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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谁敢说我们不单纯?阿美说。
我们自己。小丫说。她已经由开心开始觉得可笑了。是啊,哪个单纯的人还用得着煞有介事地去伪装单纯呢?
还有一次,她和阿美去看刚上市的电影《花样年华》。故事发生在1962年的香港,报社编辑周慕云和邻居苏丽珍发现他们的爱人相互偷情,两人在交往中也渐生情愫,但是直至离别,也没有迈出那一步。海报报道说,男主角的饰演者梁朝伟因这部影片而获得了戛纳电影节的影帝桂冠。有一个细节,是周慕云对苏丽珍说:“今晚别回去了。”苏丽珍犹豫着,最终还是拒绝了。
没劲。阿美说:到这个时候了还没有床戏。
有了才没劲呢。小丫说。
为什么?
小丫沉默着,她也答不上来。可她就是觉得不能有床戏。
银幕上不时闪现出苏丽珍的旗袍,各式各样的,张曼玉的魔鬼身材和那些旗袍相映成辉。
就是领子太高了,像盔甲似的。阿美说。
就要这么高的才好。小丫说。
太闷了。
就是要闷才好。阿美陪着小丫一起回答。然后她们都笑起来。
你只说好,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好啊。阿美说。
小丫到底也没说出来为什么好。
我明白了。走出电影院的时候,阿美突然说:这种好就像煮花生米,不能煮得太烂,就是要带着这么一点儿生味才好吃,要是太烂就成了渣子了。
小丫笑起来,她没有想到阿美会用这样一个比喻。她们一起笑着,在冰凉的街道上,她们的笑声像一串串冰凌在和空气亲吻,让路两边卖瓜子的小贩都不住地回头。
多年之后,小丫还常常想起这一幕。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说这部没有床戏甚至也没有吻戏的电影好。因为它的核心是让人和欲望成功地保持了距离。这个距离,她们没有做到,很多人都没有做到,而这部电影做到了。
因为它是电影吗?
客人
客人。小丫又想起那些男人,一个,又一个。客人们带来的意趣当然不仅仅是钱,也不仅仅是身体,有的是在钱和身体之外。她喜欢做过之后躺在床上闲话的时刻,听他们说顺口溜:为叉生,为叉长,为叉奋斗挣银两。吃叉亏,上叉当,最后死在叉身上。叉就是女人的那东西。听他们形容男同性恋是“拼刺刀”。她问:女同性恋呢?那男人说:就是拍大镲。小丫失笑:镲的中间可不是凹下去的吗。
当然,客人带来的绝不仅仅是这些。无论怎么说,到底,小姐还是小姐,男人还是男人,生意还是生意。有晴天,就有雨天;有好时候,就有坏时候。客人中什么货色没有啊。有的不用脱衣服就知道他们不是善茬儿,趁早就辞了。有时是脱了衣服也不敢做。有的人东西太大,做久了会疼。那就得找个借口出去,换生过孩子的人来接。有的人东西上面有暧昧不清的斑点,很可能就是有病的,或者是病了自己不知道,或者是病还没好就忍不住了,或者是知道自己有病故意来这种地方报复传染,那就得想办法打发走。有的人能力非常强,做的时间长而且力度大,这样最好在做过一次之后劝他玩双飞。多一个人对付他,自己的身体就会少吃些亏。有的人不怎么做,就是看个没完没了,过眼瘾。你还不能轻慢,临了听他骂贱货。有人会突如其来要求走后门,有人喜欢用手狠抠。除了这些,还要防着他们拍照,留意他们录音。有时还得留心听他们偶尔嘟囔出来的奇怪的音符,这种客人一般都不怎么正常,往往是暴力实施的前兆。好不容易生意做完了,还会发现有人给的是假钞,有人趁着去接电话溜掉……
一次,一个年轻人看中了她,说四百元一夜。小丫觉得价钱挺合适,就跟他来到滨河路的一幢小楼里。年轻人把她带到一间房前,让她自己进去。
你呢?
不是我。年轻人说着把她推了进去:是我老板。
小丫走进去,屋里十分黑暗。
为什么不开灯?她问。
这里不需要灯。一个男人在里面说:没有灯可以集中思想感受。小姐,进来吧。往右。好,你可以上床了。
他和小丫聊了一会儿,才开始做。他很会做。小丫连着到达了两次高潮。两点钟的时候,他告诉小丫可以走了,下周这个时候再来。于是小丫又去了两次。开始小丫还有些好奇,后来她也不想那么多了。管他长什么样呢,只要能挣到钱就行了。她想。
最后一次去的时候,天下着大雨,还打着很响很响的炸雷。正在做的时候,一道闪电照了进来,房间里顿时亮如白昼。小丫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了那个男人的脸。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魔鬼的话,那便是魔鬼的脸。
噩梦一样的脸啊。
小丫起身下床,再也没有来过。她忽然觉得,长着这样一张脸的人,一定痛苦极了。因为这样的脸本身就好像是一种犯罪。或者说,就是一种无言的伤害和无为的暴力。她也同时发现,原来自己也还没有达到为了钱就什么都可以做的地步。
此后,她养成了一个习惯,每逢有人要和她谈生意的时候,她就会问:是你自己吗?
还有一次,一个人把她带到酒店里,说好价钱是三百。可是在做的时候,上来的是三个人。到最后,小丫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他们给的钱还是三百。
我也不会给我的亲人丢什么脸的。小丫也在心里说。他们都是肆无忌惮的人。可肆无忌惮有时候也是多么孤单啊。
五年就这么过来了。五年里,她的日子还算平安。要是不回家,当初她一定还能做下去。凭她的条件,就是放到现在也不至于站到街边吃几十元一次的“快餐”。
但是她回来了。
是她自己想要这种安稳日子的,是她想要回来做贤妻良母的。
她该认这个命吗?
崴了脚的刘小丫就这样坐在街角的石头上胡思乱想。这是她从小到大熟悉的城市,可她却有些迷惑,弄不清这是什么地方。远处一团朦朦胧胧的蓝光,那是她的紫蔷薇影楼,那是她的家。只要她伸出手,仿佛就可以抓到那团光。可是她没有伸出手。她坐在那里看着她的家。她的家,离她是那么近,又是那么远。
回家
小丫决定彻底回来是因为两件事。
第一件是一个小姐妹得了病。不是普通的病,是艾滋病。那个小姐妹是湖南人,身材很玲珑,喜欢吃火锅。她的症状开始只是舌头两边有些白,大家都以为是吃火锅吃的,没怎么在意。她也忌了口,吃了一些消炎药,可怎么也没吃下去。后来连舌头中部也开始发白,她烦恼极了,说着惯语“搞不赢”,去了医院,到了医院就没再回来。
有一段时间,小丫总觉得这件事情是假的。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口腔里的一个小毛病怎么就成了艾滋病呢?这件事情以后,她们都去查了查,没事儿。仿佛凭空捡了一条命,那天晚上,她们去外面喝了酒,酩酊大醉。一路唱着歌回去,把夹杂着东西南北中方言味道的醉话涂了一条街。那个瞬间,小丫忽然觉得太倦了。她第一次想要去火车站,买张票,回家。
一个星期之后,她就碰上了抢劫。
那天,她上的是当时正流行的“水晶妆”。这种妆讲究的其实就是如何用粉底上妆。在上粉底之前,先涂上一层日霜,这样可以保护皮肤,并且能够提高粉底的附着力,使粉底涂抹得更加均匀。然后用小刷子蘸一点儿遮盖霜涂在眼睑上,用无名指轻轻涂抹,直至完全掩盖住黑眼圈,在鼻翼两侧也涂上一点掩饰黑头和暗影,最后全盘检查一遍脸部,把那些零零星星的褐斑,粉刺留下的疤痕以及皮肤下迸出的血管等瑕疵统统遮盖住,这才算完成了化妆前的准备工作。下一步就是上粉底。涂粉底的手劲儿是轻柔细腻的。要充分使用中指和无名指的前两个指节,大面积平滑地涂抹。通常那种蘸一点儿粉底细细地涂反而会造成深浅不均或涂得过厚。大致区域是三个:左颊、右颊和额头。在涂抹脸颊的时候,又有三个重点:眼睛、鼻子和嘴唇。要先由眼梢向外开始拉抹粉底,一边拍打一边涂抹,以连贯性的动作将粉底抹到不能再抹远的程度。接着由面颊中心向鼻子方向涂抹。到鼻子边上时,要用弹琴般的手法向鼻子下方抹,这样可以使粉底最大程度地不留痕迹。涂抹到嘴唇周围的时候,唇角是需要分外注意的,要抹得既与整个脸部风格协调统一水乳交融,又要突出唇形的优美和利落。有很多女人注意不到这一点。额头的涂抹相对来说比较简单。蘸一些粉底涂在额头正中,然后向发际、鬓角和眉的方向呈放射状涂抹,涂好之后再向鼻梁轻轻地过渡性地抹一下,起到呼应和统一的作用就可以了。这一切结束之后,把鼻翼周围、眼角、眼皮和嘴角这些细小而重要的部位再用指肚轻轻地抚压一遍就基本上大功告成了。最后,用海绵拍一遍脸部,使粉底和皮肤充分融合。要是有的地方没有掌握好,粉底涂得太厚的话,就用湿海绵将多余的粉底吸去,再用干海绵拍打。拍打完毕之后,整个脸部就好像穿上了一件新衣。
这件新衣,几乎是看不出针脚的。小丫坐在镜子前,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脸,她几乎都有点儿不认识自己了。《化妆经典》不愧是经典的行业杂志,上面介绍的方法运用起来效果就是不一样。这一段时间,小丫一直照这种方法来化妆,开始时她要用上一个小时,现在做完这一切,她只需要十五分钟。
镜子里的那张脸呈现出近乎完美的白嫩。可是小丫知道,只要一上床这种白嫩就会荡然无存。这种脸只能看,它禁不住男人的亲吻。毕竟是老了。真的是老了。不过那时候这已经不重要了。就像一道菜,无论味道多差,只要它的样子能勾起人的食欲,并且让人吃上一口,那么这个做菜人就算是成功了。因为她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让人称赞她的手艺,而是为了一口之后随之而来的菜价——当然,菜价的丰收其实也从另一个角度充分证明了她的手艺。她觉得。每当包里多出一沓钞票的时候,她都抑制不住自己的得意。也因此,她下一次的化妆会进行得更加精心。她的美容术就是金钱。金钱不仅给她生活的保证,也给她一种精神上的成就感。虽然除了圈里的人,这种成就感既无处诉说,也不会被承认。但她还是觉得这已经成为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安慰了。
来到“水晶宫”娱乐城的时候,客人已经很多了。
凤凰,你可是越来越漂亮了。马上就有男人过来和她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