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忧心忡忡,但知道着急也不是办法,只得盘膝而坐,按照黎璇传授的法决运功。那功法果然有奇效,过了小半个时辰,我内息运行了几个周天,丹田中便又有少量真气凝聚。我也等不及汇聚更多真气,长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又沿着前面那几人的脚印继续追了下去。
福伯逃走的路线,前面数里尚和去朱武连环庄的道路相同,但中间又岔开了去,一路蜿蜒向西,那是往摩天岭的方向,我记得来三圣坳时,何太冲他们说过,那边是魔教的地盘。我心中一咯噔,莫非福伯真是魔教的人 ?'…'若到了魔教那里,要救回青眉就千难万难了!
还没等我想明白,就看到前面道上遥遥有一抹殷红,心头一紧。及到了前面,只见足印纷乱杂沓,积雪被踩得面目全非,还有一滩已经结冰的血,一柄断剑,显然刚刚有过一场恶战。血迹星星点点,向山坡下延伸过去,我沿着血迹看去,见到白色的雪坡下,一个人俯卧在雪里,一动不动,不知死活,看服色正是玉和子。
我忙沿着山坡下去,看到玉和子背上血肉模糊。我惊呼道:“玉和师兄!”把他身体翻了过来,只见他胸口也渗出鲜血,显然是被人用锐器前后贯穿的。
玉和子还没有死,他本已奄奄一息,昏晕过去。我将一点内力注入他人中,他缓缓睁眼,见到我时,眼中又放出一点光亮,抓住我的手,喉中格格作响,口唇开合,似乎要说什么,我贴耳到他唇边,才勉强听到他的声音:“救……沈师妹……回……回来……”
我急忙问道:“是福伯伤了你?何太冲呢?”
玉和子微微摇头,气若游丝地道:“我们……追上……用两仪剑……本来……福伯说……给何太……解药……他突然……杀我……福伯……抓着他……又走了……”
他虽然说得断断续续,吐字也不清晰,但意思却不难明白,想必是玉和子和何太冲用两仪剑法围攻福伯,福伯见难以取胜,便拿碧鸠丸解药做要挟,逼何太冲出手,重伤了玉和子,然后又捉走了何太冲。
“又是何太冲!”我咬牙道。这人要保命,屈膝求饶也罢了,可竟丧心病狂刺自己师兄弟一剑,当真奸恶。他二人用两仪剑法双战福伯,就算未必能胜,但若要自保或撤走,却也不难。如今何太冲为了解药杀了玉和子,自己又被福伯捉走,也未必多活得一时三刻。
玉和子又抓住我手,不知说些什么,我侧耳细听,才听到他说:“救……沈师妹……我……本来……好恨……你们……”
我初时听得稀里糊涂,但听他一直说“沈师妹”,猛然心中一震,恍惚中仿佛明白了玉和子为何一直看我和青眉不顺眼,处处中伤留难,后来又为什么不顾性命追上来救人……
我握着玉和子的手,只觉得眼眶已经湿润,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道:“你放心,我……我明白。”
玉和子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似要交到我手上,但刚刚掏出,手便无力垂下,布包滚落在雪中。我将布包拿起,见他双目无神瞪视着天空,我颤着手探他鼻息,已经没气了。不到一个时辰前,玉和子还说要为师妹报仇,谁想转眼间自己也葬身荒野。
我为玉和子合上双目,站起身来,心中一片茫然。将那手上布包打开看时,却是一支小小的玉笛,上面铭刻着“在水之湄”四个字。做工虽颇精致,却不似匠人所造,似乎是玉和子自己雕篆出来的。
我呆立了片刻,将玉笛放入怀中。想到昆仑派的人大概不久后便会沿着脚印找到这里,玉和子的遗体也无需我照看,但非为玉和子伸冤不可,于是又蹲下来,在他身边雪上用指头划了“何太冲杀我”五个字,又将他手放在“我”字边上,想昆仑派的人若追来,定会看到。
做完此事后,我便咬牙奔回山道上,继续沿着脚印追了下去。余下便只有福伯和何太冲两行脚印,又追了一两里距离,到了一处极大的山崖下,脚印却忽然消失了。我向四周望去,千峰万壑,雪野岩阿,苍凉一片,却是人迹全无,哪里有福伯和何太冲的身影?我心中思忖,二人绝无平空消失的道理,但总不至于藏身雪底罢?
我正苦苦思索,忽然山崖的岩壁映入眼帘,我顿时恍然,暗骂自己太蠢,福伯为防追踪,自然是带着何太冲爬上山崖走了。崖壁上不易积雪,上去了自然便难以发觉。
想到这里,我便向山崖上攀去,这山崖大概二十多丈高,底下还好攀爬,到了最上面几丈却几乎找不到落脚之处,若是一步踏错,怕是立刻就掉下来摔成肉饼。我费了九虎二牛之力才上到顶上,放眼望去,顶上又是一个老大平台,白雪上两行脚印极为清晰,伸向平台之内。
我便顺着脚印找去,走了百来步又到了另一处悬崖下,脚印在此又消失了。我抬头望去,顿时心都凉了半截,原来那座悬崖极为高峻,耸入云端,少说有二三百丈,而且崖壁甚是平整光滑,要爬上去比下面那个山崖更难上十倍。纵使我功力未失,使出吸云攀天术来,也未必能上到顶端。
我心中诧异:“这山崖武学高明之士或许能上去,可福伯背上背着一个人,何太冲武功又未臻一流,怎能轻易攀上?”抬头看着高不见顶的崖壁,又想:“就算能爬上去,也必耗时良多,若下面追兵赶到,不是立刻发现?若放箭或发射其他暗器,在上面无法躲闪,不是成了活靶子?”
我越想越觉诡异,觉得其中定有古怪,便没有贸然攀爬。在周围转了一圈,那平台虽大,却一眼可望到尽头,并无半点人影,也无其他足迹。他们若非上到悬崖顶上,还能插翅飞走了不成?
我茫无头绪,转了几个圈子,忽见到地上那两行脚印与我走过的那行相比,颇有不同,似要更深一些,心中一动,便蹲下仔细察看。细看之下,果然发现端倪,有些地方分明是两个脚印叠加起来,似乎踩了一脚之后,又在同一位置再踩一脚,自然入雪更深,但两次落脚的位置力道不能完全一样,故而有蛛丝马迹留下。我顿时心头雪亮:福伯定是带着何太冲走到悬崖之下,又倒退着走了回来,想引开追兵的注意。其实是又从第一座山崖上下去了。
想到这里,我立时又顺着原路爬下山崖,回到脚印终止之处,此处的脚印却并无异样。我想了想,顺着崖底向前走去,走了数百步,绕了个圈子,却并未发现新的脚印。向上看去,崖顶情形似又有不同。我便再攀上崖顶,此处已不是方才的平台,而是一个偌大的雪谷,更有两行脚印赫然在目,自山崖边向谷中深处蜿蜒而去。原来福伯退回第一座山崖后,又从崖壁上绕行数百步,再上到此处的雪谷中,这计策十分巧妙,险些瞒过了我。
我顺着脚印而行,又行了两三里远,绕过一处岩根,终于听见前方隐隐传来人声,我自从打通任督二脉后,耳目极是灵敏,那声音离得尚远,已然察觉,虽听不清内容,但似乎正是福伯和何太冲。我心头又喜又惧,喜的是终于发现他二人,青眉定然也在此处;惧的是何太冲显然已经降了福伯,我若被他们发现只怕凶多吉少。我犹豫片刻,还是将脚尖轻轻踮在他二人的足印之中,蹑着步子,悄然顺着说话声掩过去。
轻手蹑脚又走百余步,便看到脚印通向一块大石头后面,原来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山洞,那声音正是自洞中发出。只听福伯道:“你要解药?哼,你在玉霄门那里冷不丁刺我一剑,险些要了老子性命,如今还敢来要解药,当真有趣啊有趣!”
只听扑通一声,何太冲颤声道:“晚辈不知前辈武功通神,不知死活,大胆冒犯,还请前辈垂怜!”
我走到山洞边,微微探头向里看去,只见何太冲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福伯在他身前,似笑非笑地道:“冲哥儿,你怕什么了?你在背后出手袭我时何等潇洒利落,刚才我只让你制住玉和子,你一副大义凛然,冲上来要拼命的样子,却忽然转身出手,给了那傻瓜一剑,他半点防范也