)刚从厂里回家,两天的时间,他妹子回来了,她说:“哥,明天上厂子里开支去。”但是后来我才知道,他妹妹给捎的信是假的,是那个女的约他。一次他喝酒,在别人家喝酒,说出来了,就是说他俩在什么地方约会,什么地方住的,就是在旅店里住的,就讲这些过程,这样我才知道。后来我看到他有一本日记,日记里就写他对这个女人的一些幻想和这个女的长相和表情,还有他俩谈话的方式和姿势。

有一次,他要到沈阳去打工,家里没有钱,他让我到他大姑家借钱。他姑姑80多岁了,我去了,说:“大姑啊,能借我俩钱儿吗?”她说:“你借多少?”我说:“借我50块钱就行。”大姑家他老爷子就拿出45块钱,说:“孩子,就45元钱,借你。”我把钱拿回来给他了。当时他在银行贷了200块钱,他说得也挺好的,等他把这钱取出来之后,再还给人家。但是他第二天早晨走的时候,他连贷款的票和45元钱全都揣走了,当时我就说:“那票你要不给我扔家里,钱你就别揣走,过两天老爷子那钱我怎么还啊?我也没有什么地方弄钱,我不能这么不做人事儿啊!”但是他还是都拿走了,我就跟他说:“你要是拿票就别拿钱,拿钱就别拿票,总之两条道任你选一条。”当时他就骂我,他说:“钱和票我一起全拿走,你想要,没有!”我一想,我上山刨药或去干别的,累多少天我才能挣45块钱?有孩子,不可能不花,我上哪儿能挣那些钱去?就这样,我就在后边跟着要这个东西。我在他后边儿跟着他,他在前头就用个大石头狠劲儿掴我,当时我脸上被打得全都青了。我还是跟他走,他把我摁在地上打,掐我脖子,用脚往我小肚子上踹。后来有一个老爷子走过来拉他,拉也拉不住。他大小伙子挺有劲的,能拉得了吗?当时我躺在地上,就捡起一块石头凿他大腿。凿第一下的时候,我也没想别的,凿第二下的时候,说啥我下不去手了,就把石头扔了。我一边哭一边说:“你还打我呢,你心里想一想,你一丁点儿心肺都没有,你没有良心啊!”当时他大哥正在那边儿干活呢,这老爷子去召唤他了,他大哥转身就走了。因为什么?就因为他牲口性子,他哥要来拉他,他就反而去向他大哥发火去了。他背着包走了,钱都拿走了,我就在后边跟着他。当时就把我的鼻子打出血来了,半拉脸全青了,我一边走,一边在后边骂他,我说:“你一点心肺都没有,一点良心都没有!”到后来他就坐在地上,不走了。兴许就是我一骂他,一激他,他良心发现了,这样他拎着兜子就回他妈家里去了。我回我娘家了,那时我带着孩子住在娘家,因为咱家没有房子。结婚8年后,我们在山坡上头盖了一间小房子

盖房子以前咱就买了树苗子,盖了房子后开始开荒地,栽树,苦干了3年。这3年他也出去,他出去的时候我在家整。这3年里头他对我一点儿也不好,因为他的心早已经飞了,他不能出去玩儿的时候,才在家里帮帮我。开荒主要是我的力量,在我逼迫之下,他才干一点儿。他作为父亲、作为丈夫,别人也说他:“你媳妇那样干,你一个男人不能这样子不干活。”所以说,他良心上也有一些谴责。他不喝酒的时候,还行,还能想到家里头,想到孩子。他喝完酒,打上麻将,谁也不想。 '快抓在线书1。0。2'

他那天没玩儿成,回家就跟我干起来了。当时儿子和女儿吓得猫到墙旮旯儿去了。他们说:“爸呀,你别打我妈!妈呀,走吧,咱不跟我爸过了,跟我爸过不了,他老这么打咱们,咱能跟他过吗?”当时我就说:“儿啊,别哭啊,没事儿。”他就揪我俩孩子:“睡觉,听什么听?睡觉!”他用笤帚狠劲儿往我身上摔,拳打脚踢。当时我还不敢跟我妈说,跟他妈我也不能说,因为他爸跟他妈身体都不好。老人也担心咱们,何苦的呢。

具体哪年吧,我也记不清了,有一次来了个卖雪糕的,我儿子跟他说:“爸,我要雪糕。”当时雪糕是两角钱一根,他说:“要什么雪糕,谁这时候吃雪糕!”那时候是八九月份,天气有点凉了。我儿子才3岁。小孩儿,看新鲜嘛。当时儿子要,他就不给,孩子就哭了,他就打儿子。打儿子时,我也拉,他妈也拉他。儿子吓得说:“爸,你别打我了,我服你不行吗。”他说:“服我,服我也打你,谁让你不听话,就打,我还没吃雪糕呢,你吃?赶快回家!”儿子吓得啊,光着脚丫就跑,连鞋都没穿。咱家在山坡上住,他奶奶家离咱家挺远的,得过条小河,孩子在前面跑着说:“妈呀,前面有水,咋整呢?”他喊:“你给我跑,搁河里过去。”当时我说:“你等着,妈抻(拉)你过去。”儿子吓得不行了,我后头追上他,把他抻(拉)过河去了。过河了,孩子还吓得直跑。咱家是在那个小山坡上头,有二层楼那么高吧,孩子就搁山道爬上去。孩子到家的时候,吓得跑到后院秫秸垛猫起来了。我就喊孩子,怎么喊也不出来,后来孩子吓得缩缩地出来了。他就说:“都是你惯的孩子,惯成这样了。”我说:“我怎么惯孩子?孩子这么听话。孩子不就要个雪糕呗,没有钱就不给他买,你也不能打孩子。〃他对孩子说:“穿起鞋玩儿去,别在屋里呆着!”我儿子说:“我不出去。”他说:“你出不出去呀?”儿子说:“我不出去!我就跟我妈呆着。”他拿起两只鞋,拿起一把刀来,对着孩子喊:“你穿不穿?不穿我把鞋割坏!”当时,我儿子也挺拧的,说:“不穿!”他说:“那你真不穿?”孩子说:“真不穿!”他把那双鞋,一只鞋尖扎一刀,那么长的口子。那是我过年刚给孩子新买的一双鞋。我说:“你这也是太没人性了,对不懂事的孩子,你都这样,还有没有良心?”他骂我:“×你妈,我有没有良心咋的?我用你教训我了?”这就冲我来了,当时我没理他,不能和他一样,然后我就出去干活儿去了。他这股气没出,就走了。

他走了一天,晚上回来了。他借了一辆自行车,扔在山底下了。我说:“车扔在山底下,谁偷去咋整啊?是谁的车,还人家。”他说:“你给我取去。”我说:“行,我推上来。”他又说:“放下边,不推了,你给我烧苞米吃。”我正在外边熬猪食,我一边熬猪食,一边给他烧苞米棒,烧好给他拿屋里去。他拿起来就掰两半,扔地下一半,然后就喊我:“掉地下了。”我又进屋给他捡起来,我将(刚)走出门口,他又扔地下了,我又给他捡起来了。捡起来之后,我就出去了。因为外边火还着着呢,咱在山坡上住,那火出来,风再一刮,就可以说是放疯(放火)了。我跑出去时,他又喊:“又掉了!”我又回屋给他捡起来了,当时我说:“纯粹你是装的,故意的,喝点酒,干啥呀,这样折腾人,一次行,两次行,哪有再三再四的?”他说:“咋的,不服啊让你捡,咋的?!就故意扔,就作践你。”当时我一听,也挺生气的,可是我也没吱声,我想算了,忍了,这些年都忍过来了,何苦呢,就差这一会儿了,忍过去,过后就拉倒呗。他又说:“下山坡底下把车给我推上来。”我说:“行,我就推去。”我走到窗根底下,他喊:“你回来,不用你推,怕你攒(脏)了我的车子。”我一听挺生气的,就回来了。回来我将进屋,屁股还没挨炕上,他又说:“×你妈,你给我取去,给扛上来,不能推着来。”当时啊,我已经是忍无可忍了,我就出去了,到前门的时候,我手就往头上一伸,使劲一揪。我跟自己赌气。我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没能耐呢,太窝囊了。我就下去给他推车去了。推车时一看,我这个手丫缝里全是头发,自己拽下来的,当时我自己差点没把自己拽倒了。我把车推上来,他又吐了。我全给收拾了,收拾完之后,他就吐唾沫,炕上、地下、被子,不管是什么玩意儿,他到处吐。那味儿啊,给我熏的,我气得很,还不能吵,一吵就打起来了。我真忍无可忍了,说:“得了,你不是能喝吗?喊你三哥去。”当时我也生气,就没好气地喊了两声,他就出来了,拿起一大块砖头,就掴(砸)到我的大胯上,当时就起了个大包。他拳打脚踢,把我眼角给打坏了,到现在还有个疤呢。打得我鼻子的血淌在道上全是。我这一喊,大伯子和婆婆都听到了。他们合计我们这里有坏人,他三哥吓得支楞就跑过来,一看是他打我,他三哥啥也没问就打他。一会儿他妈也过来了,老太太是NE941河跑过来的,当时我就说:“妈呀,我不能跟他过了,我要走了,这日子我实在是无法忍受了,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我老婆婆哭了,说:“孩子,你看在妈的面上,听妈话啊,天都这么黑了,你上哪儿走呀?跟妈回去吧。”我婆婆就把我掖(拉)她家去了。他一直打到她妈家,到了他妈家,她妈就把他掖到屋里去了,别人把我俩分开了。我在那儿呆了一段时间,咱也不能在别人家过夜吧,我就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一看半边脸全都青了,脸上全是血。我就洗洗头,洗完头我就坐炕上呆着,他躺在炕上蒙个大被子。早上我弟弟就给我送孩子来了,一进屋就不高兴地说:“孩子扔那儿就不管了,自己在家头。”我说:“孩子就放那儿,你回去吧。”我弟弟听我说话不对劲,问:“你咋的啦?”我把头将(刚)一抬,我弟弟看我的脸全都青了,他就说:“二姐夫,你真够意思呀。”我说:“柱儿,听二姐话,回家吧,二姐没事。”我就把我弟弟推走了。我弟弟走出去往下一看,道上落的全是血,他噌噌就回来了,进屋就说:“二姐夫,你真行呀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他就骂:“我想想能咋得了,我想什么?你少管闲事!”当时他俩就僵起来了。我就推我弟弟说:“你走吧,二姐没事儿。”我弟弟含着眼泪走了。这件事情到这儿就过去了。

我唠叨唠叨我家里的生活。他出去到外边打工的收入不够他自己用的,我开荒种地,家里没钱,没粮没米,没油没盐。他啥也不管,有时家里连吃的粮食都没有。有一次我下地干活去,儿子和女儿看家。中午12点多了,我回家路上遇到弟弟,弟弟说:“咱家正好收地瓜,你回去吧。”我说:“不去了,俩孩子在家呢。”弟弟说:“二姐,没事去吧,咱家好多呢。”我就去了。我妈捡起一些地瓜,放在盘子里,我就吃了一个。我妈说:“咋不吃了呢?”我说:“给俩孩子拿家去。俩孩子在家还没饭吃呢。”我妈说:“行,那你就给孩子带回点儿去吧。”我就端了一小盆地瓜给孩子带回家。到家门口时,我就喊俩孩子,俩孩子把地瓜端过去围着小盆坐那儿吃,边吃边说:“妈呀,这地瓜真好吃!”哎哟,当时我的眼泪就止不住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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