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会说假话骗人,但你的鼻子不是皮诺曹的。林芷晴说。
见笑了,我比较笨,就单剩骗人不比别人差。我说。
这不是谦虚,有些东西不值得谦虚。
叶茗说你十七岁了,是吗?林芷晴话锋一转。
不,我十九了。我说。对她,我不需要太真。
林芷晴从我床头拿起《海边的卡夫卡》,说,叶茗每天都有时间来这儿看书,我真羡慕她,这书,能借我吗?我说不能,你们都很闲怎么说没时间呢?像我才是,每分每秒都用在伪装算计别人上,当然没时间了。
林芷晴对我的含沙射影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动人的笑线蔓延在她明澈的眼波里。假如我对她没有成见,估计五秒后我将败下阵来,但此刻我说什么也不能示弱。愣愣地盯着她,想,这羞花的笑面下是否真有魔鬼在操纵?
“指桑骂槐说我呢!叶茗没看完吧。等她看完了,再借我总可以了吧!”
林芷晴把书丢回原处说。
林芷晴我捉摸不透。她此刻一点也不像一个精于心计的女子,很直接很坦白。我拐弯抹角说她不是她都不以为忤,我不觉减少几分提防。
“当然可以。”我缓和由我布下的紧张气氛,说,如果你想要我可以送给你。
“如果我想要,你、送、给、我?”林芷晴咬字清晰地说,“我才不要你了,我要的是这本书。”
说完。她咯咯笑了起来。我脸不争气地刷地红了意识到犯了口误。林芷晴没给我喘息的机会,说,可惜你是个活人,要是一本书,叶茗还不天天捧着你读。
我皱了皱眉,感觉上她在嘲弄萧叶茗。我极不高兴地说你好像并没有不开心。林芷晴反问道我干嘛要不开心?
我说有些人因为口袋里没钱为开心,有些人因为没有爱不开心,再有些人因为被人洞晓了秘密而不开心,有些有跟本不懂得开心,你说你呢?
我没直接回答她。俚我想林芷晴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林芷晴说,有些人为钱卑躬屈膝,有些人为爱对死觅活,有些人白痴却成天开心,我不是白痴吧我现在活得好好的,你说我干嘛不开心?
我说你知道李寻欢为什么要不停地喝酒麻醉自己吗?
因为他有个好朋友。林芷晴说。
谁?我明知故问。林芷晴说龙啸云。我说知已变成仇人谁也受不了,龙啸云并不是因为林诗音才和李寻欢做朋友的。
为仇。林芷晴说。
我说所以说……
朋友是报复人最好的武器,也是伤人最深的飞刀。林芷晴说。我说那你该明白自己为何不开心了吧!
林芷晴说为仇?
对。我点点头说。脸上弥漫浓浓的笑意。林芷晴说李寻欢变成酒鬼不是因为龙啸云和林诗音。
哦?我抓抓后脑勺说。
那是因为古龙是个真正的酒鬼,他要李寻欢喝酒,李寻欢不得不喝。林芷晴说。
我说所以说……
一切在于写书人的好恶,他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林芷晴说。
所以说我可以把你看成好人也可以把你看成坏人,一切在于我的直觉。我说。林芷晴说你很坦率。
我说你也是。
林芷晴说所以说……
我错了。我答道。
好了,好了。林芷晴笑着连连说。捧着肚子喘不过气来,说,韩若,我怕你了,猜哑谜够累人的。不过。这种说话方式挺有趣的,就是有些绕舌。
是的。我俩的说话方式我微微吃惊。默契程度大出我所料。林芷晴随意的回答的没有丝毫造作的笑容,使我以前对她的坏坏猜测摇摇欲坠。我真的错了吗?
林芷晴说来点音乐行吗?我换下《信念欲坠》,放上Franz Schubert 的《An die Musik》。说真的,我还是不太喜欢古典音乐,不管我用尽多大的努力,我总溶不入那种古朴典雅中。Franz Schubert 的钢琴曲还不错。《世界名曲》中收录的就让我生厌,不是乐曲不行,而是风格很不一致。听完一曲后都要重新适应下一曲的独特风格。这就不奇怪为什么时下专辑好卖,东拼西凑的就很少有人问津了。
“叶茗喜欢这种音乐,她不那么爱喧嚣,她只喜欢呆在安静的地方,她整个人就像轻音乐,空灵唯美,与世无争。”
林芷晴淡淡地说。她似乎也很喜欢古典乐,侧耳聆听着。音乐很轻,音质奇佳,只是交响乐不适合在这狭小的房间听,《An die Musik》是以钢琴为主旋律,丰满畅丽,管弦乐只是背景,很少,也没有较长的渲染。
“叶茗很信任你,是吗?”
林芷晴看着我。
“我不知道,但她对我说了很多你跟她的事。”
“包括梁铭?”
我没否认。
“我很羡慕你,叶茗从来不跟别人说我们三人之间的事,你是第一个。”
“谢了。这只是因为我是个小孩。”
“不,那是因为你有小孩的坦诚,我知道你以为我一直在做着对不起叶茗的事。”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依然没有否认。既然她直来直去我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反让她瞧不起。林芷晴似和很欣赏我的说话态度,浅笑着说,“上午,你瞪着我的眼睛差点吓得我掉头就逃,就是刚才。我还拐弯抹角戏弄我,是不是想警告我呀?”
“讽刺我?不过,你真的很会观察人。”我说。
“彼此彼此,你可别忘了我的叶茗的医不爱好是什么!”
“她干嘛没学会呢?”
“有些人在生不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也不喜欢钻牛角尖,叶茗就是那种人。她不会把人剖析得彻彻底底,所以她比较容易相信人,太相信人的人总是易被骗的。”
林芷晴下结论似的说。
我此刻就有种被骗的感觉。却分不清是被以前的直觉愚弄了,还是被现在的直觉。我现在心里挤不出一丝对林芷晴的厌恶,好感却一个劲攀升。她笑意漾不进的瞳仁和冷酷线条的脸在我记忆中逐渐模糊起来。
林芷晴坐到我左边空床的床沿上。四处打量房间,像是第一次来访一样。
“叶茗是很容易相信人,比如我,但我起码不会出卖她,更不会把她的一举一动报告给别人,更有可能歪曲某些事实。你呢?做到了吗?”
我盯着林芷晴。终于把这个哽在喉间的很久的问号释放出来,等了好一会儿,林芷晴才有反应,她把目光重新回到我身上,也盯着我的脸。
“嗯?问完了吗?等你把所有的问号说了出来。我一齐回答为什么。不是更好吗?”
要芷晴笑容依旧,泰然自若。我是没有问完,我还想问她是不是要把梁铭从萧叶茗身边夺回,是不是用的是和龙啸云一相同的方法。我没问出口。因为林芷晴笑得很自然,很亲近。有若扶风的鲜花,在春风细雨中绽放,没人会对三月的花朵说大煞风景的话。纵然是一朵樱粟,震撼的美丽也会让人暂时忘掉她体内流动的血液。我说我不想问了,你们的事我无权提出任何质问,你愿意说就说,不说拉倒。
林芷晴说人知道吗?你真是一个适合倾诉的对象,我现在一点也不奇怪叶茗为什么喜欢整天呆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